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中國詩歌在唐朝達到頂峰。僅據(jù)清代康熙年間所編的《全唐詩》所錄,就有詩人兩千二百多人,作品四萬八千九百多首,共計九百卷。這些詩人包括了上至帝王、貴族、官僚,下至布衣,以及僧、道等各個階層。唐詩不僅是的總體水平超過了此前任何一個朝代,又是此后任何一個朝代都未能達到的,真可謂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唐詩不僅是中國文學史上的高峰,也是整個中華文明史中的最為璀璨的星光之一。
一、 唐詩為何繁榮
首先是文化的融合,隋唐結(jié)束了中國三百多年的分裂局面,民族不斷融合的同時,文化也在不斷的融合。李唐王朝的建立者本就有著鮮卑族的血統(tǒng),曾經(jīng)北朝貞剛與南朝清綺的統(tǒng)一和互補形成了唐代詩歌不同風格的出現(xiàn);
其次是開放的風氣,唐代是我國古代最為開放的時期,僅以首都長安為例,這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國際都會,在8世紀前半葉人口已經(jīng)達到百萬,各國的使臣、留學生、留學僧、商賈、藝術(shù)家絡(luò)繹不絕。多種外來的宗教,如佛教、祆教、景教、摩尼教,都可以自由地傳播。在音樂、美術(shù)、舞蹈方面,由于廣泛地吸收了外來的成分而呈現(xiàn)多姿多彩的景象,形成了極佳的文化風氣;
最后是科舉的出現(xiàn),隋代開創(chuàng)的科舉制度,在唐代逐漸完善。有別于明清時期古板的八股取士,唐代科舉科目較多,而詩文就是其中之一。加上氏族門閥制度開始被打破,大量中下層庶族士人進入上層參與政治,更加刺激了人們創(chuàng)作詩歌的熱情。
總之,整合、開放與開明,為唐朝詩人提供了廣泛吸收南北文化和外來文化的機會,給予他們比較寬松的創(chuàng)作空間,鼓勵了他們探索創(chuàng)新的勇氣,這是唐詩繁榮的重要原因。
二、唐詩的風格
唐朝人尚意興——《滄浪詩話》
唐詩的風格多種多樣,有的偏于豪放,有的偏于深沉,有的偏于平易,有的偏于險怪。而“意興”是唐詩最大的特點。唐詩之時代風貌在于氣象的恢宏、神韻的超逸、意境的深遠、性情的天真、格調(diào)的高雅、語言的新鮮,以及由這些方面共同形成的健康的美、新鮮的美、靈動的美,這是一種新的富有時代特色的美感。
唐詩的一個重要貢獻是確立了近體詩(包括律詩、絕句)這種新的詩歌體裁。五言和七言的近體詩,每一首詩和每一句詩都有固定的字數(shù),又有嚴格的關(guān)于押韻、對仗、平仄的格律。另一方面,幾個詞語(或意象)并列在一起,它們之間的關(guān)系全憑讀者自由聯(lián)想;那些含蓄在字里行間的意趣,也由讀者自己補充。這對中國人的藝術(shù)趣味和欣賞心理的形成,進而對中國人文化心理的形成有很大影響。
而隨著唐朝歷史的不斷更迭,唐詩也呈現(xiàn)出不同的風格屬性,一般分為初、盛、中、晚四個時期。
三、意氣風發(fā)的初唐
初唐自高祖武德元年(618年)至玄宗先天元年(712年),近一百年。這時的初唐詩人開始嶄露頭角,尤其以“初唐四杰”為代表的通過科舉進入仕途的中下階層的詩人走上前臺。正如聞一多先生所說:宮體詩在盧照鄰和駱賓王手里“由宮廷走到市井”,五律在王勃和楊炯的時代“從臺閣移至江山與塞漠”。而號稱“孤篇壓全唐”《春江花月夜》也是這一時期的作品。
盧照鄰·《關(guān)山月》
塞坦通碣石,虜障抵祁連。相思在萬里,明月正孤懸。
影移金岫北,光斷玉門前。寄言閨中婦,時看鴻雁天。
四、 至尊無上的盛唐
盛唐自玄宗開元元年(713年)至代宗永泰元年(765年),約五十年。這五十年是唐代詩歌史的頂峰,也是整個中國詩歌史的頂峰。盛唐詩人經(jīng)歷各異,風格不同,實際上并沒有形成嚴格意義上的詩派。但李白、杜甫、王維、高適等偉大詩人的誕生,也印證了那個偉大的時代。盛唐詩歌具有強烈的時代特色,這就是博大、雄渾、深遠、超逸;充沛的活力、創(chuàng)作的愉悅、嶄新的體驗,以及通過意象的運用、意境的表現(xiàn)、性情和聲色的結(jié)合,所形成的那種新型的美,這一切正是盛唐氣象體現(xiàn)。
李白·《望天門山》
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
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
五、 針砭時弊的中唐
中唐自代宗大歷元年(766年)至文宗太和九年(835年),約七十年。一場“安史之亂”徹底將李唐的統(tǒng)治者們打醒。隨著政治、經(jīng)濟、軍事呈現(xiàn)衰頹的局面,詩歌創(chuàng)作也已失去盛唐那種氣象,但在另一方面卻有新的發(fā)展,詩人們不得不面對嚴酷的現(xiàn)實,并在詩里加以描寫。于是一些針砭時弊、諷喻政治的詩人誕生,尤其以白居易和元稹為代表的一批詩人用類似寫諫書的方式寫詩,在詩里揭露社會的種種弊端,希望引起皇帝的重視;而以韓愈、孟郊、李賀為代表的一批詩人則著重寫自身的不幸,客觀上也揭露了社會上某些不合理的現(xiàn)象。
白居易·《過故洛城》
故城門前春日斜,故城門里無人家。
市朝欲認不知處,漠漠野田飛草花。
六、獨特美學的晚唐
晚唐自文宗開成元年(836年)至哀帝天祐四年(907年),約七十年。日薄西山的李唐王朝已經(jīng)再無回天之力了,這一時期的詩人雖然也有關(guān)乎社會以及國家的詩作,但多數(shù)脫離了政治教化的軌道,轉(zhuǎn)而追求詩歌自身的美學價值。最杰出的代表就是號稱“小李杜”的李商隱和杜牧。
李商隱·《霜月》
初聞征雁已無蟬,百尺樓高水接天。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嬋娟。
唐朝將近三百年詩歌的普及和繁榮,更加詩化了中國人的思維方式,為中華文化增添了詩的意興、詩的感悟、詩的趣味和詩的美,這一切概括起來就是追求和諧與自然,追求一點靈犀的溝通和無限啟示的展現(xiàn)中華文明也是詩的文明,詩滲透在文明的各個方面,促成了中華文明的獨特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