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誦讀、編輯:一片云 黃糕是大同常見的家常主食。 在我們大同,做黃糕的原料是黍子磨成的黃米面。黃米富含蛋白質、碳水化合物、B族維生素、維生素E、鋅、銅、錳等營養(yǎng)元素,具有益陰、利肺、利大腸之功效,深得北方人的喜愛。 中國北方不僅關于黍子的遺址多、時代久遠,還發(fā)現(xiàn)了黍子的大量野生種和品種類型,這些都是中國作為黍子起源地的佐證。世界各國學界基本采納了栽培黍起源于中國的觀點。 在《齊民要術》中也把黍子作為新開荒地的先鋒作物?!对娊洝の猴L》中還有這樣膾炙人口的詩句:“碩鼠碩鼠,無食我黍”。 經過春種、夏長,秋季黃澄澄的黍子穗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fā)著誘人的金色,低下了沉甸甸的頭。莊戶人的勞作辛苦在秋季有了成果。 小的時候,我常常被母親放在姥姥家。趕在秋天的末梢,也是黍子成熟收割的時候。 那會兩個舅舅還在世,每天一大早,姥姥就做好了早飯。纏著小腳的姥姥麻利的把熱乎的放著山藥蛋的稀粥舀進一個小瓷罐里,再把一大碗混著麻油香和蔥香的莜面塊壘放在罐子上,放上自己腌制的咸菜,用另一個大碗蓋好。 吃過了早飯,這個給舅舅們送飯的光榮任務就落在了我的頭上。而姥姥每次都要多囑咐幾句:“不著急,慢慢走,別磕著碰著,別把飯灑了?!?/span> 姥姥的話音還沒落,我早就提溜起飯罐,一蹦三跳的出了院門。 由于莊稼地離姥姥家不遠,走不多遠,就看見了舅舅們揮舞著鐮刀忙活的身影。在清晨太陽的光輝里,舅舅們像鍍了一層金,閃閃發(fā)光。現(xiàn)在想起來,那畫面都讓人難忘。 “大舅,二舅,吃飯了。”罐子還沒放穩(wěn)當,我就大聲的喊叫起來。 倆個舅舅放下鐮刀,解下圍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粗糙有力的大手把我抱起,高高的舉過頭頂,每次都像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大大的香瓜或者是野地里的各種奶瓜瓜。 “真甜,好吃?!笨粗依峭袒⒀实某韵?,舅舅們哈哈大笑。 現(xiàn)在,倆個舅舅去世快三十年了,那些和舅舅們相處的日子充滿了疼愛,也一直是我心底不能提的痛楚。每每想起來,都濕了眼眶。 收割完了黍子,舅舅們把黍子一捆一捆的扎好,然后套上牛車拉回到場面。場面也就是一塊平整的地,在上面可以曬糧食。 舅舅們用一根長長的木頭棒子套上一根硬硬的皮鞭子,我不知道那玩意叫什么,只記得在舅舅們的手里,一上一下的揮舞,濺起來的草渣子到處亂飛。 這時,我就遠遠的躲開了,跑到一邊去捉我的蝴蝶,去找我的螞蚱。 碰上好天氣,一天半會就可以把黍子從穗子上都敲下來。 然后舅舅們就把黍子裝進麻袋里,扎緊麻袋口,用小車子推到村里的磨坊,倒入那種聲音大的不得了的機器,一會兒就看到黍子皮和籽分開了。 再然后,把黍子籽倒進另一個機器,不稍一會功夫,籽就被磨成了面。姥姥說這就是我們的黃米面,用來做黃糕的。 忙活了好多天,終于可以吃上今年的新黃米面糕了。 姥姥把黃米面先用冷水拌成一個一個小顆粒,然后撒在鋪了籠布的籠屜上蒸熟,熟一層,姥姥就再往上撒一層。最后等到整個面都熟了,姥姥倒在盆里趁著熱乎氣,用手再揉幾遍,最后在表面抹點麻油。姥姥說這樣做可以防止糕面裂開,而且也好看。 有的時候,姥姥會做一大鍋大燴菜,都是當季新鮮從地里采摘回來的豆角、葫蘆、山藥,用栽栽面花一熗,隔著老遠就能聞見那香氣,那叫一個饞。而我的栽栽面花情結,一定是那個時候種下的。 也有的時候,姥姥會把糕包上自己做的紅豆餡,然后放進熱油鍋里炸,表皮酥脆,餡料香甜軟沙,讓你吃了一個還想再吃一個。 糕,可以當主食,吃起來松軟可口,十分味美。在姥姥的手里,黃糕還很百搭呢,可以就著可口的菜一起吃,也可以切成糕片子。 在鍋底抹上一層薄油,把糕片子煎至兩面金黃。姥姥用鏟子一鏟,利索的放到盤子里,再抹上姥姥自己做的醬,一口糕片子,一口大蔥,吃得是既解饞又肚圓。 小的時候,我常常跟在老姨的屁股后面玩。而老姨糕片子的做法就更簡單。她不用油煎,直接在軟軟的糕片子上撒上一把鹽,再放上幾根嫩嫩的小蔥,然后卷起來,就著一大瓢冷水就開吃。 當然,老姨的懶人糕片子比不上姥姥的油煎糕片子。不過,餓極了,都成了填飽肚子的美味。 還有一種糕片子的吃法是我小時候特別喜歡的。姥姥把炒熟了的黃豆倒在街上的大石磨子上,顛著小腳,推著沉重的石磨轉了一圈又一圈。有時候,我也會跑過去幫著推幾下,雖然使上吃奶勁也推不動,但看到我憋得通紅的小臉,姥姥總是笑彎了腰。 細細碎碎的豆渣子在石磨的滾壓下,一會就被磨成了細細的粉。姥姥用去了黍子粒的穗子做成的笤帚,三掃兩掃,滿滿一大盆的黃豆面就做好了。 回到家里,姥姥把糖摻和在黃豆面里,再把糕片子放在黃豆面里,左一層右一層,糕片子在姥姥的手里就包成了另一個樣子,姥姥說這是粘豆面糕。 等在一旁急不可待的我,拿起一塊就往嘴里塞。瞬間,黃豆面的豆香,糕片子的清香,一股腦的溢滿整個口腔。 而伴隨著美味入口的,是滿嘴、滿臉和手上的黃豆面。姥姥說我就跟家里的那只貓一樣有著小花臉。 糕片子的味道裝滿了整個不諳世事的童年,裹挾著舅舅們的辛苦,塞滿了姥姥的勤勞,豐盈了家常的味蕾。多年以后,童年的味道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情結。 也許是小時候吃糕吃多了吧,現(xiàn)在反而不怎么喜歡吃糕了。偶爾吃一次油炸糕,到也能吃上一兩個。但是素糕,含在嘴里打滾,卻怎么也咽不下去。 現(xiàn)在,89歲的姥姥已經不能再給我們做糕片子吃了,兒時姥姥看著我們狼吞虎咽的笑聲,卻永遠的留在了我的記憶里。 我的《得勝堡三部曲》: 想法丨發(fā)現(xiàn)丨習慣丨人文 讓閱讀成為習慣,讓靈魂擁有溫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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