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齊民解讀經(jīng)方之：百合知母湯、百合雞子黃湯、百合地黃湯《高齊民經(jīng)方臨床經(jīng)驗集》

1．百合知母湯

方證：見《金匱要略·百合狐惑陰陽毒病脈證并治》篇。

百合七枚（擘）（20~30g）,知母三兩（切）（9g）。

上二味，先以水洗百合，漬一宿，當白沫出，去其水，更以泉水二升，煎取一升,去滓，別以泉水二升，煎知母，取一升，去滓，后合和，煎取一升五合，分溫再服。

方解：百合補中益氣，安神益志，為清潤藥；知母生津潤燥，常用于發(fā)汗后表解津傷。二藥和之，有補虛清熱、養(yǎng)陰潤燥的作用。

臨床治療更年期，陰虛內(nèi)熱之輕癥，用百合知母湯；陰虛內(nèi)熱之重癥，則用百合地黃湯。百合、知母、地黃皆能安心神，清熱除煩，解郁悶，用于治抑郁癥、瘡癥、精神病等，都能出奇制勝。

《傷寒雜病論》中使用百合之方共6首，都在《金匱要略》中。百合知母湯，除了治療百合病外，心肺陰虛、自汗、植物神經(jīng)紊亂，用百合、知母養(yǎng)肺陰而清氣熱，加桑葉安神寧心斂汗，可獲效機。

百合病特點，神志恍惚，心慌不寧，心神渙散，情緒低落，易怒，常默默不語，失眠少寐，甚則徹夜不寐，苦惱萬狀等，常見于如嚴重的神經(jīng)官能癥、婦女更年期綜合征和癔癥等雜病。

魏荔彤說：“百合病，用百合，蓋古之有百合之名，即因百合一味而療此疾，故得名也”?！侗窘?jīng)疏證》言：“惟于通利中能補中益氣，方足為百合”“百合病之邪是余邪，以其多在汗吐下后也；百合所治是虛邪，以其利大小便，仍不失返顧根本也”。百合能利小便，“滲利和中之美藥，洵非虛語”（《本草述》）。

百合之功能：（1）清熱滋陰；（2）滲利和中；（3）清心安神。

在《傷寒雜病論》中使用知母方劑合計7方?！秱摗?方，《金匱要路》5方?！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言：“味苦寒，主消渴熱中，除邪氣，肢體浮腫，下水，補不足，益氣”?！侗窘?jīng)疏證》稱“知母能益陰，止渴，人所共知，其能下水則以古人用者甚罕，后學多不明?！?/p>

知母能利水，所以《金匱要略》桂枝芍藥知母湯“治身體羸贏，腳腫如脫”，亦其一也。知母所治之“肢體浮腫”乃邪氣所致，非水腫之浮腫也。

功用：（1）清熱除煩；（2）潤燥止渴；（3）下行水竅。

我的用法，百合30g,知母9g,先用水漬（泡）1個小時，開火煎煮，水開，用小火煮20分鐘即可。

2．百合雞子黃湯

方證：見《金匱要略·百合狐惑陰陽毒病脈證并治》篇。

百合七枚（擘）（30g）,雞子黃一枚。

上二味，先以水洗百合，潰一宿，當白沫出，去其水，更以泉水二升，煎取一升，去滓，內(nèi)（納）雞子黃攪勻，煎五分（即煎剩下5/10）溫服。

方解：百合、雞子黃是餐桌上的養(yǎng)生品。百合病，誤用吐法，造成臟氣傷而病不去，用雞子黃安內(nèi)臟，用百合攘外邪。區(qū)區(qū)平淡之品，在仲景筆下萌發(fā)新意，不是解饑而是用于治病，清補之中更有奠定中宮之義。

百合病發(fā)病后，針對不同癥狀有不同的處理。百合知母湯，治療誤汗后傷津化燥；滑石代赭湯，治療誤下后有腹瀉；百合雞子黃湯，治療吐后中虛。

我在臨床上喜歡用百合雞子黃湯治高燒退后肺胃陰虛，小兒高燒后精神萎靡、納差，也還用于肺結(jié)核治療期間滋補劑，取培土生金之意。

《名老中醫(yī)之路》一書記載了單用百合雞子黃湯改成百合15~30g,煎水打入2個荷包蛋，每天服1次，服一個半月，治好了肺結(jié)核。百合雞子黃湯可以治陰虛少寐、更年期陰虛不寐等，實取其清心安神?！妒朝煴静荨份d有鴨肉燉百合治肺結(jié)核?！侗静菥V目拾遺》曰：百合“清痰火，補虛損”?！侗静萁?jīng)疏》謂：“百合得土金之氣和，兼天之清和，故味甘平……解利心家之邪熱?！?/p>

臨床報道：治神志錯亂（肝昏迷），因其啼不寧，精神錯亂，神魂顛倒，舌紅脈虛，乃百合病，用百合雞子黃湯3劑而愈。

《傷寒雜病論》用雞子黃3方：黃連阿膠湯，百合雞子黃湯，排膿散;用雞子清1方，即半夏雞子湯。

《本草綱目》言：“雞子黃，氣味俱厚，故能補形。昔人謂其與阿膠同功，正此意也?！睘樽剃庰B(yǎng)血之上品。

少兒時，村里人被日本鬼子打傷，臀部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求醫(yī)于舅舅趙仲鳳。其用蛋清順時針攪100圈后外敷，5天后傷口愈合。

東四十二條有個高大媽，年邁，是個孤寡老人，我抽空義務(wù)去看她。閑談時，我談到姑姑患膝關(guān)節(jié)結(jié)核，手術(shù)后瘺口3年不愈，每日流臭膿，我說我用活的倒退牛洗凈，放在瘡口內(nèi)，蟲便倒著鉆進膿管內(nèi)，不久骨結(jié)核就神奇的好啦。老人說,治淋巴結(jié)核我還有一個秘方：1個雞蛋，1條蜈蚣，把蜈蚣放在雞蛋內(nèi)封口，再用黃泥包裏，在木柴火上燒1個多小時。我燒雞蛋時，全院人都說太臭了。燒好后，將雞蛋蜈蚣研細，用探針棉紗往瘡口內(nèi)上。按照高大媽所傳，我親手治好了我外甥女的淋巴結(jié)核。

名醫(yī)薈萃太原時，我用高大媽“蜈蚣雞蛋方”治好一個7歲小孩的淋巴結(jié)核。

用雞蛋治病，民間驗方秘方很多，學一點很有用。舅舅趙仲鳳先生說：“名醫(yī)名在方法多”。繩頭線腦，學了就有用，藝多不壓身。

3．百合地黃湯

方證：見《金匱要略百合狐惑陰陽毒病脈證并治》篇。

百合七枚（30g）,生地黃汁一升（30g）。

上二味，以水洗百合，漬—宿，當白沫出，去其水，更以泉水二升，煎取—升，去滓，內(nèi)（納）地黃汁，煎取一升五合，分溫再服。中病勿更服，大便當如漆。

方解：百合地黃湯，乃治百合病之主方。百合色白入肺，其味甘平，清心安神，潤肺止咳，補五臟虛勞，退六腑虛熱，故為君藥。生地涼血滋陰，尤主腎陰之不足。百合地黃兼顧五臟六腑之陰虛。

我認為，百合地黃湯是《傷寒雜病論》中養(yǎng)陰第一方。依據(jù)我自己多年應(yīng)用生地的經(jīng)驗，生地安神定魂魄的作用非酸棗仁、龍牡、茯神所能比，只知生地養(yǎng)陰，不知生地安心神，治不寐，則大失仲景制方之旨。失心風、瘡癥、百合病、抑郁癥等見神志恍惚,坐臥不安，徹夜不寐，欲臥不能臥，欲坐不能坐，欲食不能食，思食難進，懶于語言……重用生地則心靜神安，不再失眠。我用生地的分量，少則50g,多則150g。

后論五味藥中，防己地黃湯中生地之安神，“驚天地，泣鬼神”。40年之失眠，30年之失眠，20年之失眠每每1劑而安唾如常人，醫(yī)患都感驚奇！生地之安神，諸藥無與倫比；生地配伍白術(shù)，又是通便之良方。

凡五臟六腑之陰虛，首選百合地黃湯，依據(jù)不同癥狀再加知母、雞子黃、滑石、牡蠣、代赭石等。百合病未經(jīng)汗吐下誤治，當以百合地黃湯為主。一君一臣，一肺一心，如有神靈，用之則靈。

總之，不管傷寒還是雜病，病人若出現(xiàn)神志恍惚，欲臥不能臥，欲食不能食，徹夜不寐，心神不安，舌質(zhì)紅，脈細數(shù)，陰虛有熱，可選用百合地黃湯；方證對應(yīng)，亦可用。我曾治2例婦女陰道干澀癥，大礙于房事，服百合地黃湯5副后，陰道干燥消失。所用處方為：百合30g,地黃60g。經(jīng)方的特點是藥少力宏，小方可以治大病。

《傷寒雜病論》用生地者有3方：炙甘草湯，百合地黃湯，防己地黃湯?！侗窘?jīng)疏證》總結(jié)生熟之異為：“生者其鋒利，熟者其力急”，故防己地黃湯補心安神，百合地黃湯滋陰清虛熱，炙甘草湯養(yǎng)陰補血而壯血生源。我自擬“鎮(zhèn)衄湯”，重用生地止衄，后來發(fā)現(xiàn)生地能滋腎陰，生骨髓，促使造血系統(tǒng)再生，故用來治白血病，使白細胞、血小板增加，據(jù)山西某醫(yī)院觀察，血小板1天増加10000/mm3,升到90000/mm3再升就困難了。

生地黃的功用為：（1）涼血清熱；（2）養(yǎng)血滋陰；（3）生津止渴。

我愛用生地，對生地情有獨鐘。1959年夏，我用新鮮野生地治好了二舅媽的耳衄。每天1兩鮮生地，取汁服用，7天耳衄止停后服。同年8月，我用鮮生地汁，每日1兩，治好了1例病患，其12年經(jīng)斷不孕，滿口牙齒因出血大部分自行脫落，只剩下6個牙，服生地汁7天，地道通，經(jīng)水行，當月懷孕生了1個胖小子。同時也治好了幾例更年期婦人五心潮熱汗出之癥。1965年，我自擬“鎮(zhèn)衄湯”（重用生地30g,桑白皮30g,白茅根30g,黨參10g）,搶救急性血吸蟲病高熱鼻衄，服3劑熱退衄止。后用其治白血病白細胞減少、血小板減少癥，很快恢復(fù)，為病人爭取了治療時間（詳見“鎮(zhèn)衄湯治驗”），迅速轉(zhuǎn)危為安。我曾救治1例患者血小板減少大出血，查血小板2000/mm3,口鼻陰道出血，用擔架抬入門診大廳，我蹲在樓板，診完脈，開了鎮(zhèn)衄湯，服后血小板按期1天10000/mm3往上升。

總之，生地的生髓安神源于我的臨床實踐，前人已發(fā)而未詳，筆者個人之見，望讀者在臨床上驗證。

臨床報道：百合地黃湯治療（1）剖尸驚嚇而發(fā)百合病，因驚昏倒，頸椎不能豎起、轉(zhuǎn)動，不會語言和答話；（2）結(jié)核性腦膜炎，腎性腎盂腎炎引發(fā)百合病，欲行不能行，欲臥不能臥，尿如血水，涓滴作痛；（3）神經(jīng)官能癥；（4）不寐；（5）梅核，吞不下，吐不出；（6）鼻腔干燥癥；（7）午后低熱（膽囊炎）；（8）末梢神經(jīng)炎，肺熱而痿，下肢麻木，心神不寧而渙散，癥似百合病而用百合地黃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