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愚公移山》究竟在講什么？

風(fēng)雨黃昏后 2021-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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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27日，滄海昆侖教室

師：我們昨天的課上已經(jīng)把《愚公移山》的字詞、大意全部梳理過了，這一節(jié)課我們來分析《愚公移山》為什么這么經(jīng)典，為什么教材換了一次又一次，《愚公移山》卻依然存在著，為什么我要說《愚公移山》是八上教材里最重要的一篇。我們先來回顧一下原文，請齊讀——

師：讀錯了一個字！

靜雯：夸（ku?。涠鹗?。

師：讀到夸娥氏大家會想到什么？

生：夸父。

師：據(jù)說夸娥氏就是夸父。夸父是一個勇士，能追太陽的。好，大家還讀錯的是這個，這個也更重要，“亡以應(yīng)”，這個“亡”意思是“無”，也讀作“無”。我們把這個句子連讀三遍，把音讀準(zhǔn)。

生齊讀：河曲智叟亡以應(yīng)……

師：大家以后見到“亡”字和“以”字在一起，“亡”就念作“無”。

師：《愚公移山》它是如此經(jīng)典，它也成為許多人進(jìn)行創(chuàng)作的源泉。大家知不知道徐悲鴻，他畫馬畫得特別傳神，他是一個中西結(jié)合的畫家，他畫了一幅《愚公移山》圖。但是里面出現(xiàn)了許多錯誤，大家對照一下課本，看看出現(xiàn)了哪些錯誤。

生：三個人。

師：課本里面的這個故事，有多少人挖山？

生：荷擔(dān)者三夫。

師：“荷擔(dān)者三夫”，幾個人了？

生：三個。

師：只有這三個人挖嗎？

生：挑擔(dān)子的只有三個。

與蔚：遺男，還有那個孀妻。

師：孀妻也去了嗎？

生：沒有。

師：遺男去沒？

生：去了。

師：原文怎么說的？

生：跳往助之。

師：所以說至少有四個人，還有沒有別的人？

鈞毅：大象算不算錯？

師：當(dāng)然算。他有大象幫助他去運那些挖出來的土石嗎？沒有。原文里，他們是怎么運的？

生：荷擔(dān)。

師：這是一種。還有一處，說得非常清楚，他們是怎么運的？

生：箕畚運于渤海之尾。

師：拿的是非常常用的普通的器具裝起來運的。所以，有這樣的象嗎？有這樣的牛車嗎？未必。——大家現(xiàn)在有沒有找出第五個挖山的人？

靜雯：愚公。

師：請大家再讀“荷擔(dān)者三夫”這一句。

生齊讀：遂率子孫荷擔(dān)者三夫。

師：主語是誰？

生：愚公。

師：愚公有沒有去挖山？

生：有啊！

師：那大家為什么沒找到呢？

靜雯：說了??！

朱朱：他只是拿著鋤頭在那里和妻子說兩句?。?/span>

師：但是大家剛才只說挖山的只有四個人，或者只有三個人。在《列子》里的這篇《愚公移山》里面，挖山的有幾個人？

生：五個。

師：有五個，而運輸方式是“箕畚運于渤海之尾”。畫里面，遠(yuǎn)遠(yuǎn)超過五個了吧？這是里面發(fā)現(xiàn)的錯誤。

師：我們先來看一下挖山的五人對于挖山的態(tài)度是怎樣的，從原文中找出確切的依據(jù)。

朱朱：雜然相許。

師：你說的是誰的態(tài)度？

朱朱：大家的。

師：大家在文中指的是誰？大家包括那個遺男嗎？

朱朱：不包括。

師：所以，請你說準(zhǔn)確大家指的究竟是誰。

朱朱：就是愚公那一家子。

師：在文中用的那個詞語？

阿臻：室。

師：“室”指家人，他的家人。或者說是——

朱朱：子孫。

師：他的子孫，他的家人們，是“雜然相許”，是一種非常積極的相應(yīng)，是非常支持的。那這個遺男，剛剛換牙的六七歲的小男孩，他怎么想？

鈞毅：好玩。

師：為什么說是“好玩”呢？

鈞毅：跳往助之。

師：你從哪個字眼上看出他是覺著“好玩”？

鈞毅：跳。

師：蹦蹦跳跳地去了，這群人干的事情好意思，我也去！他去愚公支持還是反對呢？

鈞毅：沒有存心去支持，但是實際上已經(jīng)支持了他。

師：愚公本人呢，則是這項行動的倡導(dǎo)者，他的子孫們對這項行動是積極響應(yīng)的，而遺男可能是積極響應(yīng)，也可能是覺著好玩，但實際行動上已經(jīng)作出了支持。

師：除了這五個，文中還出現(xiàn)了哪些人物？

生：其妻。

生：河曲智叟。

生：操蛇之神。

生：天帝。

師：他們分別是什么態(tài)度？我們先來看最后的，操蛇之神？

生：害怕。

師：讀出來。

生：懼其不已也。

師：害怕誰？

生：愚公。

師：害怕愚公干嘛？

生：挖山。

師：山神害怕愚公真的把山給挖了，也就意味著山神認(rèn)為愚公挖山的行為能不能做到？

生：能夠。

師：所以，他非常害怕。天帝呢？

生：感其誠。

師：被誰感動？

生：愚公。

師：所以他就派夸娥氏二子把山搬走了。那我們不應(yīng)該說是“夸娥氏二子移山”或者“天帝移山”嗎？為什么我們說是“愚公移山”呢？

阿臻：因為愚公是倡導(dǎo)者。

朱朱：因為愚公要挖山，哪怕沒有天帝，他最終還是要把山給挖穿，天帝不過幫他提前完成了。

師：因此嗎？

姜悅：因為愚公挖山的行為，天帝才感動；天帝感動了，才派夸娥氏二子把山給移走了。

師：歸根到底還是因為什么呢？事情的源頭還在愚公這里，所以才叫做“愚公移山”。

師：我們再來看最后兩個人，其妻，河區(qū)智叟，這兩個人很好玩，他們說出了類似的話。他們的態(tài)度一樣嗎？我們來看一下他的妻子怎么說的。請讀。

生讀：其妻獻(xiàn)疑曰：“以君之力，曾不能損魁父之丘，如太行、王屋何？且焉置土石？”

師：河曲智叟怎么說的？

生讀：河曲智叟笑而止之曰：“甚矣，汝之不惠。以殘年余力，曾不能毀山之一毛，其如土石何？”

師：誰來嘗試對比一下？很好玩的，比如說他的妻子是怎樣給愚公說的。世臻。

阿臻：他的妻子是在提出疑問，河曲智叟卻是在嘲笑。

師：為什么說是嘲笑？有沒有非常干脆的有力的證據(jù)？

阿臻脫口而出：汝之不惠！

師：你這么笨！還有沒有？

阿臻：以殘年余力，曾不能毀山之一毛……

生：笑！

師：其他同學(xué)一直在提醒你。

阿臻：笑。

師：這個“笑”就是嘲笑、譏笑。這兩個人的方式不一樣，一個是在提出疑問、指出困難，另外一個則是赤裸裸地否定。除此之外，還有哪些？

生沉默。

彬涵：一個是“以君之力”，一個是“以殘年余力”，“殘年”感覺像是快死了一樣，力量也沒多大。“以君之力”是一個敬語，很尊敬。

師：“君”是一個敬語，相應(yīng)的，智叟說是“以殘年余力”，帶著什么?。?/span>

阿臻：否定。

師：否定、嘲笑。那么，智叟是怎么稱呼愚公的？

生：汝。

師：汝是一種敬稱嗎？大家找下注釋，里面有解釋。

生：稱呼同輩或后輩。

師：問題是這兩個人誰年齡大？

生：不知道。

師：但是愚公多大了？

生：年且九十。

師：年且九十的老人，一般情況下都需要我們?nèi)プ鹬氐摹?/span>但是智叟的稱呼以平輩或者后輩的去稱呼，帶著一種蔑視。（世臻舉手）世臻，繼續(xù)！

阿臻：一個是否定，一個是聽到愚公說出方案之后，質(zhì)疑這個方案的可行性，提出問題，其實是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也是在幫助愚公解決這些問題。而智叟是在直接否定他。

師：非常好！請坐。簡單概括就是——其妻是在關(guān)心，是在就這個計劃提出它切實存在的問題，來幫助愚公完善它的計劃，其實也是在用一種看似否定的態(tài)度在支持愚公。而智叟則是徹徹底底的否定、嘲諷、譏笑。我們試著把妻子的關(guān)心、智叟對他的嘲諷讀出來，不妨夸張一些。女生讀其妻的，男生讀智叟的，我來讀愚公的。

……

師：很明顯的，雖然都是在說以你的能力對于搬山來說實在是太微小了，但是態(tài)度是截然不同的。但不管他們的態(tài)度怎樣截然不同，他們都有一種疑問，不管是妻子還是智叟，他們都認(rèn)為這對于愚公來說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面對這樣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愚公卻去做了，愚公到底是否愚呢？

生沉默。過了一會，若鵬想舉手又四顧。

師：若鵬，有想法就大膽說出來。

若鵬：我覺著他不愚。因為他有一種固執(zhí)，一種頑強(qiáng)？

師：到底是固執(zhí)還是頑強(qiáng)，這倆詞的感情色彩可完全不一樣。

若鵬：頑強(qiáng)。愚公說，“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也就是說他也想過最后究竟該怎么辦。所以說他并不愚。

師：也就是說，愚公在移山之前對于最終的結(jié)果是有所預(yù)測的。我雖然會死，但是我的后代無窮無盡。所以，山能不能挖成？

若鵬：可以，但是需要很久。

師：大家能不能提出別的證據(jù)？

朱朱：我有一個猜想，有可能愚公有點妖。

師：嗯，狀諸葛多智而近妖。

朱朱：他去挖山，是故意讓山神知道，然后讓他懼怕，讓他慫，慫了就會報告帝，然后帝就會下令夸娥氏二子搬山。

生笑。

師：也就是他認(rèn)為他的行為一定會感動天帝，天帝一定會幫助他把山搬走。他有這種——

靜雯：神力。

師：這種未卜先知的神力，所以他才決定去挖山。大家認(rèn)同不認(rèn)同？

生：有可能。

師：你認(rèn)為愚公知不知道最后會出現(xiàn)這樣的結(jié)果？

生：不知道。

師：為什么？

靜雯：假如說他知道天帝一定會幫助他，那他和智叟的對話，不會說“子子孫孫”這一堆了，而是會說天帝一定會把山搬走的。

師：如果知道，也就不會做“子子孫孫無窮匱也”這樣的打算了。

鈞毅：我覺著如果他是奔著讓別人把山搬走的目的去的話，這個課文也就不會進(jìn)課本了。

生笑。

師：我們先擱置這個問題。

彬涵：愚公是在山里，假設(shè)一下，山里面農(nóng)業(yè)又不發(fā)達(dá)，他們子子孫孫都去挖山，他們吃什么呢？田誰來種呢？

師：這是一個非常實際的問題。這個問題我們?nèi)匀幌葦R置，后面我們都會解決掉。大家能不能夠就愚公究竟愚不愚提出其他有力的證據(jù)？

師：愚公一開始就做好了子子孫孫一代又一代挖山的準(zhǔn)備，這也就意味著愚公知不知道挖山難？

生：知道。

師：難在哪里？山多大？

生：方七百里。

師：多高？

生：高萬仞。

師：挖山的人有幾個？

生：五個。

師：挖山的工具？

生：鋤頭。

師：鋤頭，箕畚，都是一些非常微小的。所以每天可能只能損山之一毛。——那愚公究竟笨不笨呢？

姜悅：他搬個家不就好了？我們小學(xué)的時候也學(xué)過這個，是現(xiàn)代文，當(dāng)時我就覺著愚公特別笨，他搬個家就行了，何必要把整個山給搬走呢？現(xiàn)在我再讀，又覺著他這種精神可嘉。

師：你現(xiàn)在為什么又認(rèn)為他精神可嘉？

姜悅：因為他一直堅持不懈，他不行了，他的子孫也行。

師：很好。這就是成長。我們再來看，作者認(rèn)為愚公愚不愚？

生：不愚。

師：證據(jù)在哪里？作者怎么看？他想把愚公塑造成一個怎樣的形象？

靜雯：笨。

師：證據(jù)？

靜雯：叫“愚公”。

師：已經(jīng)叫“愚公”了，肯定笨。愚公，公是什么意思？是敬稱還是平稱？

生：敬稱。

師：“叟”呢？

生：老頭子。

師：換成現(xiàn)代的話說，分別是，北山有一位非常笨的老爺爺，河曲有一個非常聰明的老頭子。

生笑。

師：作者究竟贊成誰呢？

生：愚公。

師：作者是贊成愚公的，通過“公”和“叟”的稱呼可以看出來。而且，作者給愚公安排了什么結(jié)局？讀出來。

生：冀之南，漢之陰，無隴斷焉。

師：讓他的愿望達(dá)成了。所以作者并不是想把他塑造成一個愚笨的形象，那為什么叫他“愚公”呢？

朱朱：愚公是愚，但智叟不智??！

師：大家有沒有想到一個和“愚”“智”都相關(guān)的成語？

生：大智若愚。

師：愚公有沒有大智？

生：有。挖山！

生：子子孫孫！

師：智叟有沒有智慧？

生：有。

師：怎樣的智慧？

生：小聰明。

師：如果換成是他，他估計會和小學(xué)的姜悅一樣，做同樣的選擇，搬家！

朱朱：但搬家真的是一個很劃算的選擇。

師：好，作者是想要把愚公塑造成一個大智若愚的形象，所以我們讀的時候要讀出這種贊揚(yáng)、肯定的語氣。我們再來讀，同時把每個人的語氣都讀出來。

生讀。

師：大家很早就知道這個故事了，當(dāng)時你肯定有一個疑問，他為什么不搬走。現(xiàn)在你認(rèn)為愚公是應(yīng)該搬家還是挖山？

生有回答搬家的，也有回答該挖山的。

師：請同學(xué)們看一下我們這一課的預(yù)習(xí)提示，這是一篇什么文章？

生：寓言。

師：大家有沒有讀過寓言？

學(xué)生回答出“守株待兔”“拔苗助長”“掩耳盜鈴”“皇帝的新裝”“亡羊補(bǔ)牢”等。

師：這些都是寓言故事？什么是寓言？大家羅列出來的這么多寓言故事，現(xiàn)實生活中可能發(fā)生嗎？

生：不可能。

師：基本不可能。但是它講的道理是不是很真實？請注意這個特征。寓言，是用比喻性的故事來寄托意味深長的道理的一種文章，它多采用比喻或象征的手法。它的故事可能是非常不合理的，但是它所講的道理卻是極其深刻的。那么，愚公移山這個故事究竟想要告訴我們什么道理呢？所有問愚公為什么不搬家的人，都忘了它是一個寓言。故事本身存在這些不合理的地方是非常正常的，我們真正要做的是讀明白作者想借這個故事講述什么道理。這篇文章選自哪本書呢？

生：《列子》。

師：大家知道《列子》是什么書嗎？

生：寓言故事。

師：我們學(xué)過其中的一些文章，是什么？

生：《兩小兒辯日》《杞人憂天》。

師：兩小兒誰對誰錯？

生：沒有對錯。

師：從不同的參照物，不同的角度來看，都對，所以孔子也犯難了。這一篇，選自《列子·湯問》，我們可以簡單來看一下。

師：物有巨大和細(xì)小的區(qū)別嗎？有長和短的區(qū)別嗎？有同和不同的區(qū)別嗎？接著，他舉了一些例子，海外有一些仙山，非常巨大，但是后來沉了，沒了；然后，又講了“愚公移山”的故事，最后還講了“夸父追日”的故事。

　　再結(jié)合《兩小兒辯日》，大家再看看，作者究竟想要借這個故事講什么道理。

　　我們馬上發(fā)現(xiàn)一系列問題，太行山王屋山是不是永恒的？“方七百里，高萬仞”。但是最后呢？“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愚公的壽命是不是短暫的？“年且九十”，“殘年余力”。但是另一個角度呢，“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是不是永恒的？北山愚公到底是愚還是智？我們發(fā)現(xiàn)他大智若愚。智叟呢？叫“智叟”，但是我們發(fā)現(xiàn)他其實只有一些小聰明。再結(jié)合“物有巨細(xì)乎？有修短乎？有同異乎？”，到底講什么？

　　作者想借愚公移山的故事講述的一種道家的理念，一切都是相對而言的。愚公跨越了人生的局限，能夠“以天地為一朝，億代為瞬息，忘懷以造事，無心而為功”，達(dá)到了大智慧的境界，真正貼合了道家的理念。作者想表達(dá)的是這個道理。

　　大家有沒有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我們讀的《愚公移山》的故事不是一回事??！

　　我們現(xiàn)在讀《愚公移山》，有時候是把它當(dāng)作神話，有時候又當(dāng)作寓言。寓言的道理就多了，我們可以結(jié)合不同的時代給出不同的解釋。而如果我們把它一則神話的話，它最初產(chǎn)生的背景可能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