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  頂

在高空

抹平最后一坨濃云

腰身緩緩伸直

歲末的歸心豁然開朗

所有經(jīng)受過的

烈日，寒風(fēng)，苦雨，冰霜

從一層層鋼砼架構(gòu)中撤出

是要迎接溫馨的充實(shí)

還是冷寂的空虛？

一把泥刀不得而知

而自己

如同眼前的這只小鳥

旋即滑向圍墻腳下

銜起一枚脫根的干草

回去，溫暖久別的家

過冬的野草

北風(fēng)

從西伯利亞的冷空滑下

一路磨著刀子

總有一些蟲蛇

私藏了秋天的糧食

隱蔽。安逸

一棵棵野草

該守在哪里，還是守在哪里

葉黃

葉落

葉枯

赤裸的心，依然緊貼大地

默默孵化著

春的生機(jī)

父親

一把鋤頭，一生為莊稼

松土、刨草

病床上，躺了兩個(gè)多月

父親說，骨頭都生銹了

直到銹死，那塊鐵

還是硬的

麥子黃了

麥子黃了

一首大氣磅礴的詩

即將脫稿

寫好它

時(shí)間熬了多長(zhǎng)

站立田頭

看起伏的詩行

字字飽滿

粒粒帶著不可褻瀆的鋒芒

用眼看，它是糧食

用心讀，它是食糧

            病房偶見

她的臉上是三月的陽光

水果刀明凈

左手的雪梨輕輕轉(zhuǎn)動(dòng)

把一圈一圈的纏身之事

削得水靈水靈

牙簽挑起的雪片

在婆婆干癟的唇邊

融合了一顆滾燙的濁淚

堅(jiān)守

老家房屋里的家居用品

每年只工作半個(gè)月

然后，不情不愿地讓它們

清閑三百五十天

只有大門上的那把鎖

恰恰相反

每次年底回來

看見它在風(fēng)雨中

和我一樣，堅(jiān)守得

銹跡斑斑

麻雀

這只麻雀

覓食于門前草坪

我至少笑過它三次

沒有天鵝之美

沒有鴻鵠之志

沒有大雁北去南回之壯舉

從草坪躍上高壓電線

它這五秒的瞬間技藝

我想，我窮己一生

也無能企及

陽光和雨露

回家過年。三公說

園里的蔬菜，想吃隨便摘

采了一顆黃芽白，剝開

重重疊疊的陽光、雨露

一片一片抖出來

候車室

架在站前的一口大鍋

放進(jìn)去的

大都是農(nóng)家土產(chǎn)

焦的，悶的，暴的

樂的，悠的，倦的

嘈嘈雜雜，混合著烹調(diào)

酸甜苦辣咸，一團(tuán)一團(tuán)

陸續(xù)出鍋。被一列列客車

吞吐得四散

       我不相信雪是白的

雪，下在一張白紙上

我相信

雪是白的

雪，下在一株棉花稈上

我相信

雪是白的

甚至，下在一堆牛糞上

我也相信

雪，是白的

甚至下在一塊煤上

我仍然相信

雪，是白的

如果雪

下在一團(tuán)黑心上

我不相信，雪是白的

荒地

圈一堵圍墻

便與耕者脫離了關(guān)系

良田，不再是它的名字

藤蔓，在肆意瘋長(zhǎng)

蛇蝎，在隱秘盤踞

偶爾，有幾只無處棲身的麻雀

怯怯地，搭個(gè)草窩

圍墻外，一小片的油菜花

開過五次

圍墻內(nèi)，一大片的野草花

謝過五次

故鄉(xiāng)的牛灣洲

那是古老的贛江中

歲月沉淀的滄桑

季節(jié)的更替

變化著草色的深淺枯黃

不變的是

故鄉(xiāng)的牛灣洲

只養(yǎng)牛羊

不養(yǎng)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