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問好、混的也好的學生冉求幫助自己的老板攻擊潛在對手,為什么被孔子痛斥?為什么說字數(shù)最多的一則論語,每個字都很精彩?為什么孔孟之鄉(xiāng)有非常多冉求這樣表里不一的偽君子?為什么說商海中有很多季康子那樣可恨又可憐的老板?今天我們一起來精讀《論語》季氏篇的第一章,這一章應該是《論語》當中字數(shù)最多的,而且還入選了高中的語文教材,非常有意思。季氏將伐顓臾。冉有、季路見于孔子曰:“季氏將有事于顓臾?!?/span>季氏,也就是季康子,準備想去出兵攻打顓臾這個小國,這個小國是魯國的一個小附屬國。冉有和季路兩個人都是季康子的家臣,尤其是冉有的官兒比較大。冉有相當于是季康子集團的總裁。季康子是東家,他就是掌柜的。季康子是董事長,他就是總經(jīng)理。但是,冉有和季路兩個人都是孔子的得意門生,他們都了解孔子的思想,了解孔子的價值主張,肯定知道孔子不贊同,不認可這件事,所以早一點到孔子這兒備個案,打個招呼,通個氣兒。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孔子一聽就不高興了,直接喊冉求:冉求啊,你不覺得這是你的錯嗎?顓臾那個小國,在過去周代的先王,讓他們坐東蒙山的主祭者,而且這個小國已經(jīng)在咱們魯國的疆域之內了,是咱們魯國的藩臣、藩國、附屬國,你為什么要去攻打它呢?你憑什么要去打人家呢?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span>哎呀,這都是季康子,我們家老板想干的,我們兩個做家臣的都不愿意這么干吶!或者說,我們兩個不贊同,這個不是我們的主意啊!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且爾言過矣?;①畛鲇阼?,龜玉毀于櫝中,是誰之過與?”冉求?。≈苋?,也就是周代的一位非常有名的官員,應該是前人,有一句名言是這么說的,你有能力、能出力,你就來做這個官;你沒能力、盡不了力,你就干脆辭職。如果國家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危難危險,你不去扶持,國家政權將要顛覆,你不去幫忙扶正,那有什么必要要你們這些助手呢?要你們這些輔佐的人呢?當然這句話直面意思理解還有,盲人在走路的時候,旁邊會有一個人攙著,這個人叫相。如果這個盲人碰到了危險,你旁邊幫忙的人不去搭把手,盲人都要跌倒了,你不去扶一把,要你旁邊這個助手干什么呢?孔子的意思就是說,你們做人家的家臣是干什么吃的?這樣做對季氏、對國家都會帶來危險,都是不利的。你們該出力的時候不出力,該勸阻的時候不勸阻,你們合格嗎?你們稱職嗎?而且你說的話實在是大錯特錯,那老虎和犀牛從獸籠子里面跑了出來,沒看住。龜甲和玉石本來放在匣子里面,結果卻被毀壞了,你說這是誰的錯呢?言外之意,你看受籠子的人,你守這個寶玉匣子的人,看管的人有責任。也就是,季氏把老虎放出來了,要去毀壞人家的玉石,人家的龜甲,這不都是你們這些看獸籠子的沒看住嗎!你們不稱職嗎!冉有一看老師生氣了,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話說出來了,也看出來他一開始真的是在找借口。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于費。今不取,后世必為子孫憂?!?/span>冉有跟老師說:現(xiàn)在的顓臾呀,那城墻修的可堅固了,而且離費,也就是季氏的采邑距離非常近,現(xiàn)在要不把它滅了的話,不把它攻下來、制服了的話,將來一定會成為季氏家族后代子孫的憂患。也就是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現(xiàn)在要是不把他收拾了,將來必成后患,必成季氏的后患。這應該是季氏的心里話,同時也應該是季氏集團總裁這個高級打工仔,冉有的心里話。屁股決定腦袋,他雖然是孔子的學生,但是他的職務是季氏的家臣。所以,他替季氏謀劃似乎是合情合理。而且從這一段話就可以看出來,一開始他們說“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這是個事實,但是說他們兩個人完全沒有想法,那是在騙孔子。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遠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干戈于邦內。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也?!?/span>孔子這段話講得非常的痛快淋漓,罵他們兩個罵的有理有節(jié),每一句話都打在七寸上。孔子真生氣了,說:冉求,一個真正的君子,最討厭那種心里想要,嘴上又說不要,然后還要去找借口的人。我曾經(jīng)聽說過,有國的諸侯,有家的卿大夫們,最擔心的不是財富少,而是擔心財富不夠平均。也不擔心民眾少,也就是人口少,而擔心境內不夠安寧,大家不夠和睦。如果財富能夠分配的平均,那就無所謂貧困一說。如果境內的人都能夠和睦,那也就不在乎人少一點。如果四境都非常的安寧,國家非常的安定,這個國家也就沒有可能去傾覆。如果都已經(jīng)做到這種程度了,人家遠方的人還不來歸附你,那就自己檢討,自己加強修養(yǎng)。內修文德教化,來讓遠方的人自動來歸附。而且人家來歸附之后,還要設法讓來歸附的人能夠做到安心。現(xiàn)在你們兩個人,輔佐你們的老板季氏,遠方的人不來歸附,你們沒有辦法讓人家來歸附。國家現(xiàn)在要分崩離析了,你們卻沒有能力來保全國家。反而想在自己的國家之內大動干戈,舞槍弄棒,讓國家先內亂。在我看來,你們老板季孫的憂慮,根本不在顓臾,而在國家,也就是朝廷的內部。孔子說的非常直接,義正詞嚴。你要擔心的不是別人打你,你要擔心的是自己德行夠不夠。你們做經(jīng)理人的,做家臣的,不是擔心人家外面的人服不服你們?而是應該去反省,有沒有能力幫助自己的主人,幫助自己的東家增強感召力?能讓人家主動來歸附你。也就是說,你有足夠的能量,讓人家對你產(chǎn)生敬畏,而不是拿槍抵著人家的頭去嚇唬人家,去欺負人家。而且孔子講了一個非常關鍵的話,季孫的擔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為什么這么說?當時魯國的國君已經(jīng)成為傀儡了,季孫作為三桓之首,掌控著魯國的國政。魯國的國君是不甘心做傀儡的,有朝一日有可能會對季氏動手的。季氏擔心的是將來顓臾配合魯君來收拾他。這一段《論語》,雖然非常長,但是每一個字我覺得都非常的精彩,人物的性格非常的鮮活。我們看到了一個大義凜然、義正言辭的圣人,也看到了一個有能力、有才干,但是德行不到位的偽君子冉求。還有一個沒有作聲,但是心思簡單,性格率直的子路。你看孔子罵的都是冉求,而且出面解釋辯解的也是冉求。因為冉求的官比子路大。再一個,孔子非常了解他們兩個學生,知道他們的性格,知道這里邊的主謀,知道有壞水的,一定是冉求,所以老人家棒子全打在冉求的身上。那么讀了這則《論語》,對于今天的我們有什么啟發(fā)呢?因為工作的關系,我個人經(jīng)常去山東,尤其去濟寧地區(qū),也就是原來魯國的地盤,認識了很多山東的朋友。我就經(jīng)常開玩笑,我說:孔孟的后人,也就是孔孟之鄉(xiāng)的山東人最對不起孔孟,很多人對孔孟的曲解非常嚴重。而且,我們到這個地方去看一看,官員也好,老板也罷,像冉求這種滿口仁義道德,說一套做一套的偽君子特別多。內心是小人的,但是外在一定要表現(xiàn)得非常高尚和厚道,所以人性都是兩面的。我們去山東,跟山東的朋友打交道,會被他的熱情,被他們的厚道所感染,這是他們的一面,是他們可愛的一面。但是他們內在絕對有虛偽、虛榮的東西,我們要特別注意。第二個,讀完了這則《論語》,我就感慨,今天商業(yè)高度發(fā)達的中國,該有多少季康子這樣的老板?又有多少冉求這樣的經(jīng)理人?2013年精讀這則《論語》,我想到了在電影《新少林寺》里面聽到的四句詩:來時歡喜去時悲,空在人間走一回。不如不來也不去,也無歡喜也無悲。你會發(fā)現(xiàn)有很多老板,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惦記別人的利益上了,然后呢,再把心思花在防止被別人惦記上。他有錢的時候是痛苦的,是焦慮的,沒錢的時候也是痛苦的,焦慮的?;畛闪艘粋€風箱里的老鼠。讀完了這則《論語》,我寫了一句話:一個貪利之人,必然時時處于恐懼之中。季康子為什么要去攻打顓臾?就是因為他內心有恐懼,他的恐懼源頭是他的貪婪。他如果不那么貪婪,有必要的分寸,守好自己的本分,不那么把國君不當盤兒菜,那么他也不至于像今天這樣擔心。他是因為吃了自己不該吃的東西,貪了自己不該貪的權力,所以才會有今天的恐懼。另外一個,孔子告誡我們做經(jīng)理人的,可不是有本事幫老板掙錢就是好人。因為孔子強調“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還有“在其位,謀其政”,還有“君子成人之美,小人成人之惡”。不是說老板說的,你就要不折不扣地去幫他實現(xiàn),而且要問一問符不符合道義?應不應該?可不可以?適不適度?如果不行的話,寧可位置不要,也不能助紂為虐,不能夠去幫你的老板,成就更大的罪惡。也就是說,做經(jīng)理人的要有道德底線,否則的話,就會成為老板人性之惡的幫兇,最后害了老板,很有可能也會害了自己。所以,這段《論語》講的雖然是2000多年前的事,但完全可以作為一面鏡子,照一照我們今天商業(yè)大潮中,各種角色的嘴臉。也可以成為我們的反面教材,讓我們反思自己的行為、思維和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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