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我們講了古人從宇宙的觀察和認知中,發(fā)明了陰歷、陽歷。這一篇重點談談天干地支與紀年法。 三代歷法 古人通過對宇宙天體的觀察,以地球為觀測點,即認為地球是恒定的,而太陽是移動的,那么一年內太陽繞地球運行一周的天體軌跡,就稱為黃道。 古人還發(fā)現(xiàn),當?shù)厍蚴呛愣顟B(tài)時,北極星也是不動的,所以北極星就被認為是天之極,自北極星延伸出來的虛擬軸線,就是天軸,實際上也就是地軸的延伸。 那么與黃道垂直的虛擬線,與天軸并不重合,于是古人就提出了赤道的概念,這里的赤道與地球的赤道概念不同,而與現(xiàn)代天文學的天赤道概念更為接近。 黃道與赤道之間存在著夾角,當太陽運行到黃道與赤道的交點時,就是春分和秋分。 由于北斗七星的斗柄在一年的周期內不斷變化,古人便將黃道附近一周天劃分為十二等分,斗柄指向這十二個對應的區(qū)域,其變化大致也是一個月。所以古人以十二地支對應十二等分。 歲首,即一年的首月首日,代表著一年的開端,古人稱此月為“正月”。而夏歷中的正月,北斗星的斗柄指向寅,稱為建寅,此時就是一年之初,因此寅稱為攝提格。 根據(jù)《說文解字》,攝,引持也。因此攝字的本意,就是引領,帶頭。攝提格的意思,就是月次的循環(huán)在這一點開始。也有說法是認為攝提即是歲星的別稱。 按《史記.歷書》:夏正以正月,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秦朝)正以十月。 商朝的殷歷,其歲首為夏歷的十二月,即北斗星的斗柄指向丑,稱為建丑;周朝的周歷,則以夏歷十一月為歲首,稱為建子。所謂建,即北斗星斗柄的指向。因此夏商周三代的歷法正月,被稱為“三建”或“三正”。 而秦朝至西漢武帝時期的顓頊歷,歲首又前移到了夏歷的十月,所以漢武帝太初元年重新修訂歷法,將歲首確定回歸到了夏歷時期的建寅之月,一直延續(xù)到了現(xiàn)在。 關于夏朝歷法的記載不多,我們能夠了解并推測到的,是夏朝就出現(xiàn)了天干地支的概念,那么黃道的概念也應該出現(xiàn)了,說明夏朝時期在天文學、歷法學已經(jīng)有了比較成熟的發(fā)展。 《爾雅》釋天對地支的記載,我們可以推斷并繼續(xù)推論,至少十二地支是可以與黃道、歲星聯(lián)系起來的,但是十天干也即歲陽,歷史記載比較有限。 因此我個人的推斷,在天皇氏時期,古人對太陽和月球的運行是有概念的,但是對于時間的測定不夠精準,因此最開始古人將黃道劃分為十區(qū)域,分別對應十天干。 但是隨著對宇宙天文現(xiàn)象的觀察和傳承,更準確的觀察出現(xiàn)了,于是歷法發(fā)生了變化,在地氏,或者是地皇氏時期,十二地支取代了十天干對黃道的劃分。 天干失去了對年、月的劃分,但卻發(fā)展出了另外的干支紀年法、紀月、紀日法。干支紀年被認為起源自黃帝時期,但有記錄的歷史萌芽于西漢初年,王莽建立新朝之后進行推廣,到了東漢章帝時期,正式通過詔書的形式頒布實行,并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 干支紀月大約出現(xiàn)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按隋朝蕭吉所著《五行大義》,發(fā)明之初,天干用于紀日,地支用于紀月。根據(jù)前文的論述,地支的確是用來紀月,那么我們姑且也認為天干的確是為紀日而發(fā)明的吧。 根據(jù)我國現(xiàn)已出土的青銅器銘文,以及《尚書》等的記載,至少在周武王伐紂的時候,干支紀日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比如《尚書.周書.牧誓》:時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這里的甲子,就是干支紀日。 然后又發(fā)展到了干支紀時,天干地支與五行、陰陽、方位、時間結合乃至外延到各種領域,可以說是中華文明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而且是相當特殊、區(qū)別于世界其他文明的那一部分。 三代的紀年方式 商朝以前的紀年方式,我們已經(jīng)無法確定,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商朝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干支紀日,比如我們此前論述過的商朝國君以天干為名,天干名字的來歷或許是在國君、大臣死后由巫師占卜給出的。 周朝時期,諸侯國中周禮最為堅定的支持者和執(zhí)行者就是魯國,魯國記史的紀年方式,是以國君在位來確定的。 比如《左傳.隱公三年》: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意思是:魯隱公在位的第三年春天,周歷二月初十,有日食。 這是全世界有歷史記錄的第一次日食,發(fā)生在公元前720年。 在這里,魯國采用的紀年方式,即是以國君在位多少年來確定的,而紀日則采用干支法。 因此我們可以確定,周朝施行的是年次紀年法。 但是周天子和諸侯國皆用年次紀年法,某一年某國發(fā)生的大事件,史官在記錄或者查詢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同一年有諸多不同的以國君年次的紀年,這很容易造成混亂,因此大約在春秋末戰(zhàn)國時期,出現(xiàn)了星次紀年法。 《左傳.襄公三十年》記:過伯有氏,其門上生莠。子羽曰:“其莠猶在乎?”于是歲在降婁,降婁中而旦。 《國語.晉語. 秦伯納重耳于晉》篇:歲在大梁,將集天行。君之行也,歲在大火。 《左傳》的“歲在降婁”,《國語》的“歲在大梁”、“歲在大火”,就是星次紀年。 我們前文說過,至少在夏朝時期,古人就將黃道附近一周天劃分為十二等分,這個劃分是為了根據(jù)北斗七星的斗柄在一年內不同指向對應十二等分區(qū)域的變化,從而確定十二個月。 也就是說,此時的十二等分,是為了區(qū)分月份的,并且以十二地支對應分配。 而木星也就是歲星在黃道面的運行方向是自西向東的,并且其圍繞太陽一周的時間大約是十二年,在十二年的時間內,歲星每年運行十二分之一,而每年歲星運行的軌跡區(qū)域,就是一個星次。 那么自西向東,這十二星次就分別是:星紀、玄枵(xiao一聲)、諏訾(zouzi一聲)、降婁(jiang四聲)、大梁、實沈、鶉首、鶉火、鶉尾、壽星、大火、析木。 那么星次紀年就是以十二年為一輪回,當歲星運行到“星紀”區(qū)域時,紀年方式就是“歲在星紀”。 但是十二星次的區(qū)域,古人在確定月份的時候已經(jīng)按照自東向西的方向分配給了十二地支,既然有星次紀年,那么也可以有地支紀年。 考慮到星次與地支分配的方向相反,為了方便,于是假想了一個天體,稱之為太歲,太歲的運行方向與歲星相反,是自東向西的,由于十二星次與十二地支的對應關系,當歲星運行到星紀區(qū)域時,太歲就運行到丑的區(qū)域。 那么星次紀年為“歲在星紀”,而太歲紀年就是“太歲在丑”。 屈原在《離騷》寫到:攝提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我們再次引用《爾雅.釋天》篇:歲陰--太歲在寅曰攝提格,在卯曰單閼,在辰曰執(zhí)徐,在巳曰大荒落,在午曰敦牂,在未曰協(xié)洽,在申曰涒灘,在酉曰作噩,在戌曰閹茂,在亥曰大淵獻,在子曰困敦,在丑曰赤奮若。 那么屈原使用的就是太歲紀年法,太歲臨攝提,即“太歲在寅”,這一年的正月庚寅日,屈原出生。 介紹了星次紀年和太歲紀年法,大家會發(fā)現(xiàn),華夏古人對星次的劃分,與黃道十二宮的概念如此相似。 實際上黃道十二宮一般認為起源于古巴比倫文明,劃分方法與星次類似,是以春分點為起點,太陽在黃道每轉30度即為一宮。傳到希臘,又演變成了黃道十二星座,但其主要用于占星術而非紀年方法,這是二者之間最大的區(qū)別。 則十二星次與十二地支、黃道十二宮的對應關系如下:
需要注意的一點是,由于地球自轉,引起春分點沿著黃道向西移動,就使得太陽連續(xù)兩次通過春分點的時間間隔,也就是一個回歸年,是要小于地球公轉一周的真正周期恒星年的。 這種天文現(xiàn)象叫作歲差,也就是說,2000年前十二星次與十二宮的對應關系并非如此,而在未來仍有可能發(fā)生變化。 北齊天保七年,公元556年,一個名叫那連耶舍的北印度僧人來到中國,被安置在北齊國都鄴城的天平寺。隋文帝開皇九年,公元589年,僧人去世。 他翻譯了諸多佛教經(jīng)書,其中有一本《大乘大方等日藏經(jīng)》,被認為是提供了希臘黃道十二宮的最早漢文譯名。 而西方黃道十二宮的占星命理學說也隨著唐朝不斷對中亞地區(qū)的開拓而傳入中國。 蘇軾在《東坡志林.學問》篇寫到:退之詩云:我生之辰,月宿直斗。乃知退之磨蝎為身宮,而仆乃以磨蝎為命,平生多得謗譽,殆是同病也! 蘇軾的偶像就是唐朝的韓愈,他認為自己和韓愈都是摩羯座,摩羯座命運坎坷,所以他和韓愈是同病相憐! 實際上中國的十二星次,與古人對恒星的觀測以及進行的星座劃分聯(lián)系在了一起,也即十二星次與二十八星宿的星象學有了聯(lián)系;并且與華夏大地的地域也有了聯(lián)系,即“分野”現(xiàn)象;甚至與二十四節(jié)氣有了聯(lián)系,彼此之間都能夠找到對應關系。 起源于中亞、壯大于古希臘、現(xiàn)如今仍舊盛行于西方乃至世界的的黃道十二宮,走向了占星術的命理分析道路;而中國的十二星次對應的十二地支,則以天干地支的名義,在命理學廣泛使用,我想,這大約就是古人仰觀天象,出于對未知的敬畏,進而產(chǎn)生的神秘向的“積極”聯(lián)想,不用刻意區(qū)分東西文化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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