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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歌向暖
01 中國數(shù)千年的喪葬文化中，厚葬制度占有絕對地位。 到了秦漢時期，由于陰陽五行和神仙方術(shù)學(xué)說的大眾化發(fā)展，厚葬之風(fēng)更為流行。 如《晉書·索紼傳》載： “漢天子即位一年而為陵，天下貢賦三分之一，一供山廟，一供賓客，一充山陵?！?/p> 說，西漢皇帝即位一年之后，就會動用全國賦稅的三分之一，作為建陵和征集陪葬物品的費用。 而修陵的工期什么時候結(jié)束呢？ 答案是皇帝駕崩之后。 比如漢武帝劉徹，在位54年，茂陵修了53年。 但這其中有一個特例，就是西漢第九位皇帝——劉賀。 因為他只做了27天的皇帝。 長安帝王陵自然沒有他的一分地兒。 02 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六月，劉賀被廢，他原先的昌邑國收歸國有，變成了山陽郡。 他原先的昌邑王爵位也沒能保住，成了庶人一個。 元康三年（公元前63年），漢宣帝劉詢復(fù)封劉賀為?；韬?，食邑4000戶。 不要以為劉詢多有善心，他之所以這么做，是怕劉賀生怨氣造反。 畢竟劉賀當(dāng)過皇帝，如果振臂一呼，難保不會有人跟著他一起鬧事。 海昏侯國位于豫章郡?；杩h（今江西地界），當(dāng)時還是個蠻荒未開的地方。 把劉賀放在那里，除了防止他發(fā)生變亂，還能趁機向天下人邀買一波人心。 還不止~ 漢宣帝對劉賀的監(jiān)視是很嚴的。 比如，豫章郡當(dāng)時有個叫孫萬世的小吏。 一天閑來無事去看這位曾經(jīng)的天子。 問劉賀：“當(dāng)初您手上握著玉璽，為什么不調(diào)兵殺了霍光，反而被臣下奪了印信，跌下寶座呢？” 劉賀撓了撓頭：“當(dāng)初我腦子短路，失掉了大好機會！” ...... 很快，劉賀就接到了皇帝的詔命，剝奪了他3000戶的食邑。 原來孫萬世就是劉詢派來套話的！ 神爵三年（前59年），劉賀去世，年僅34歲。 死后就葬于今天的江西省南昌市新建區(qū)大塘坪鄉(xiāng)觀西村，再也沒有能夠回到山東老家。
03 政治上的失勢，并不代表劉賀的墓就很寒酸。 僅陪葬的金器一項，出土數(shù)就達到478件，總重量約115公斤。 （我們現(xiàn)代人按克買，古代人論公斤往墓里埋）
特意把黃金做成馬蹄和麟趾形，是因為—— 漢武帝太始二年（前95年）的時候，劉徹去外面逛了一大圈兒，在隴西高原上圍獵，獲得了白色的“麒麟”，在渥洼水邊見到了“天馬”，在泰山掘地又發(fā)現(xiàn)了黃金。 為了紀念這三件祥瑞大事，劉徹特地鑄造了一批麟趾金。 《漢書·武帝紀》載： “往者，朕郊見上帝，西登隴首，獲白麟以饋宗廟。渥洼水出天馬，泰山見黃金，宜改故名，今更黃金為麟趾、褭蹄，以協(xié)瑞焉?！?/p> 類似于現(xiàn)在的紀念幣，分發(fā)給諸王和有功的大臣。 自然也包括劉徹的寵妃李夫人，也就是劉賀的奶奶。 漢武帝賜了很多的馬蹄金和麟趾金，后來由劉髆當(dāng)做傳家寶傳給了劉賀。 04 這些金子，還有一個作用。 在某些金餅上，刻有一行小字： “臣賀酎黃金一斤元康”
酎，是一種從一月到八月，分三次追加原料，反復(fù)釀成的優(yōu)質(zhì)酒。 釀好之后，酎酒會放在長安的高祖（劉邦）廟里，用來祭祀。 祭祀的時候，當(dāng)然不會光有酒，還會有黃金。 這種專門用于獻祭的黃金，就叫酎金。 所以酎金的大小、成色、比例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 如果被人查出來分量不足，輕則罷官奪爵，重則下獄論死。 皇帝經(jīng)常用這一招整人，為了削弱各諸侯國勢力，會故意說黃金成色不好。 我們熟悉的《三國演義》的第一回里，劉備就介紹自己祖上是因為“酎金失侯”，慢慢家道中落，混到他這輩兒徹底不行了，最后只能去織席販履。 05 除了大量金器外，?；韬钅惯€出土了重達十噸，總計兩百萬枚的五銖錢。
和我們現(xiàn)代人一樣，黃金這種硬通貨在當(dāng)時其實都是家藏，平時在日常生活里，大家都習(xí)慣用五銖錢。 （好比現(xiàn)在上街買東西都是軟妹幣，如果某人直接拿黃金上街大家都會認為他腦袋不太好使） 06 劉賀墓另外一個體現(xiàn)身份的地方，就在于他所陪葬的玉器。 其精美程度，令人咋舌。 我們通常在博物館里看見的青銅劍是這個樣子的，光禿禿的：
但這不是劍本來的全部面目，它還要有裝具，比如說劍鞘。 那先秦兩漢有身份的貴族都會在裝具的美化上下功夫，比如用玉裝飾。 而最高級別的裝飾由玉劍首、玉劍格、玉劍璏、玉劍珌四小部分組成。 直觀點說的話，就如下圖所示：
下面，是迎接一大波王炸的時刻：
雖然劉賀被廢了，但考究程度和諸侯王相比依舊是不遑多讓。 07
漢代人堅信人死后靈魂有知，所以死后的衣食住行樣樣不缺，他們堅信也并執(zhí)行著這種“視死如生”的喪葬觀。 整個墓區(qū)戶型方正，一切圍繞著墓主的起居進行，門口有車馬庫，兩邊有廚具庫、酒具庫、文書檔案庫、錢糧庫、衣帽間，還有娛樂室。 吃喝玩樂，一應(yīng)俱全。 大家有沒有注意到，劉賀的主棺并不在中央的位置，而是偏在一角上。 其實，原先的設(shè)計并不是這樣。 因為劉賀當(dāng)過皇帝，他死后，家人就向皇帝打了一份報告，請求朝廷賜下天子葬具——黃腸題湊（等級最高的帝王槨室）和金縷玉衣。 畢竟連當(dāng)臣子的霍光都有了這一套行頭。 前任皇帝要一份好像也沒什么不妥。 但劉詢自然是不會同意的。 所以，原來應(yīng)該放黃腸題湊的地方只能閑置。 人家不批準，咱也不敢用啊！
不過劉賀也因此免于一劫。 為什么呢？ 墓室正中央剛好有個大盜洞！ 只不過盜墓賊什么也沒挖到…… 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08 最具有考古價值的是他的文書檔案庫。 里面出土了簡牘5200余枚。 其中包括《詩經(jīng)》《禮記》《論語》《春秋》經(jīng)傳及《孝經(jīng)》等我們所熟知的傳世典籍。 其中最重要的是《論語》。 《論語》在先秦時期有三個版本，分別是《古論語》、《魯論語》和《齊論語》。 《古論語》21篇，由西漢魯恭王劉余在孔子的老家發(fā)現(xiàn)，通篇文字為戰(zhàn)國蝌蚪文； 《魯論語》20篇，因當(dāng)時流傳于魯?shù)囟妹?/p> 《齊論語》22篇，比《魯論語》多出《問王》和《知道》兩篇，因當(dāng)時流傳于齊地而得名。 之前，因為《古論語》和《齊論語》在魏晉時代漸漸的失傳，所以沒人知道《問王》和《知道》兩篇的原貌是什么樣的。 而在劉賀墓中，專家們就發(fā)現(xiàn)了《知道》篇。 《齊論語》在失傳1800年后重見天日。 09 如何確定劉賀的身份？ 關(guān)鍵就在于墓中的兩枚印章： 這就是姓名章“劉賀”和“大劉記印”。
為什么叫大劉呢？ 劉賀比較自重身份，他雖然被廢為庶人，但畢竟和一般的平民百姓有區(qū)別，為了區(qū)分，就在自己的姓前面加上了一個“大”字。
10 霍光告訴我們，劉賀被廢的原因是因為他在位27天，就干了1127件壞事。 劉賀真的很昏庸嗎？并不見得。 做個簡單的數(shù)學(xué)題：1127÷27÷24=1.7 就算劉賀不吃不睡，平均一小時也要干1.7件壞事。 扯淡。 真正的原因是，劉賀當(dāng)時太年輕，還不懂一個道理：皇帝這個名頭，有時候在權(quán)臣面前并不好使。 剛到長安，就著急慌忙想要分人家霍家的權(quán)。 不干你干誰。 這一點，在他之后上位的劉詢就整得很明白。 劉詢賜給他的“?；韬睢狈馓?，其實也是挺應(yīng)景的。 “?；琛倍?，原意則是指鄱陽湖的日落景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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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
金餅，每枚約重250克
金餅剛出土?xí)r的樣子
這些五銖錢，才真正體現(xiàn)了劉賀的財力有多雄厚。
劉賀墓的玉劍首
玉劍格
成堆的玉劍璏
這是江蘇盱眙大云山江都易王劉非墓出土的玉劍璏，可以對比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