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靈魂在詩意中詠唱
詩寫梅花月,茶煎谷雨春。一年一度的谷雨詩會來臨了,這是文化界的一件大事盛事。宜春市谷雨詩會已經(jīng)召開37屆了,每一屆都受到寫作者、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可喜可賀。每一次參加谷雨詩會,都令我感到寫作的春天已經(jīng)到來,連每寸時光都芬芳四溢,都綠樹搖曳,都陽光鮮亮,都有一種萌動的力量如春筍般鉆出桎梏的泥土,去探尋陽光雨露,去吮吸生活的養(yǎng)分。 從十九世紀末的詩界革命到20世紀的“新文化運動”。從新詩的萌生到古體詩詞的賡續(xù),詩人們在各個歷史時期無不奏響了時代強音,抒發(fā)了人生感悟,讓人們的性情得到陶冶,讓生活多了一縷鮮活的色彩。孔子說“不學詩,無以言”。詩歌的審美與教化功能參與塑造了中國文化的基本特征。關心國家命運、關注現(xiàn)實生活、記錄時代變遷、反映民眾心聲,成為詩人們的普遍共識?;诖耍看喂扔暝姇恼匍_,令平時很少寫詩的我總有那么幾天詩情萌動,祈盼參加詩會,從眾多詩人的作品中去領略窗外不同凡響的風景,去聆聽室外不同風格的吟唱。長期以來,我時不時地在一些報刊上看到一些詩作,因凌空蹈虛、奢華浮躁的詩看得太多,所以內(nèi)心總渴盼多看到一些充滿意蘊、內(nèi)斂含蓄、意境空靈的詩,賞讀那些有血肉、有呼吸、有筋骨、有生命力量的詩歌成為我的嗜好,也是我的追求。 什么樣的詩才是好詩呢?我認為好詩應該句子顯張力,詩境有韻味;角度顯眼力,個性有特點。 先說句子顯張力,詩境有韻味。 說到詩,很多人都會說到詩意這個詞。什么是詩意呢?我認為詩意從作者本身而言就是營造的意象,就是象征,就是隱喻,其實詩意也有另一種,那就是詩作給讀者帶來的延伸的遐想。只有這兩者結合的詩歌,我認為才是好詩。換句話說,詩意也是一種詩境,即詩歌所容納的空間,所產(chǎn)生的靈活意象。當然,這個意象必須是時代的,必須是現(xiàn)實的,也必須具有一定心靈穿透力的。否則,詩作就平庸,就不能別開生面。舉個例子吧,今年是中國共產(chǎn)黨百年華誕,寫頌黨的詩作無數(shù),如何走出人云亦云的窘迫之境,這就是考驗寫作者思維的寬度與目光的洞察力。 記得上世紀九十年代,袁州區(qū)文聯(lián)舉辦慶祝建黨的詩歌征集活動,在那次詩會上,豐城付曉蔚寫竹子的詩,令我至今仍然記憶猶新,作者把黨的歷程與竹子的品質結合起來,令我拍案稱好。這次宜春市第37屆谷雨詩會,收到頌黨的詩不少,但大多很普通,偉大光榮等詞充斥詩中,唯有安徽的作者方向的詩別開生面,令我驚嘆,內(nèi)心甚為欣喜。方向是一個山區(qū)小伙子,他用《江西,有我一山的好竹筍》為題進行寫作。首先這詩題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眼球,詩人在詩中說竹筍的“破土聲/悄然穿過橫跨九十年的倥傯/抵達杯子前”,說“這聲音來自一座英雄的山、巍峨的山、母親的山/來自一盞油燈的中心位置”,句子十分樸實,那句“油燈的中心位置”,十分精準且有詩意,向讀者舒展了遼闊的思維空間,引人遐思。黨歷盡千辛萬苦,帶領人民從貧窮走向富裕,讓祖國從繁榮走向了富強,這是何等的功勛卓著呀,詩人沒有直白地歌頌,他說從筍的“青色飽滿的身體內(nèi),聆聽到谷雨/抬起了每一寸山河,與蔥蘢”,一個“與蔥蘢”的斷句,表達了詩人深刻的思想內(nèi)涵。由此可見,作者不僅注重句子的張力,還注重借用斷句的方式來延伸詩的內(nèi)部韻味。這樣的句子撫摸著我的內(nèi)心,也撫慰著我們的心靈。難能可貴的是,作者并未就此擱筆,他繼續(xù)寫道:“春到江西,我用一山的鐵矛/刺破蒼穹”。嘖嘖,結尾鏗鏘有力,表達了作者內(nèi)心的歡歌與豪情,不僅大氣,且不落俗套,戛然而止中余韻悠長。因為收到詩稿時,我看到詩中有個別字詞表達不準,我便與作者商量可否改動幾個字,我才知道方向是個年青小伙,且發(fā)了不少詩作,其中在《星火》今年第一期發(fā)表了《長江》:“那么陡峭的雪山上,走下來/你沒想到再回頭//母親蹲在采石磯,舀水/舀到月亮,她放生//舀到小孤山的鐘聲,她放生/舀到白帝城的幾只猿猴,她放生”,詩作寫到這,我們似乎還讀不到什么,或者朦朧感到一些什么,但讀到最后,“舀到我的影子,倒入木桶/提回去時,你隨手關上人間黃昏”,作者的寫作意圖與表達的意蘊頓時豁然開朗,一幅幅畫圖在我們腦海中疊現(xiàn)。 這些年來,我對宜春詩人關注得較多,特別是在谷雨詩會這個特殊日子。豐城徐國亮是我關注最多的詩人,因為我從他的詩中讀到了他對人生對現(xiàn)實的思考,且這些思考還別具一格,直抵人心。徐國亮有一首詩,詩題我不記得了,但我記住了詩句,他說“人出生時沒有牙齒/幸好沒有牙齒/不然,母親給我們喂奶的時候/會如何膽顫心驚”,你看,這句子很平凡,但他又說“牙齒每天很辛苦/讓牙齒疼/只需一粒細小的沙粒/牙有多痛/愛與恨就有多痛?!甭犅牐皟蓚€句子平談,就是為了鋪墊“愛與恨有多疼”這個句子,讀到這,詩意立馬就出來了。最令我擊節(jié)稱贊的是,他在詩尾說,“一個人老去,牙齒越來越少/甚至和出生時一樣”,然后詩人又這樣虛晃一槍,再次用一個句子擊中我們的心靈,“這樣多好/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們不會咬牙切齒”。品品,句子的深刻內(nèi)涵出來了,令人喟嘆人生的多舛命運。想一想,人的一生,其實就如牙齒一樣,勤勞而不計得失,努力而不求回報。許多年過去了,我至今還記得曾若水寫的《白喜事》,他說“八仙挖出墓穴/把一切的傷痛徹底掩埋……月還是照常陰晴圓缺/只是墳山上/多了一堆凸起的傷”。這樣的詩,作者用自己營構的意象,延伸了讀者的意象,詩境立刻有了深長的韻味,達到“語不驚人誓不休”的效果。 一首詩,沒有讀者的共鳴,只有作者的欣賞,那是“孤芳自賞”,有作者的營構又有讀者的參與,才是“意味深長”,才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好的詩歌當是如此。 再說角度顯眼力,個性有特點。 這次宜春市第37屆谷雨詩會寫萬載的詩作特別多,幾乎占據(jù)全部詩作的七成。萬載有許多特殊的元素值得寫,如百合、花炮、儺舞,如文明塔、古城、有機農(nóng)業(yè)等等,有的作者在一首詩里,統(tǒng)統(tǒng)把這些元素寫入詩中。當然,這樣寫不是不可以,關鍵在于靈活運用得好。我認為,詩應該是一滴墨,讓它滴在水中,可以泅成一幅畫,一幅水墨丹青,迷蒙而又清晰,浪漫而又現(xiàn)實,足以令人把玩與沉吟。寫一個地域,怎么寫,如何寫,我認為角度十分重要。萬載是革命老區(qū),中共湘鄂贛邊特委、湘鄂贛省委、省蘇駐扎萬載達3年之久,小源(今仙源)被何健稱為“小莫斯科”,萬衛(wèi)平在寫這段紅色歷史時,他用《仙源放想》為題,找到很好的切入點,“當年紅旗報上的繁體小字/一直放大著沒有褪色”的句子中,那“繁體小字”突然間在我們眼中放大,讓人仿佛看到了那段戰(zhàn)斗歲月的烽火,過目不忘。何春燕的《百合花,千萬種的愛戀》,以詩意的筆調(diào)講述對百合的認識、父親的栽種,由此及彼,遙想萬載,其角度不可謂不獨特。 寫萬載夏布的詩有許多首,我認為寫得好的當屬湖南的作者辰水,作者的想象穿越時空,把自己融入到“陽光普照的日子”里,我“在纖細的指尖之上/如絲如縷,如一段細細的月光/垂下來,掛起來/又搓細了,成了紗錠”,他從娘子的“一塊夏布的后面,打量另一個紅塵/不是醉了,而是發(fā)覺/時光之妙,停留/在夏布縱橫的紋理之間”,他說“一匹夏布的溫存/有著千萬種不同的手感,不同的人/摩挲到了不一樣的歷史,或唐,或宋/或是一段民國/都感應在手指之間?!边@樣的詩作讓人在句子后面,看到詩人對夏布的虔誠吟唱,這吟唱因為作者的穿越,而藏在時光中鮮活如初。詩作有敘事有吟唱,做到張合有度,可見詩人的功力。 又如龍冬華的《萬載爆竹》,在短短的一首詩里,寫了爆竹的誕生,還狀物描形,說爆竹“一個個,如竹節(jié)般堅挺/將心中久蘊的誓言/喊出”,說爆竹“一串串,如姐妹般親密/將齊聚一堂的歡樂/傳遞”,兩個句子做到排列有序,特別是“喊出”與“傳遞”的詞語倒裝,讓詩意更加凸顯。這里表面上寫的是爆竹,其實寫的是萬載花炮人,堅挺得有個性,合作得很和諧,為的是“讓天下人/賞人間激情/聽中國智慧/嗅華夏芬芳”。 如彭芳的《黃源水酒》,用詞精準,不拖泥帶水,“一盞來自軒轅的水”中的“盞”字,把我們的目光與想象一下子拉入到古代,這“沉淀于性情之中”的水酒,“濃濃的,稠稠的”,一直“等待時間的發(fā)酵”,這樣的鋪墊,讓我們感嘆人生的緣份來自于“綿柔的骨子”,來自于“熾熱的心性”,來自于“醉過一次/醒來一回”的人生跌宕與真情感悟。人與人的交往,其實也如酒一樣,不是“一個可以了卻的簡單”,它沉淀于性情之中。 再如余麗玉的《春日》,詩作很短,卻句子干凈,雖然沒有周建好那樣善于捕捉靈動的意象,但也能用“鏡頭”的焦點對準事物,抓住讀者心靈,“春去春又回/那口滿池慧根的水塘/兩枚石子的加持/小的泛起漣漪,大的/泛起春潮”,讓人浮想聯(lián)翩,可謂結句不俗,吟哦再三,又讓讀者返回去領會“春去春又回”的深刻用意,只因為這“水塘”非那水塘,它有著“滿池慧根”,有著“我正坐實于春色”的感嘆,有著“那塵世里的刺”,被春天“賜它雨水,勸它清明”。由此可見作者明寫春日,實寫其他了,顯示了詩作的個性特點。有此類特點的詩作,本次詩會還有很多,如羅賢國的《那天中年》、童心的《萬載,吉祥飽滿的釋義》,如熊敏劍的《在萬載剪一段時光》、練繼圣的《萬載古城》,如周莉娜的《百合帖》等等??傊P者以為,寫詩與寫文章一樣,角度很重要,內(nèi)蘊很重要,有了好的角度,就有了內(nèi)蘊的產(chǎn)生,有了個性的凸顯。 羅灶生在宜春詩人中,用筆最為獨特,表述不僅明了,而且十分簡潔,可貴的是,斷句得當,還能別出心裁用句子敲擊讀者的心靈,從而發(fā)出娓娓顫音,余音繚繞不絕,他的《“三呼”萬載》,尤為《儺舞》一“呼”中,“取下面具/萬法歸宗/緣來/我們就是萬載/千秋/大丈夫”,令萬載人自豪,只因為“立地/頂天/為萬方樂奏/為四面八方/開了太平”。這么簡潔有力,堪為“羅氏”。 詩歌,是作者靈魂的高蹈,哲學層面上的立意,藝術層面上的意象與意境、布局與斷句,都是使詩作產(chǎn)生強烈藝術感染力的關鍵,沉浸其中,詩人才有最醇最美的藝術享受與寫作滿足,讀者也才有心靈的震顫和想象的空間。寫出有意境有張力的句子,應該是我們每位詩人的畢生藝術追求,唯有如此,我們才能用自己的筆寫出具有靈魂高度的詩歌。 谷雨詩會已經(jīng)成為江西的文化品牌,已經(jīng)成為詩人的盛大節(jié)日,宜春詩人才情迸發(fā),在每屆谷雨詩會上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祈盼下一屆谷雨詩會讀到本地詩人更多佳作,讓更多詩人的佳句在谷雨中得到更加酣暢的吟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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