作者簡介：

劉慶霖，1959年2月生，黑龍江省密山市人。1978年入伍，解放軍西安政治學院畢業(yè)，解放軍某部政委，上校軍銜。曾任國務院參事室中華詩詞研究院《中國詩詞年鑒》執(zhí)行副主編?，F(xiàn)為中華詩詞學會副會長，《中華詩詞》副主編。著有《劉慶霖詩詞選》（詩詞卷、理論卷）等五部專輯。

劉慶霖老師作品鏈接：

劉慶霖：生活是泥詩是陶

“詩是天堂吊頂燈”，也是人間煙火的集中體現(xiàn)。因此，詩要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那么，如何讓詩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呢？我的體會是：要把生活之泥土，變成詩之陶器。

生活是泥土，而詩是陶器。簡單地說，將生活之泥制成詩之陶器要有三個步驟：選泥、造型、燒制。

一、 選泥

不是說“一切生活皆可詩”嗎？那為什么要“選泥”呢？不錯，一切生活皆可詩。不過，這是說的普遍規(guī)律，不是對每一個人都有效的。比如你沒有站在邊境線上，讓你寫出“界碑立處雜荒草，一朵花開兩國香”就很難。同樣，如果我不是有機會走進沒有一點光線的暗河，也無法得到“擷取一枚石出洞，讓它知道有光明”的詩句。所以，“選泥”是要選擇有詩意的、你自己熟悉的那部分生活。當然，這里所說的生活包括：自己的生活；他人的生活；人民大眾的生活，乃至進入你生活視野的國家大事和自然事物。

一是從自己的生活中尋找詩意和靈感的切入點。

對于一個詩人，這樣的事情看起來并不難，難的是能夠?qū)懗瞿闵懈杏|最深的事情來。我們來看近代詩人蘇曼殊的《柬法忍》：“來醉莖深露，胭脂畫牡丹。落花深一尺，不用帶蒲團?！边@首詩與他的“芒鞋破缽無人識，踏過櫻花第幾橋”一樣，讓人感受到了一種極度凄涼之美。然而，這就是作者最真實的生活。所以才能給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當代詩人中，表現(xiàn)自己生活最突出的應該是聶紺弩，他把許多勞動，如搓草繩、鋤草、刨凍菜、挑水、削土豆、推磨、燒開水、送飯、牧馬、放牛、掏廁所、拾麥穗、脫土坯、割草、排水、伐樹等都寫成詩。他寫勞動不同于古人，首先他是站在勞動者的角度來寫的，所寫就是所感，他寫挑水“這頭高便那頭低、片木能平桶面漪”，完全是初學挑水的感覺。我在農(nóng)村勞動的時候，也曾給田里干活的人送過水，有時一擔水要挑兩三公里遠，如果挑水時掌握不了平衡，行走之中，桶里的水晃蕩出來，水就往外濺，經(jīng)常挑到目的地就剩下半桶了。他寫在野外燒開水：“搜來殘雪和泥捧，碰到濕柴用口吹，風里敞鍋冰未化，煙中老眼淚先垂。”寫割草“長柄大鐮四面揮，眼前高草立紛披”，把芟刀割草的感覺完全寫了出來。第二他對勞動充滿了熱情。他寫大家夜里加班干活（我們叫“打夜戰(zhàn)”）的景象非常豪邁：“三山五岳英雄聚，雪地冰天晝夜忙。無數(shù)紅旗飄四外，一堆篝火照中央。”如果說這樣寫有點太宏觀了，那就看看他的另一個版本：“你一?頭我一鍬，熊熊篝火照天燒，朔風自冷人方熱，河底漸低岸更高?！北臼菍こ５念}材，到了聶絨弩的手里都寫得活靈活現(xiàn)，而且語言風趣幽默、自然靈動，絕不重復他人。我自己的體會是，寫自己的生活，題目不要太大，切入的角度要個別，否則容易與別人的同類題材“撞車”。

二是從他人的生活中尋找詩意和靈感的切入點。

寫他人的生活，當然最好是寫你生活中最熟悉的人和事，可以是歷史人物，可以是當代英雄人物，也可以是你周圍發(fā)生的與你沒有什么直接關(guān)系的人和事。我曾讀到當代詩人文伯倫先生的一首《村嫗》：“樵蘇十指血痕斑，耕獲連宵月色寒。兒若工棚處對象，休言有母在深山。”一個母親帶著一個兒子在山村艱難度日，兒子大了，外出打工。臨行前母親囑咐兒子：假如你要是處對象，千萬不要說窮山溝里還有一個老母親呀！這樣的話，細想未必合理，但卻是一個母親能夠說出來的話?？坍嬋宋锶绱?，讓人心酸的同時，也讓人感到作者對生活體驗之深。我們再來看當代詩人田成名的《田野印象》：“犁壟青青漲鳥音，夕陽一點半山心。林稍那抹霞如帶，系向荷鋤老父親?！贝嗽娒鲗懱镆埃瑢嵸|(zhì)上是寫自己的老父親。而且，它更深刻地表現(xiàn)了千百年來像老父親一樣在田間勞作的農(nóng)民。全詩購思獨特，情景交融，意藏境里，語言具有明顯的時代溫度。可以說，這首詩也脫離了“田園苦”“田園樂”等一些我們以往比較熟悉的情景，展現(xiàn)了現(xiàn)代農(nóng)村和田園的大美境界，是古今田園詩所未曾見者。

三是從人民大眾的生活中尋找詩意和靈感的切入點。

這里的人民大眾并非虛指，它是指具有普遍意義的并且更為廣泛的民眾；同時，也并不是說這些人都是社會地位比較低的普通百姓，它應該是包括工農(nóng)商學兵在內(nèi)的、不分地位高低的所有人的總和。當然，我們“從人民大眾的生活中尋找詩意和靈感的切入點”，也并不說每一首詩都要涉及所有的人民群眾?？梢詮囊粋€具有普遍意義的側(cè)面切入。例如丁稚鴻的《同學會》：“渭北江東總憶君，時光已抹舊時痕。同窗相會無高下，都是呼名喚字人?！睅缀踝x過書的人都有同學，從國家領(lǐng)導人到普通市民，誰都沒有例外?！巴瑢W”這個概念也就自然在人民大眾之列了。這首詩正是抓住“同學”這個具有普遍意義的概念進行作文章。本來，社會各類群體中的人員，社會地位是存在“高下”之分的，說“無高下”那是因為到了特殊的時刻或環(huán)境，人們把本來有的“高下”暫時忘卻了。作者正是抓住了“同學”聚會時直呼名字，無論地位這一特點，寫出了這一類人群相聚的獨特之處，可謂抓到了本質(zhì)。這也像王翰的《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寫了古代邊塞軍人普遍的心態(tài)，切入點是一代邊塞軍人的生活側(cè)面。

四是從國家大事和自然界的事物中尋找詩意和靈感的切入點。

現(xiàn)代詩人木斧說，“泥土有泥土的夢”，意為一切事物或都可以成為詩的題材，但你必須抓住事物本身的規(guī)律去作文章。如果國家大事令你感動，你有話欲說，可以寫詩；如果自然界的事物令你感動，當然也可以成為你的詩題。例如周嘯天寫的是《行香子·八臺山日出》：“巴山綿亙，八疊為峰。幾千轉(zhuǎn)、躍上蔥蘢。氣違寒暑，服易秋冬。竟霎時霧，霎時兩，霎時風。 雀呼起早，目極川東。渾疑是、開物天工。陰陽一線，爐水通紅?？从麂?，欲流鐵，欲流銅?！敝車[天教授看日出的時候，恰巧我也在場。那天早晨的太陽從大巴山升起到鉆入云層，只有2分47秒。可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天地的壯美被詩人抓住了，周教授把這一瞬間的天地，比喻為天工開物時的“熔爐”，“渾疑是、開物天工。陰陽一線，爐水通紅?？从麂?，欲流鐵，欲流銅?！痹娙瞬坏吹搅嗣溃哺惺艿搅肆α?，并將這種力量付于筆端。這一轉(zhuǎn)瞬即逝的景象，也被當時在場的王海娜捕捉到了：“八臺凝望混元圖，一線橙紅人共呼。山海霞天成巨蚌，徐徐吐出太陽珠?！保ā栋伺_金鼎觀日出》）。同樣書寫出了一瞬間的生活側(cè)面。

二、造型

造型是制陶的第二步，也是詩詞創(chuàng)作的第二步。這個過程不但要思考你所制之陶的目的，即它的實用性，還要體現(xiàn)形象思維，體現(xiàn)器之型、物之感、思之巧。當然，這里的“造型”是指利用現(xiàn)有詩型進行創(chuàng)作，而非詩體創(chuàng)新。

一是型之實用。俗話說，有話則長，無話則短。詩詞也一樣，“器”之大小，由題材內(nèi)容決定。我們來看唐人祖詠的《終南望余雪》：“終南陰嶺秀，積雪浮云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睋?jù)《唐詩紀事》卷二十記載：這首詩，是祖詠在長安應試時作的。按照規(guī)定，應該作成一首六韻十二句的五言排律;但他只寫了這四句就交卷。有人問他為什么，他說“意盡”，即“意思已經(jīng)完滿了”。祖詠懂得內(nèi)容決定形式的道理，勇于打破藝術(shù)教條的銅枷鐵鎖。也說明祖詠創(chuàng)作中對意境的追求和對語言的提煉，為后人所稱頌。目前詩壇有一種現(xiàn)象，就是比較輕視絕句，認為絕句比較輕，尤其是各種詩詞大賽，獲大獎的幾乎都不是絕句。其實這是個誤區(qū)，絕句靈動、明快，寫好了一樣有力量。唐詩中絕句比例就非常大，好作品也非常多。唐代王維的“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相思》）和當代甄秀榮的“南國春風路幾千，驪歌聲里柳如煙。夕陽一點如紅豆，已把相思寫滿天”（《送別》）都是絕句，是長詩和長調(diào)詞也壓不倒的絕句。所以，那種輕視絕句的偏見應該引起我們的重視。

二是型之美麗。詩要給人以美的享受和精神的啟迪，就像把生活之泥制成美麗的陶器，不但要實用，還可以賞心悅目。例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晏幾道《臨江仙》），“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陳與義《臨江仙》），“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錢起《省試湘靈鼓瑟》），無論什么時候讀，都會感到妙不可言，美不勝收。這些都是將生活之泥制成詩之陶器的典型例子，也是我們學習的榜樣。我曾經(jīng)在一篇文章中寫過“美是詩的第一要素”，這也是詩的本質(zhì)特征決定的。我個人認為，詩的本質(zhì)特征是“美麗、明亮、芳香、真情”，抓住了美就是抓住了詩的最重要的本質(zhì)特征。其實，創(chuàng)造美也是需要下狠功夫的。大家都知道達·芬奇肖像畫《蒙娜麗莎》非常美麗迷人。但誰又知道他對人體和動物的比例做過系統(tǒng)研究和解剖長達40年之久，還親自解剖過三十幾具各種年齡的尸體。他不但熟悉人體外部的比例，而且了解人體的內(nèi)部構(gòu)造，因此筆下人物的比例，結(jié)構(gòu)，動態(tài)都十分準確無懈可擊。達·芬奇對幾何比例與構(gòu)圖十分著迷 ，《蒙娜麗莎》除了那永恒的神秘微笑外，還創(chuàng)造性地解決了半身肖像的構(gòu)圖問題。三個多世紀以來，西方那些卓越的半身像無不受這幅畫的影響。我們詩人，也要在創(chuàng)造詩的意境美上狠下功夫。

三是型之獨特。詩詞是極其個性的文學品種，一定要區(qū)別于古人，區(qū)別于他人，也不要重復自己。換句話說，寫詩便是在天空，找到自己那枚月亮。在當今數(shù)百萬寫詩的人群中，想占有一席之地，“型之獨特”是個重要問題。記得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有一個企業(yè)家在總結(jié)自己取得成功經(jīng)驗時說：“人無我有，人有我優(yōu)，人優(yōu)我轉(zhuǎn)?！边@和我們寫詩一樣道理，“人無我有，人有我優(yōu)”說的是獨特和好，而好也是獨特；“人優(yōu)我轉(zhuǎn)”說的還是與他人要有區(qū)別、要不一樣。詩的“型之獨特”主要從兩個方面來考慮，一是內(nèi)容獨特，二是視角獨特。內(nèi)容獨特很難，有些題材雖然古人沒有接觸到或沒有涉獵過，但也被當代詩人挖掘得差不多了。我算比較幸運的，在本世紀初，我發(fā)現(xiàn)西藏因為地理條件和民族習慣等因素，古代詩人幾乎沒有去過，現(xiàn)代詩人去的也了了無幾。于是，我連續(xù)去了三次西藏，并用十年功夫讀了近百本有關(guān)西藏的詩歌、散文、紀實和小說，寫出了一百多首西藏的詩詞?？赡苁且驗閮?nèi)容的“獨特”，2014年《詩刊·子曰》一次刊發(fā)97首之多。視角獨特是個好辦法，但也是很難。然而，好的詩人就是要有“第三只眼睛”，見人所未見。請看當代詩人李偉亮的《回保定乘K字車》：“過眼風光數(shù)點青，黃昏廣播細聆聽。慢車自有人情味，每在深秋小鎮(zhèn)停。”在當今人們都在贊美高鐵列車的時候，這首詩就顯得格外搶眼和可愛。這就是獨特的視角產(chǎn)生的效果。

三、燒制

燒制的目的是使陶器能夠耐用或永久保存。在詩詞創(chuàng)作上，它是灌注精神、提煉思想的過程。例如王之渙的《登鸛雀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是“造型”的要求；“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就是“燒制”的過程。我曾經(jīng)說過“詩是焚燒思想留下的舍利”。“焚燒思想”不僅要用自己的“心中之火”，而且需要“人民之火”“歷史之火”“時代之火”一起燒制。

一是用自己的“心中之火”燒制，亦即詩言志。詩言志，當然可以直抒胸臆，但又要做到有詩意、講含蓄，這就要求動用你的想象，或者運用比喻。另一方面，詩言志可以言自己之志，也可以用一已之音發(fā)百姓之聲。美國詩人惠特曼在《我歌唱個人》詩中寫道：“我歌唱個人，單一的獨立的人，發(fā)出民主的聲音、大眾的聲音?！保ā恫萑~集》）1991年，是我在軍隊服役的第十二個年頭，也是寫詩的第三個年頭。當時想到的是：軍人就是國家磨礪出的寶刀，是為保衛(wèi)國家準備的；但這把刀不能完全等到戰(zhàn)時才用，平時就要有威懾力，最好的威懾力是什么呢?于是，想到了把它懸掛在北斗之上。這才有了《軍營抒懷》：“十年望月滿還虧，看落梅花聽子規(guī)。磨快寶刀懸北斗，男兒為國枕安危！”這首詩看上去就是直抒胸臆，但因為有了想象和比喻，就耐讀耐品，并不覺得干巴。不過，詩言志，最好的形式應該是托物言志。既言志又不失婉曲之美。我們來看臧克家的《老黃牛》：“塊塊荒田水和泥，深翻細作走東西。老牛亦解韶光貴，不待揚鞭自奮蹄?！?nbsp;臧克家把自己喻為老黃牛來寫，深刻而蘊藉。佛家有一句禪語：“遇事不決，可問春風。春風無語，即隨本心?！狈鸺颐髅髦来猴L不會說話，更不會回答問題，又為什么這樣說呢？他為什么不直接說“遇事不決，即隨本心”呢？因為繞個彎子比直接說更美妙，更能打動人的靈魂，也便于記憶。這也是文學作品的普遍規(guī)律。

二是用“人民之火”燒制，即站在人民的立場說話。詩人向民眾學習，站在人民的立場看問題，甚至替民眾發(fā)聲，是創(chuàng)作進入高級階段的事，“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對文學創(chuàng)作亦然。況且，詩詞的創(chuàng)作，往往不是作者一個人的事，作者創(chuàng)作之后，還要經(jīng)過讀者的再創(chuàng)作，才能實現(xiàn)它要表達的目的。讀者再創(chuàng)作就是共鳴，讀者的共鳴越強烈，形成的力量就越大。因此，汲取民眾之力量，是成就詩人的最優(yōu)選項，也是復興中華詩詞的關(guān)鍵一步。近幾年我發(fā)現(xiàn)幾首類似的《登鸛雀樓》新作，其中有一首是李鐵城的“白日升還落，黃河日夜流。欲知憂樂事，更下一層樓”。這是在王之渙《登鸛雀樓》的基礎(chǔ)上，逆向思維，翻出新意的詩。王之渙的詩意在提升人的視野和境界；此詩則意在讓官員們視野向下，走下高樓，親近普遍百姓，真正地與人民同憂共樂。這是人民的愿望，也是人民公仆的應有之責。這就是站在人民的視角，用“人民之火”燒制詩之陶器。這樣的詩句,只有來自社會底層、與人民血肉相連、與大地息息相通的詩人才能寫出,是魯迅所說的“血管里流出的是血”,而不是被動的“為人民”寫作。

三是用“歷史之火”燒制，即以史為鑒，古為今用。有人主張寫詩用典，有人反對寫詩用典。我認為，籠統(tǒng)地強調(diào)用典和反對用典都是偏頗的。用典可以溝通古今，增加詩詞內(nèi)涵，傳承文化，古為今用；但過分地強調(diào)和生硬地往詩詞里塞典故，則會造成閱讀的隔膜，也有賣弄之嫌。我們來看李清照的《夏日絕句》：“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表椨鹗乔啬┲?，南宋時的李清照寫項羽，即是用典，其贊揚的是項羽“不肯過江東”的敗而不低頭的精神，實質(zhì)是反對南宋政權(quán)之中的投降派?！吧斪魅私埽酪酁楣硇邸辟澝理椨鹗氰F骨錚錚的男子漢。當代也有人寫同樣的題材，那就是已故孔凡章先生的《讀項羽本紀》其一：“千秋猶想大王風，頸血橫飛一劍紅。未必渡江難立足，不回頭處最英雄?！边@也是一首借項羽烏江自刎的典故并贊美項羽的詩，只是贊美的角度不同?！拔幢囟山y立足”是化用了杜牧的“江東弟子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題烏江亭》）之句?！安换仡^處最英雄”則是贊揚項羽不忍再讓江東弟子和百姓卷入無休止的戰(zhàn)爭之中，寧肯自己死了也要結(jié)束楚漢之爭“最英雄”之舉。以上兩首寫項羽的詩均雄健有力，這都是“歷史之火”的功勞。

四是用“時代之火”燒制，即讓時代大潮卷起你詩的浪花。一方面，詩人要做時代的嬌子，不但要有時代的眼光，而且還要站在時代的前沿，骨頭里長著山石，壁立千仞；胸膛里裝著天空，視通萬里。選擇時代要求的內(nèi)容和角度去展示社會生活；另一方面，詩詞要接受時代大潮的考驗和選擇，也就是說，詩詞的表現(xiàn)力能否承受快速發(fā)展的時代生活，如果能夠承受，那就有可能會被燒成美麗的“陶器”，否則就成為“廢品”，甚至被時代所淘汰。這就要求我們詩人重點關(guān)注時代，主動融入時代，勇敢描述時代，貼近時代進行創(chuàng)作，不僅把時代作為詩詞創(chuàng)作的底色，而且要作為詩詞創(chuàng)作的主要內(nèi)容，努力創(chuàng)作出符合時代要求的佳作。大家知道，中國大陸和臺灣至今未能完成統(tǒng)一，這是現(xiàn)實題材，也是時代題材。這樣的題材在七十多年里一直被書寫著。但最感人的還是于佑任先生的《望故鄉(xiāng)》：“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xiāng)；故鄉(xiāng)不可見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 晚年在中國臺灣的于右任先生非常渴望葉落歸根，但終未能如愿。淺淺的海峽，是最大的國殤，最深的鄉(xiāng)愁! 晚年羈留臺灣，于右任身邊沒有一個親人，故土之思、黍離之悲，所以才在1962年1月24日寫下這刻骨銘心之作。當然，從這首詩也可以看出，“時代之火”也離不開個人感受，一定要寫自己感觸最深刻的時代題材。

2022年12月25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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