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我竟遭遇了一場(chǎng)大雪。一夜之間,天地?zé)o隙,仿佛積攢了千年的雪全部?jī)A瀉下來了。 也許猝不及防,也許不過如此,也許這正是我千年等一回的夢(mèng)。 仰頭俯首,凝望回眸,翻來覆去都是人生,若是我的夢(mèng)恒被這漫天冰雪的潔白包裹,豈不是更幸運(yùn)? 好一個(gè)冰雪的世界,身邊全都是雪,眼前全都是雪,血液里流淌著雪,天地間全是雪,宇宙間彌漫著雪。 面前無數(shù)座山,白頭山,連綿到天邊。曾經(jīng)的十萬八千條路,白茫茫,哪里尋? 昨日讓我心軟的鳥語,仿佛依然縈繞在耳畔,而如今卻一片羽毛也不見了。 昨日使我沉醉的花香,似乎依然沾滿了鼻尖,而昨日已變成了今天。 我被困了,不必遮掩,不必惘然,坦蕩如斯,才是我的人生。 我被困了,獨(dú)困在一只小舟內(nèi),了無塵埃,冰雪太極無垠,一點(diǎn)爐火是零下一萬度冰核中的一顆紅心。天地間只有我一人,我也只能看到我一人。眉毛是白的,呼吸也是白的,我的蓑衣上,斗笠上,全是雪。 我的魚鉤和絲綸依然垂在江中,江面雪花飄,不緊不慢,江水依然向東流,不急不忙。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寸鉤。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dú)釣一江秋。 但我釣的不是一江秋,而是一江雪。 此時(shí)若有一壺酒自是極好,一杯酒下肚,更明白了世間真相。 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乾坤和草木,風(fēng)花與雪夜,凡有所相,皆是虛妄。 忽又想起了《笑傲江湖》中令狐沖說的那句話:“人生在世,會(huì)當(dāng)暢情適意,連酒也不能喝,女人不能想,人家欺到頭上不能還手,還做什么人?不如及早死了,來得爽快……” 雪未必是雪,夢(mèng)未必是夢(mèng)。莊生夢(mèng)蝶,何必笑他癡? 無論夢(mèng)中還是夢(mèng)醒,我都明白,如針扎般刺骨地明白—— 我最好的友和最惡的敵其實(shí)都是自己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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