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咳論治
目前論治咳喘,多重痰飲而輕燥咳。縱然辨證有燥咳的分型。 也是以干咳無痰為主癥。倘若有痰,便不以燥論治。于是以燥 咳論治的疾病,只局限于咽炎、咽部神經官能癥等極為狹隘的 圈子里,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治咳喘療效。 其實燥咳既可表現為干咳無痰,又可呈現多痰黏稠不易咯 出。前者每由外感時燥引起,后者常由痰濕燥化造成。 痰濕稽留體內,或因腎水不足,肺熱炎灼;或因心火亢盛, 肝火內寄;或因燥熱之邪外感;或因濕邪久郁化燥,都可造成 濕痰趨向燥化,痰中水液逐漸干涸,于是痰由稀薄而熬煉為黏稠, 由易于咳出而變成緊黏于氣道呈稠絲狀,難以咳出,喻嘉言扼要而準確地概括為:“傷燥之咳,痰粘氣逆”。以上是濕痰演變?yōu)樵锾档拇篌w過程。 必須指出,濕痰轉化為燥痰,如屬驟感風邪燥熱,肺熱葉 焦所致者,其痰色可呈黃綠;如因自身水虧火炎或稍感燥邪所造成者,其燥化是潛移默化進行的,痰色可以自始至終呈白色。因此,臨床中絕不能單憑痰色白,不加分析地誤認為是寒痰或濕痰,從痰飲論治 此外、燥咳病理表現的復雜性是其常兼夾有濕痰而呈燥濕并存。一般對于病機的虛實互見、寒熱錯雜容易理解,但對燥濕并存就不能理解。事實上在臨床中不乏所見,如素有伏飲的痰濕之體,一旦感受了秋燥時邪,引發(fā)咳嗽者即是 《臨證指南醫(yī)案》有“張氏,痰飲挾燥,咳,喉中癢。杏仁、花粉、茯苓、象貝母、橘紅、半夏曲”可以作為印證。又如燥痰內踞之人,長夏感受濕邪,形成了內燥外濕,此時盡管患者有稠痰內戀、咳嗽不暢的癥狀,同時又兼有胸悶、體重、骨節(jié)酸楚等癥。這種燥濕并存的現象可以幫助我們進一步認識燥痰病證在臨床中的普遍性。大凡秋冬發(fā)作的咳嗽、哮喘,若痰液黏稠難咯,多數是燥邪作祟。 關于燥咳的治療,若誤認燥痰為寒痰或濕痰,漫用溫化、剛燥,每致津液耗傷,正氣受損,反增加黏痰的黏稠度,使稠痰緊緊地附著于肺絡的深邃之處,阻塞氣道,影響呼吸,加劇病情。正確的治療方法當是濡潤肺氣,以利于稠痰的排出。 多年以前,上海中山醫(yī)院“肺心病”病房在治療呼吸衰竭的過程中有一條寶貴的經驗,當采取措施使患者神志清醒后必須排除痰液,保持呼吸道的通暢。其中一法即是令患者從口鼻吸入熱蒸氣。我曾請教過負責病房的李醫(yī)師,他說該病大都發(fā)作在寒冷干燥的冬季,患者的呼吸道經常處于極其干燥的狀態(tài),加上“肺心病”患者咳嗽反射的減弱,黏稠的痰液無力咳出,充滿在細小的支氣管內,加重阻塞,引起一系列嚴重后果。吸入熱蒸氣,能潮潤氣管,濕化呼吸道,有利于痰液排出,從而減輕阻塞。這種簡便的“潤肺”方法,我曾在臨床多次實踐使用,確有一定效果。 潤燥方首推喻氏清燥救肺湯,可惜今人大多局限應用于咽痛、干咳等癥,使該方的效用未能得到充分發(fā)揮。我曾較長時期從事慢性支氣管炎的治療工作,每用此方于“慢支”、肺氣腫的咳嗽發(fā)作階段,這時咳、喘、痰三個癥狀中,痰往往是主要矛盾。這些痰多為白色黏痰,無力咯出,而痰液的能否順利排出是疾病轉歸的關鍵。 喻氏此方能潤澤肺氣、濕化燥痰,既不會礙邪,且又有明顯的祛痰作用。我認為當根據病的特點,適當再伍以宣肺降氣、清熱生津之品,如麻黃、桑皮、黃芩、玉竹、生地、冬瓜仁等,常獲痰暢、喘減、咳少的明顯效果。其中麻黃一味是否與潤肺相抵牾?其實問題不大。因為燥痰業(yè)經濡潤之后,其外出還得依靠肺氣的宣達。如果肺氣郁閉,縱使痰已可移,仍會蜷縮不動。麻黃雖溫,蜜炙之后,又有清燥救肺湯的清潤相制,便無剛燥之弊。 麻黃與清燥救肺湯合用,我是從張路玉的治驗中引申過來的?!独m(xù)名醫(yī)類案·咳嗽》載:“張路玉治吳江郭邑侯,喘嗽氣逆,診之兩尺左關弦數,兩寸右關澀數,弦者腎之虛,澀者肺之燥,夏暑內伏肺絡,遇秋月燥收之令,發(fā)為咳嗽也。自言交秋則咳,連發(fā)四載,屢咳痰不得出則喘,至夜不能臥,咳劇則大便枯燥有血,曾服越婢湯嗽即稍可。張曰;公腎氣強固,水虧火旺,陰火上爍肺金,金燥不能生水,咳甚則燥有血者,肺移熱于大腸也。合用千金麥門冬方,除去半夏生姜之辛燥,易以葳蕤白蜜之甘潤,藉麻黃以鼓舞麥冬生地之力,與越婢湯中麻黃石膏分解互結之燥熱同一義也……麻黃雖云主表,今在麥門冬湯中,不過借以開發(fā)肺氣,原非發(fā)汗之謂……連進二劑,是夜便得安睡?!币院髲埨m(xù)用此方加減,制丸久服,“至秋無復嗽之虞”。故清燥救肺湯清潤配伍麻黃之辛散,是并行不悖,相得益彰的。 來源 潘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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