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慧眼，私奔隨英雄

格林書屋 2022-08-20 發(fā)布于廣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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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拂女，生死年、姓名等均不詳。出身江南，自小就到楊府。長大后成了楊素家妓。歌舞中，以執(zhí)拂塵而得名紅拂女。深夜與李靖私奔，途中遇虬髯客，得到資助。630年，李靖滅東突厥，“妻因夫貴”被封為一品夫人。在湖南醴陵有紅拂墓。以慧眼識英雄、私奔成功，“千古第一嫁法”而傳世。

《紅樓夢》第六十四回目中，林黛玉自謂“曾見古史中有才色的女子，終身遭際，今人可欣、可羨、可悲、可嘆者甚多....胡亂湊幾首詩，以寄感慨。”詩成而題為《五美吟》。第五首《詠紅拂女》云：

長劍雄談態(tài)自殊，美人巨眼識窮途。
尸居馀氣楊公幕，豈得羈縻女丈夫。

林妹妹寄感慨所吟之“紅拂女”是李靖的夫人，虬髯客的義妹三人合稱“風塵三俠”。

一、伎有殊色

唐朝杜光庭所撰傳奇《虬髯客傳》最早記載紅拂女的事跡。但有關她的記述特簡單：一說“一伎有殊色”，另說姓“張”;僅此而已。

明朝張鳳翼所編雜劇《紅拂記》中敘述多了點：“奴家姓張，行一，世居東吳，避兵西來，因住越王廊下。不幸父親亡過，就養(yǎng)育在越公府內(nèi)。才得長成，便教歌舞，插金披綺，好不富貴。”

她的身世到此已漸有眉目。

清朝褚人獲《隋唐演義》里面有更為詳盡的說法：楊素滅南陳后，隋文帝封他為越國公，并送百名陳宮妃子，以作“晚年娛景”。有人提醒他“后庭幸寵”會損壽。于是，楊素令眾姬妾自己選擇，一是離去嫁人，一是繼續(xù)做姬妾。最后，只有捧劍的樂昌公主(陳后主的妹妹)和執(zhí)拂塵的張出塵兩位美人留下。

張出塵決定留下時對楊素說：“老爺隆恩曠典，著眾婢子出來擇配以了終身，也是千古奇逢，難得的快事。但婢子在府，耳目口鼻，皆是豪華受用，怎肯出去，與甕牖繩樞之子舉案終身？古人云'受恩深處便為家'，況婢子不但無家，視天下并無人?！?/p>

紅拂女出身江南的紅拂女自小就到了楊府。至于是怎么來的，跟楊素滅南陳有關(“師出有名”的戰(zhàn)爭可高舉堂堂正正之旗以天下為公，但參與戰(zhàn)爭的卻是實實在在的“食色，性也”的一個個人。所以，自古以來，擄奪就是戰(zhàn)爭的主要內(nèi)容之一)。

這里還是有兩種可能:一是楊素乘兵荒馬亂之機，擄奪了紅拂女全家。二是隋文帝在勝利后贈部分俘虜給楊素，其中包括紅拂女或還有其家人。

在楊府長大后，紅拂女成了楊素的家伎。紅拂女在楊府具體呆了多久很難斷定，但絕非一年半載。因為楊素滅南陳到死，中間有17年(南陳滅亡是589年，楊素死是606年。而紅拂女私奔后不久楊素即死)。

在這個過程中，紅拂女的家人都逝世，她只好以楊府為家。關于做家伎也不是沒有理由。南北朝“萎靡頹廢”的風氣難免不延伸到接替的隋朝——當時許多手握大權的朝臣家中養(yǎng)有家伎。楊素作為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貴，蓄家伎也在“情理之中”！

歌舞中，紅拂女以執(zhí)拂塵而得名。至于她原名是張出塵還是張凌華實在無關緊要(后人熟識的只是“紅拂女”)。

可以認為她的名“出塵”二字來自她手中所執(zhí)“拂塵”(神秀后來有詩“身是菩提樹，心是明鏡臺，時時勤拂拭不使惹塵埃?！薄胺鲏m”跟“出塵”本來同義)。甚至可以更進一步推測:她之所以姓“張”，是因為后來跟虬髯客結(jié)拜了兄妹，而虬髯客姓張。

紅拂女長得頗有姿色。不可確知她是否有清和甜潤的歌喉、婀娜醉人的舞姿，典雅脫俗、嫻熟精妙的表演等等，但應該也有天使無塵的面孔、芙蓉含露的身材，蘭姿蕙質(zhì)、端莊流麗的形象，或者有勃勃英氣，外秀內(nèi)剛之類的氣質(zhì)。要不然，紅拂女在楊府中呆上那么多年就難以想象;同時，一見鐘情的故事也就少了可靠的前提。

二、一見鐘情

《虬髯客傳》言:“一日，衛(wèi)公李靖以布衣來謁，獻奇策，素亦踞見。靖前揖日:'天下方亂，英雄竟起，公以帝室重臣，須以收羅豪杰為心，不宜踞見賓客?！財咳荻?，謝公與語，大悅，收其策而退。當公之騁辯也，一伎有殊色，執(zhí)紅拂立于前，獨目公，公既去，而執(zhí)拂者臨軒指吏日:'問去者處士第幾?住何處?’公具以對，伎誦而去?！?/p>

這樣講述“一見鐘情”實在粗糙。應先弄明白兩個前提:一是楊素的身世和當時地位，二是紅拂女的處境與心情。

楊素(?606年)，字處道，弘農(nóng)華陰(今陜西華陰)人，隋朝權臣、詩人、杰出的軍事家、統(tǒng)帥。北周武帝宇文邕朝時為車騎大將軍，在滅北齊中立大功。周靜帝宇文衍朝時投到左丞相兼外戚楊堅門下。北周大定元年(581年)，助楊堅廢周立隋，封為上柱國。

24年后又幫助太子楊廣殺父弒兄而為隋煬帝，為司空，封越國公?？傊?，當時是隋朝政壇上的一個“通天人物”。

正如《虬髯客傳》所說:“素驕貴，又以時亂，天下之權重望崇者莫我若也，奢貴自奉，禮異人臣。每公卿入言，賓客上謁，未嘗不踞床而見，令美人捧出，侍婢羅列，頗僭于上。末年益甚，無復知所負荷，有扶危持顛之心?！?/p>

再來了解另一個主角李靖。李靖，字藥師，京兆三原(今陜西三原)人。后晉劉煦所撰《舊唐書》說李靖年輕時“姿貌魁偉"，是個翩翩美少年。

唐人傳奇《李衛(wèi)公別傳》中寫李靖代龍王施雨，褚人獲的《隋唐演義》中引用了這故事，后來稱為“靈顯王”。如蓮居士所寫《說唐》更把李靖寫成是個會騰云駕霧的神仙。說他不僅通兵書、懂醫(yī)術，還通風鑒(就是他告訴秦叔寶，正月十五彗星過度，有刀兵火盜之災)。

他幫徐茂公破敵后，不求功名而瀟灑離去。在《封神演義》中，他是“托塔李天王”，并用塔制服兒子哪吒。這些資料至少可以“證明”李靖身材魁梧，有堂堂儀表，再加上飽讀詩文、奇章異典，通曉天文地理與治亂興國之道，瀟灑倜儻，有奇異非凡之才。至此，“一見鐘情”的過程可以這樣描述:

身懷奇才的李靖準備投靠楊素門下。既然李靖是位文武兼通的才子，年少時心懷大志沒趕上南北朝動亂時的英雄用武之地，那隋朝一統(tǒng)天下并穩(wěn)定后，就應該施展抱負，為國效命。楊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貴，當然終南捷徑就是投靠他的門下了。

權重一時的楊素接見李靖時“奢貴自奉，禮異人臣”的傲慢態(tài)度反而激起李靖有突出表現(xiàn)“獻奇策”。有兩條理由：一來，假如就此退下，從三原到長安一路跋涉就算白搭；二來，李靖本來就有膽有識，所謂“藝高人膽大”，未來的宰相、將帥之才未必就怕了行將就木的越國公。

當時，自怨自艾、心情郁悶的紅拂女正好在場，一見之下，就找準了鐘情對象?！笆替玖_列”中肯定有紅拂女在。她侍立在楊素身旁，耳聞目睹一切。李靖那英爽之氣，胸有成竹的安然氣度，不畏權貴的膽識、不同凡響的見解，令她大為傾慕，不覺間芳心大悅，春情流逸而“獨目公”。

最后，欲破牢籠而苦盼良機的紅拂女主動打探李靖情況，完成了從心動到行動的“一見鐘情”的過程。待李靖告辭出門后，紅拂女臨軒指吏曰：“問去者處士第幾？住何處？”

她不露聲色地暗中囑托廊下的小童代為詢問李靖的個人情況和歸去后的住址，小童問得結(jié)果并回報后她牢記在心。

三、深夜私奔

私奔發(fā)生在“一見鐘情”當天晚上的深夜?！厄镑卓蛡鳌穼t拂女的私奔倒是記述得甚為詳備，就以之為線索來再現(xiàn)當時。

夜深后佳人來訪。“靖歸逆旅，其夜五更初，忽聞叩門而聲低者，靖起問焉，乃紫衣戴帽人，杖揭一囊。靖問：'誰？’曰：'妾楊家之紅拂伎也?！稿嵫尤?，脫衣去帽，乃十八九佳麗人也。

《隋唐演義》中說紅拂女走前留給楊素一封信：

“妾以蒲柳殘質(zhì)得傍華桐，雖不及金屋阿嬌，亦可作玉盤小秀，有何不滿，遂起離心？妾緣幼受許君之術，暫施慧眼，聊識英雄，所謂弱草附蘭、嫩蘿依竹而已。敢為張耳之妻，庸奴其夫哉！臨去朗然，不學兒女淫奔之態(tài)?！?/p>

僅此一段話就幾乎把紅拂女一生的“愛情事業(yè)”全部暗示了出來：雖然“身為下賤”(因為是“蒲柳殘質(zhì)”)，但“心比天高”(“受許君之術”而“聊識英雄”);她既“預謀”已久，又有敢想敢為的果斷與勇氣(所以才“臨去朗然");但她不愿意“學兒女淫奔之態(tài)”。

她此去的目的不是一般的兒女私奔，因為不是為了郎才女貌、男歡女愛、追求風流愛情，而是“施慧眼”看中了目標，要跟隨不是“甕牖繩樞之子”的英雄去做“女丈夫"。

紅拂女言明私奔?！?紅拂女)素面華衣而拜，靖驚。答曰：'妾侍楊司空久，閱天下之人多矣，未有如公者。絲蘿非獨生，愿托喬木，故來奔耳?！?/p>

可以想見，紅拂女在楊府呆了那么多年，又是“每遇開筵見客之時，必須隨班侍候”，自然見識的人物難以數(shù)計?？上渲形从蟹Q心如意的。正“心冷意懶”時，李靖的出現(xiàn)讓她眼前一亮，“絲蘿托喬木”的夢想頃刻間如“海上生明月”般將令人厭惡的黑暗生活照得“熠熠生輝”。

消除李靖疑慮?！熬冈唬?楊司空權重京師，如何？’曰：'彼尸居余氣，不足畏也。諸伎知其無成，去者眾矣。彼亦不甚逐也。計之詳矣，幸無疑焉。’

紅拂女清楚知道楊素已行將就木。眾多家伎離去，紅拂女也早有遠走的周詳計劃。此正如林黛玉所言：“尸居馀氣楊公幕，豈得羈縻女丈夫？”

確實，在私奔不久后，楊素即一命鳴呼?！端鍟酚涊d，因他手中權力太大，隋煬帝對他多有猜忌，他患病隋煬帝就惟恐他不死?！墩f唐》中說，因他府上鬧鬼，李密幫他殺鬼，結(jié)果把他誤殺?！端逄蒲萘x》中則說他死于宣華夫人加上隋文帝的索命。不管楊素是怎么死的，至少當時已經(jīng)是“尸居馀氣”而不可懼。

李靖察識佳人?！皢柶湫?，曰：'張?！瘑柌僦?，曰：'最長?！^其肌膚儀狀，言詞氣性，真天人也。”

李靖定下心來，細問紅拂女個人情況。然后再細心打量面前的這位佳人。只見她有“肌膚細嫩如早春暖陽照耀下的初芽，面若桃花、紅暈淡淡，噓氣如蘭、芬芳清冽，嬌柔羞怯中不失果敢剛健之氣，身姿婉約流麗、儀態(tài)從容大方”之形象與氣質(zhì)，自然心中大喜，情不自禁地呼號“真天人也”而欣然接受。

李靖權衡再三而喜憂參半?！熬覆蛔砸猥@之，益喜懼，瞬息萬慮不安，而窺戶者足無停履。”

頃刻間，令李靖仿佛成了楚王，得見巫山神女，其興奮情態(tài)難以抑止。但畢竟是太突然，且佳人竟是來自權重勢大的楊府，李靖心中還是忐忑不安。眼前急的是擔心她背后有人跟來，待明白“窺戶者足無停履”后才心安。(也許紅拂女還說了諸如“今后天涯海角，愿患難相隨，生死與共。一片誠心，蒼天可證!”之類的話。)

李靖想到的是自己已經(jīng)習慣孑然一身，天地間漂泊不定，如今懷才不遇、前途未卜，倘若不能給她一個如愿以償?shù)募?，身為大丈夫那就會愧對紅顏，委屈她的一片真情大義。這才眉宇緊鎖、喜憂參半。

私奔成功。“既數(shù)日，聞追訪之聲，意亦非峻，乃雄服乘馬，排闥而去?！?/span>

楊府中不見了紅拂女，事當派人四處打探追尋?？僧吘?，就算楊素喜愛紅拂女，那也不過是對姬妾的喜歡，而非左膀右臂一樣不可或缺(憑他的地位，要在眾多家伎中找到替代之人想來不難)。再加上已近暮年，精力難濟，應付那些國家患難時期的官場公務已讓他疲憊不堪，所以數(shù)日里，雖然“聞追訪之聲"，但并不像追捕朝廷要犯一樣認真。紅拂女深夜私奔一事也就徹底成功一沒有父母之命，沒有媒妁之言，但憑自作主張，相知相慕，開始一對恩愛夫妻:“雄服乘馬，排闥而去?！?/span>

四、遇虬髯客

私奔而成的蜜月云雨之歡被事業(yè)心極強的李靖裝進了行囊。他打算前往太原投奔李淵父子。因為是“少年夫妻新恩愛”，加上有富足盤纏(紅拂女帶來了十多年里積蓄的珠寶財物)，雖然是一路風塵，卻也是快活游；兩人不覺間來到了距長安已遠，離太原已近的靈石。

于是找家不起眼的小店歇息。第二天清早，李靖到集市上買來羊肉，向店家借了爐具鍋瓢，親自烹煮。紅拂女則在客房窗前細心梳理長發(fā)。李靖趁空來到后院給馬喂料時，兩人隔窗相望，會心而笑。假如不是借住在客店，而是自家農(nóng)莊，這甜美的一幕就將把他們湮沒在千百年不曾變更的普通而平凡的生活中。

“忽有一人，中形，赤髯而虬，乘蹇驢而來，投革囊于爐前，取枕欹臥，看張氏梳頭?！?《虬髯客傳》)

這還了得？李靖“怒甚”。不愧是在越國公府上閱人無數(shù)的紅拂女，她“映身搖示，令勿怒”。急忙梳好頭發(fā)后有如下一段對白：“問其姓。臥客曰：'姓張?！瘜υ唬?妾亦姓張，合是妹?！岚葜柕趲?，曰：'第三。’問妹第幾，曰：'最長。’遂喜曰：'今曰多幸，遇一妹?！瘡埵线b呼曰：'李郎且來拜三兄?！薄?/p>

對話前，紅拂女曾“熟觀其面”(此處“熟”字很有蘊涵。他們兩人事先不可能相識，因而只能理解為紅拂女面帶微笑，表現(xiàn)出親切可近之姿態(tài)，同時細加觀察)：雖然穿著樸實，但衣衫大方得體。

雖然魁梧身軀加上滿臉胡子，看上去像莽漢，但他腳底生根般坐立不移，足可見出沉著穩(wěn)重的修為。再看他腰上帶著的武器和丟在桌上的皮囊，可以想見至少應是江湖上行走的豪俠。

特別地，那一身錚錚鐵骨似乎呼之欲出，渾身彌漫著非凡氣宇也許還可以繼續(xù)猜想：他似乎“膽小謹慎”得連大氣也不曾出，像極了一個虔誠的佛教徒走進了莊嚴肅穆的廟宇，在佛像面前低微卑下有如一顆等待拯救的塵埃。他有意無意地壓抑著，但內(nèi)心莫名的火焰有風助長勢頭一樣不停地竄騰起伏，使得原本黝黑的面孔泛上了血色，呈現(xiàn)淡紫的光澤。

他似乎明白自己心中強烈的欲求是什么，又似乎已經(jīng)忘乎所以....可惜那場景難以再現(xiàn)，但至少可以說明兩點：一是虬髯客對紅拂女“青睞有加”;二是紅拂女有識英雄的“巨眼”。在兩人“心有靈犀”互相認同后，就有了結(jié)拜兄妹之舉。

接下來三人圍坐，吃肉喝酒?！厄镑卓蛡鳌分杏涊d了一個細節(jié)值得引述：“酒既巡，客曰：'吾有少下酒物，李郎能同之乎？’靖曰：'不敢?！谑情_華囊，取出一人頭并心肝。卻收頭囊中，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曰：'此人乃天下負心者心也，銜之十年，今始獲，吾憾釋矣。’”短短兒十字，就將一個敢做敢為、敢愛敢恨的豪爽俠士的形象躍現(xiàn)了出來。進一步推想，則證明紅拂女不僅有慧眼，而且本人也是同類中人(至少是心里向往著成為那類人)。

紅拂女這樣地遭遇虬髯客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尚在私奔的路上就跟另一個喜愛自己的男人在一面之交時就結(jié)拜，這出乎常人意料;但既然有勇氣、膽量、魄力離開越國公而跟隨一個“育流”中的小人物私奔，她就一樣會主動地跟一個豪俠之士結(jié)拜兄妹。

五、天賜情恩

按照約定，三人在太原相會。先找到李靖的故交劉文靜，三人通過他拜會了李淵、李世民父子。虬髯客“見之心死"。私下對李靖言：“真天子也?！庇谑侨嗽偌s在長安相會而先離去。

不久，李靖和紅拂女如約來到長安。見到“紗帽裼裘”的虬髯客是在一座深宅大院內(nèi)?！八煅又刑?，陳設盤筵之盛，雖王公家不侔也。四人對饌訖，陳女樂二十人，列奏于前，若從天降，非人間之曲，食畢，行酒?！贝藭r紅拂女與夫君才明白虬髯客原來是一大富豪。更讓他們吃驚的是：“家人自堂東舁出二十床，各以錦繡帕覆之，既陳，盡去其帕，乃文簿鑰匙耳。虬髯曰：此盡是寶貨泉貝之數(shù)，吾之所有，悉以充贈。

說完即與家人離去。紅拂女與李靖只得接受。“公據(jù)其宅，乃為豪家，得以助文皇締構(gòu)之資，遂匡天下?！?/p>

像三人初次見面一樣，最后一面也“莫名其妙”。虬髯客的身份像個謎，但這種傾家蕩產(chǎn)的贈送卻似乎可以理解。

金庸認為：“很明顯，虬髯客對李靖的眷顧，完全是起因于對紅拂女的喜愛，只是英雄豪杰義氣為重，壓抑了心中的情意而已。由于愛屋及烏，于是盡量幫助李靖，其實真正的出發(fā)點，還是在愛護紅拂女。

虬髯客對紅拂女的情意表現(xiàn)得十分隱晦，也自有他可愛的地方?！庇鞋F(xiàn)代流行語言解釋就是：紅拂女已名花有主，虬髯客只好將對她的愛慕之情埋藏于心底。

虬髯客有兩句特別的話：一句是在見到李世民后所感嘆的“十載經(jīng)營枉用心”;另一句是送家產(chǎn)給紅拂女提到原因時說的“今既有主，住亦何為？”

一般人都認為，這兩句話表明虬髯客有問鼎中原之志(“欲于此世界求事，或當龍戰(zhàn)三二十載，建少功業(yè)”)，但因佩服李世民而選擇離去(“太原李氏，真英主也。三五年內(nèi)，即當太平”)。

我們卻寧愿將其分開來理解。即前句是一般人所理解，而后句是表明他喜愛紅拂女但卻尊重她的選擇(“李郎以英特之才，輔清平之主，竭心盡善，必極人臣。一妹以天人之姿，蘊不世之藝，從夫之貴，以盛軒裳。非一妹不能識李郎，非李郎不能榮一妹。起陸之貴，際會如期?；[風生，龍吟云萃，固非偶然也?！?。

這樣才能更好理解他將全部家產(chǎn)送與紅拂女，及后人稱他們?yōu)椤帮L塵三俠”的真正理由。

將功名與美女一起卸下，虬髯客另擇他途去了?！柏懹^中，靖位至仆射。東南蠻奏曰：'有海賊以千艘，積甲十萬人，人扶余國，殺其主自立，國內(nèi)已定?！镑壮晒σ?，歸告張氏，具禮相賀，瀝酒東南祝拜之?！?/p>

六、偉業(yè)內(nèi)賢

據(jù)正史，李靖在高祖時，任行軍總管，太宗時，歷任兵部尚書、尚書右仆射等，封衛(wèi)國公。他是隋朝大將韓擒虎的外甥，祖父和父親都是隋朝大官，和楊素向來熟識。

據(jù)《新唐書.李靖傳》載，時任左仆射(左丞相)的楊素曾拍著自己的坐床對李靖說：“卿終當坐此?！逼渲杏终f：“世言靖精風角鳥占、云侵孤虛之術，為善用兵。是不然。特以臨機果，料敵明，根于忠智而已。俗人傳著，怪詭機祥，皆不足信。”他精通兵法，著有《李衛(wèi)公兵法》，是唐朝有名的大將。李靖南平蕭銑、輔公柘，北破突厥，西定吐谷渾，于唐武功第一。

武德二年(619年)，李靖赴湖北，審時度勢后，為李孝恭制定了作戰(zhàn)計劃，即“攻取蕭銑十策”。武德四年(621年)，李靖被任命為行軍總管擔負起消滅蕭銑的重任。這是李靖首次獨當一面。是年八月，天降暴雨，江水泛漲，李靖要求“兵貴神速”，令三軍分三路進擊蕭銑。

一舉攻取荊門、宜都二鎮(zhèn)。蕭銑大將文士弘率精兵數(shù)萬來救。李靖率部下八百勇士突襲，獲敵軍舟艦四百余艘，殲敵近萬人。李靖乘勝將江陵包圍，攻破江陵水城，俘獲蕭銑水軍的舟船不計其數(shù)。李靖下令，將所獲敵軍舟船棄于江中，使之沿江漂流而下。

蕭銑的援軍見許多戰(zhàn)船順流漂下，皆以為江陵已失，故不敢前進，在江邊駐扎觀望。遠方州鎮(zhèn)的梁軍因淫雨連天，路途泥濘，行進遲緩。故而未待各地援軍到來，蕭銑已經(jīng)支持不住，獻城投降了。稱霸五年之久的蕭銑政權至此徹底覆亡。

是役后，李靖以功授上柱國，封永康縣公。不久，又受命平定嶺南。至次年六月，嶺南悉被李靖平定。李靖為李唐王朝做出的卓越貢獻，除了消滅蕭銑一役外，還有平定輔公柘之役。唐高祖李淵得知李靖等迅速殲滅輔公柘的消息后，非常欣慰，嘆道：“靖乃銑、公柘之膏育也！古韓、白、衛(wèi)、霍，何以加？”

貞觀四年(630年)正月，李靖親率驍騎三千自馬邑(今山西朔縣)出發(fā)，急馳到惡陽嶺(今內(nèi)蒙古和林格爾南)，距頡利可汗的都城定襄(即大利城，在今內(nèi)蒙古清水河境內(nèi))僅有數(shù)里之遙。

李靖僅以三千騎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取定襄，頓時威震大漠。李靖凱旋后，李世民非常高興，說：“李陵以步卒五千絕漠，然卒降匈奴，其功尚得書竹帛。靖以騎三千，喋血虜庭，遂取定襄，古未有輩，足澡吾渭水之恥矣！”滅東突厥，這是李靖為唐朝立下的一大邊功，也是自古以來漢族與北方民族作戰(zhàn)所從未有過的豐功偉績。

因為對付突厥人的戰(zhàn)爭大獲全勝，李靖有功被封為衛(wèi)國公，紅拂女“妻因夫貴”被封為一品夫人。詔書曰：“李靖南平吳虜，北破突厥，西定吐谷渾，今又平東國，戰(zhàn)功卓著，加封衛(wèi)國公。李靖妻張氏，封衛(wèi)國夫人....果然中了虬髯客“位極人臣”的預言。

后來御史蕭璃上書彈劾李靖未能把突厥的珍寶妥善搜集，導致戰(zhàn)果失散。李靖干脆寫了一份《乞解職表》，以“疴疾日侵，腰腳疼?！睘橛烧埱蟆捌蚪馑殻B(yǎng)病私門”。得到李世民恩準后，隱居在長安城西40里外風光明媚的羨陂山麓。

四年后，即唐貞觀八年(643年)，居于青海和新疆的吐谷渾部落，又成了唐朝的一大邊患。李世民任命李靖為西海道大總管，統(tǒng)帥五路大軍征討吐谷渾。

李靖分兵兩路，一路由他親自率領，自北道進擊;一路由侯君集、李道宗率領從南路追擊。李靖麾軍猛追十余日，在曼頭山(可能是青海湖畔的日月山)和赤水源(在日月山附近)一帶追及伏允所部，兩戰(zhàn)兩捷。南路軍深人無人之境兩千多里，在烏海(大概在是今青海扎陵湖)一帶殲滅吐谷渾的主力。

不久，伏允的部隊潰散殆盡，他本人也被部下殺死，余眾投降唐軍。李靖出師僅用了半年的時間，即一舉殲滅吐谷渾部落，平定了西北邊疆。

《舊唐書》說：“靖性沉厚，每與時宰參議，恂恂然似不能言?！庇终f他：“臨戎出師，凜然威斷位重能避，功成益謙?！?/p>

西定吐谷渾后，李靖再次隱居羨陂山麓?！吧倌攴蚱蘩蟻戆?。”從此，他們夫婦二人封閉在自己的小天地內(nèi)，不涉塵世，過起了神仙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