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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人類有什么東西可以稱之為普世價值的話，我想，酒一定是當仁不讓的了。因為，在人類交際學之中，酒的獨特價值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的。就如同當今的人離不開媒介一樣，身為人類，就離不開酒?？梢哉f，酒是人類智慧的延伸，酒是人類政治的延伸，酒是人類情感的延伸……
功能被無限延伸的酒，實際上是一把雙刃劍。因為，酒這種特殊的液體，既是惹禍的根苗，又是快樂與幸福的源泉，還能成就大事。 歷史上，愚蠢的帝王，嗜酒誤事誤國，有的甚至丟了性命與江山；聰明的帝王，則把酒當成籠絡人心、剪除異己的工具，當成奪取政權(quán)、鞏固政權(quán)的法寶。 特別是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群雄爭霸，為挾天子以令諸候，大小諸侯們常常以飲酒歃盟的形式，推選或爭當盟主。結(jié)盟之事，多成于酒。于是，在春秋戰(zhàn)國的549年之中，大大小小的諸侯們聚集在一起飲酒歃盟，多達百余次。在酒的推波助瀾下，通過這些會盟，先后形成了春秋五霸和戰(zhàn)國七雄。霸主們稱雄一時，縱橫捭闔，都沒有離開過酒，特別是每次會盟中，飲酒歃血貫之始終。 說起飲酒歃血，很多人或許都還記得，1935年5月，紅軍總參謀長劉伯承率領(lǐng)的紅軍先遣部隊進入大涼山彝族聚居區(qū)后，遭到不明真相的彝族群眾圍攻，武器被搶奪，官兵被打傷。后來，劉伯承與彝族領(lǐng)袖小葉丹歃血盟誓。兩人在冕寧縣城以北20多公里的彝海湖畔，一起喝了雞血酒，并對天盟誓結(jié)拜為兄弟。隨后，小葉丹派出向?qū)榧t軍帶路，護送紅軍順利通過了通過100多里的彝區(qū)。
飲酒歃血，自然離不開酒器酒具。 從考古學的角度來看，自古以來，酒器酒具有觥、罍、尊、觴、鐘、盅、斗、酌、爵、角、觶、觚、壺、區(qū)、卮、皿、鑒、斛、甕、瓿、彝、杯、舟、樽…… 由此看來，種類不可謂不多，更有些器型別具一格的酒器酒具，且在特殊的政治、社會活動中發(fā)揮了獨特的作用，書寫了許多千古流傳的佳話。 我們知道，酒在誕生之初，是用來敬獻先祖的，也就是古籍中所說的“事鬼神”，帶有非常濃厚的政治色彩，不過，無論是商紂王酒池肉林失天下、周幽王美酒美人戲諸侯，還是劉邦醉唱“大風”赴“鴻門”、楚莊王縱橫捭闔酒助陣、趙匡胤杯酒釋兵權(quán)，只是一些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只能見諸于典籍與傳說。而1972年出土于河南鄭州大河村仰韶文化遺址的一件彩陶雙連壺，卻從考古學的角度告訴我們，酒在原始社會部落與部落之間結(jié)盟中起到過十分重要的作用。 這件史前時期的彩陶雙聯(lián)壺，泥質(zhì)紅陶，胎質(zhì)細膩光亮，高20厘米，口徑6.5厘米。整器由雙個并列的壺組成，腹部之間有橢圓形口相通，侈口，矮頸，鼓腹，平底，兩壺外側(cè)各有一豎耳。器身施紅陶衣，再繪黑彩，兩壺腹部，繪滿平行粗線條，一壺在平行線條間繪數(shù)組三條斜行短線，另一壺在平行線條間繪數(shù)組三條豎行短線。此件器物造型新穎，色彩鮮艷，是仰韶文化大河村類型彩陶中唯一的一件聯(lián)腹壺，堪稱新石器時代仰韶文化的藝術(shù)精品。
《河南文物故事》一書中說：“彩陶雙連壺是一種飲酒器皿，使用時兩人各銜一個壺同時飲用。原始社會，部落之間為了共同的利益經(jīng)常聯(lián)盟，這件彩陶雙連壺很可能是當時部落之間結(jié)盟時的飲酒用具。這種形制在今天的高山族、侗族、苗族等少數(shù)民族中仍有保存。這種習俗象征友好、團結(jié)、聯(lián)合與愛情。” 無獨有偶。在上世紀80年代，荊州博物館的考古工作者，又從荊門包山二號戰(zhàn)國楚墓中出土了一件彩繪聯(lián)體杯。 我們看到，河南鄭州大河村出土的這件彩陶雙聯(lián)壺是雙腹相聯(lián)，成雙成對，而荊門包山出土的彩繪雙聯(lián)漆杯則是兩杯對峙，中通一道。從雙聯(lián)壺到雙聯(lián)杯，期間經(jīng)過了四五千年，從制作材料到制作工藝，都有了極大的不同。可以說，青出于藍，更勝于藍。 作為雙聯(lián)壺的徒子徒孫，這件戰(zhàn)國時期的雙聯(lián)漆杯，是用竹、木雕制而成的一種特殊酒器，取飛鳳負雙杯狀。相聯(lián)的兩個杯為圓筒狀，用竹料做杯壁，用木料做杯底，在接近杯底之處，用一根竹管將兩杯聯(lián)通。在兩杯的前方間隙中，嵌有一只木雕的鳳鳥，昂首挺胸而立，口銜寶珠。在兩杯的后面間隙中，粘嵌著木雕的鳳尾，平伸而出。 整個器體，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鳳鳥背負著兩個大酒杯。杯下，是兩只孔雀呈開屏狀小鳳鳥，與負杯鳳鳥的雙足共同構(gòu)成全器的四足。杯內(nèi)髹紅漆，杯外通體黑地，紅、黃兩色彩繪，使用堆漆法表現(xiàn)立體效果。杯上彩繪二龍相蟠以及波浪紋、卷云紋等。這件彩繪鳳鳥雙聯(lián)杯，造型奇妙，制作精美，堪稱中國古代酒器中的奇珍。 只是，這件彩繪鳳鳥雙聯(lián)杯，雖然在器物的造型上，與史前時期的彩陶雙聯(lián)壺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但其功能卻不盡相同。
從表面上看，無論是端起雙聯(lián)壺，還是舉起雙聯(lián)杯，都是兩人同飲，但從意義上講卻大不一樣。就說雙聯(lián)杯吧，其實就是古籍中所說的合巹杯，是古代婚禮上專門用來喝交杯酒的杯子。 合巹這個詞，對于現(xiàn)代人而言，應該是很陌生的。然而，在婚禮或婚宴上，新郎與新娘當眾要飲的“交杯酒”，卻是大家都非常熟悉的。 “合巹”就是指新婚夫妻在洞房之內(nèi)共飲合歡酒。從《說文解字》和《康熙字典》中我們得知，巹是一種瓠瓜，俗稱苦葫蘆，苦的很難食用多用，多用來做瓢。在古代，常被人們作為婚禮上的盛酒器。 合巹之事，始于周朝。那時，在結(jié)婚儀式上，把一個匏瓜剖成兩個瓢，兩瓢之間以線相連，新郎新娘各捧一瓢酒，兩人同飲一巹，象征婚姻將兩人連為一體，是古人的“交杯酒”。匏本是苦不可食之物，用來盛酒也是苦酒。夫妻倆人在婚禮上共飲合巹酒，不但象征夫妻永好同心，更含有讓新娘新郎同甘共苦的深意。正如《禮記》所載：“所以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span> 據(jù)說，這一習俗源于先秦時期，唐代時除了沿用瓢作酒器外，也可以用酒杯代替。到了宋代，喝交杯酒就用兩個酒杯了，新郎、新娘先喝一半后再換杯共飲，飲完后再將酒杯一正一反擲于床下，以示婚后百年好合。到了清末，交杯酒儀式已發(fā)展成為“合巹”、“交杯”、“攥金錢”三個部分。如今，只“交杯酒”的禮儀仍在延續(xù)。 明代胡應麟的《甲乙剩言》中提到“合巹玉杯”時說：“形制奇特，以兩杯對峙，中通一道，使酒相過。兩杯之間承以威鳳，鳳立于蹲獸之上?！边@段文獻中所提到的合巹杯的形狀結(jié)構(gòu)，與包山楚墓中所出的這件雙聯(lián)漆杯基本吻合，只是鳳鳥雙聯(lián)杯缺一蹲獸而已。因此，這件漆雙聯(lián)杯應是所謂的“合巹杯”。
在晉和唐宋文獻中，都有關(guān)于“合巹杯”的記載，而且認為用合巹杯喝交杯酒是婚禮上的重要禮儀。明清時期還有玉雕合巹杯流傳至今。 中國的酒文化博大精深，同樣的酒器酒具，在不同的場合竟然有著如此不同的含義。不過，如同喝過交杯酒的夫妻也會分道揚鑣一樣，飲酒歃血的政要同樣會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人生的道路上，從來就不乏陰謀與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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