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木棉是一種很常見的樹,然而又實在是不平凡的樹。 早春時節(jié),樹木們都抽出了星星點點的嫩芽,以此來遮蓋突兀的枝干,或準備著以綠葉來襯托繁花。木棉卻并不屑于這樣,它先開花后長葉???,那醞釀了一個冬天的灰色小花苞,原本不怎么起眼,如今卻接二連三綻放出紅碩的花朵來。 從遠處望去,木棉樹冠就象頂著一團熊熊燃燒的烽火,那火勢排山倒海、氣吞山河,似乎要把整片樹林、整個大地甚至整部春天都染成紅色。 細細端詳花的情態(tài),但見它的花瓣厚實而肥碩,向外微微翻起,自如地舒展著。純粹的瑰紅色映入你的眼簾,就感覺像是朝霞染紅的大海在你的面前鋪開,一直鋪到未知的遠方。在深深凹陷的花心處,有一簇細小的花蕊從中探出頭來張望著。它們互相挨著擠著擁著,好不熱鬧。每一朵花都是傲然挺立在青褐色的枝頭,開口永遠是向著高遠的藍天。 春末夏初,是春紅敗落的時節(jié),也是告別的時節(jié)。面對無可逆轉(zhuǎn)的大自然的榮枯規(guī)律,草木們一點點枯萎下去,顯得慘慘凄凄。木棉卻很坦然,整朵花毫不猶豫地從枝頭投入大地的懷抱。即使落在地上,草叢里,山路旁,池塘邊,它隨遇而安,不挑不撿,從不會失去君子風度,甚至它的顏色依然那么純粹——純粹的玫瑰紅,沒有一點病態(tài)的斑點。 花兒凋謝后的木棉樹,留下了一顆顆橢圓的莢果。密實的棉質(zhì)球果在其中憋屈等了多個星期,終于在一聲“砰”的爆裂中,一團白里帶黃的棉絮陡然出現(xiàn)在了枝頭。但緊接著一陣強風過后,那棉絮便脫離了樹的庇護,在半空中徘徊飛旋,纏纏綿綿,久久不肯落地,就如同孩童對母親的留戀與不舍。最終,棉絮依附在綠茵茵的草地上,被人們拾起,做成各種棉制品。宋代鄭熊《番禺雜記》載:“木棉樹高二三丈,切類桐木,二三月花既謝,芯為綿。彼人織之為毯,潔白如雪,溫暖無比”。木棉的實用價值,由此可見一斑。 到了夏天,木棉一改春天時的一樹玫瑰紅,變得高大,挺拔,綠葉成蔭。站在濃密的樹冠下向上望去,只見主干筆直的指向云霄,枝條極其講究地生長著,絕不任性地旁逸斜出——它們總是選擇均勻地在節(jié)點處分岔出四、五條枝莖。木棉的枝與干都是蓬蓬勃勃努力向上的,不似其它熱帶喬木那樣屈曲盤旋。因此,它的樹冠總是高出周圍樹木許多,這使它很容易在叢林中脫穎而出。 秋天枝葉蕭瑟,冬天禿枝寒樹,它順應著自然的法則,開始了自己生命的周而復始,從無怨言,默默地等待,等待下一綻放、下一下結果與付出。 木棉樹是我心中的英雄樹。 其實,最早稱木棉為“英雄”的是清人陳恭尹,他在《木棉花歌》中形容木棉花“濃須大面好英雄,壯氣高冠何落落。后出堂柳枉有名,同時桃杏漸輕薄?!惫饷骼诼洌簧碚龤?,不沽名釣譽,不輕薄,不諂媚,木棉樹是也。 現(xiàn)在,漫步在這深圳這個繁華都會的街道上,當隨處可見的木棉印入眼簾,總會不由自主地聯(lián)想起這個年輕的活力之城的建設者們——“來了,就是深圳人”——是啊,他們開放熱情,活力四射,樂于奉獻,敢為天下先,他們就是我心中的英雄。 想到這里,對著英雄的木棉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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