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寫秋天的詩,相信大家都瞬間想到了老杜的“風(fēng)疾天高猿嘯哀”,咳咳,我也是。。。所以今天這里換一首: 《秋夜客舍》作者杜甫 露下天高秋氣清,空山獨夜旅魂驚。 疏燈自照孤帆宿,新月猶懸雙杵鳴。 南菊再逢人臥病,北書不至雁無情。 步檐倚杖看牛斗,銀漢遙應(yīng)接鳳城。 這首詩的題目,在《瀛奎律髓》里就叫《秋夜》,大概有人覺得加上“客舍”或者更準確,于是便有了《秋夜客舍》這個題目,詩還是那首詩。老杜此作應(yīng)該與《秋興八首》作于同一年,大歷元年(公元766年),時間應(yīng)該比著名的《秋興》八首早一點,有人考證是先有此作又寫了《秋興》。 還是先從首聯(lián)看起:露下天高秋氣清,空山獨夜旅魂驚。 作品又是開筆見秋,扣題緊密。首句明寫秋,次句明寫夜。字面很好懂,秋高氣清,夜里有了露水,我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山間客舍里,魂驚。第一句以景起興,第二句才是詩骨所在。 頷聯(lián):疏燈自照孤帆宿,新月猶懸雙杵鳴。 先看字面,疏遠的燈光獨自照著夜泊的孤帆,一彎新月還在天上掛著,聽到雙杵搗衣的聲音。 頷聯(lián)緊承次句寫夜,大家注意一下老杜筆下的旅夜見聞:空山、獨夜、疏燈、孤帆、新月、雙杵,寫得清峻空逸卻又字字實情,這個我們可以借鑒但不必硬學(xué)(文字功夫要過硬才能達到這個效果)。巧妙的是,這里“雙杵”暗含秋天之意,為下聯(lián)張目。 這里著重解釋一下雙杵,古代的衣服多為生絲或者麻織品,原料是很硬的,穿著不舒服,于是有了搗衣這個動作。搗衣,不是拿棒槌在河邊上洗衣服,千萬別搞錯,搗衣,是把粗制衣料放在臼里用長棒子搗擊,使其變軟,穿著更舒服。而且搗衣,是兩個人,對面站著,各手持一棒,輪流往臼里搗,所以詩中說“雙杵”,老杜觀察生活很細的。 再看頸聯(lián), 南菊再逢人臥病,北書不至雁無情。 果然,詩人的筆墨緊扣“秋”來,菊、雁,這是秋天最有代表性的景象,與之相應(yīng)的,是人臥病,書未至。南菊再逢,是說老杜此時已經(jīng)在這里過了第二個秋天,研究人員便是由此推判的創(chuàng)作年份。由菊到雁,由雁到人。。??吹酱?,詩人的心情我們大抵可以想見了:羈旅逢秋,空山新月,人病著又沒個家信。。。于是怎么樣? 尾聯(lián):步檐倚杖看牛斗,銀漢遙應(yīng)接鳳城。 詩人拄著拐杖蹓跶到檐下,看著天上的牛斗星就在銀河邊上,繼而由銀河想到國都,想到故國,想到家鄉(xiāng)。。。情緒得到收束,主題得到升華,完美收官。 看完詩,咱們來看看兩聯(lián)對仗: 疏燈自照孤帆宿, 新月猶懸雙杵鳴。 形名副動數(shù)名動 南菊再逢人臥病, 北書不至雁無情。 方名副動名動名 詞性,句式,無可挑剔。所以別再說什么古代沒語法,老杜也未必懂詞性這樣的話,老杜不是一般的懂,玩得太精太精啦!只不過他大概不知道“副詞”這個名字,但完全不妨礙他的理解與使用。如同過去弄堂也大多沒名字,誰也不會找不著家一樣。 學(xué)老杜的詩學(xué)什么?詩法!謀篇。上句為下句鋪墊,下句緊承上句,每句皆不離題,但又不是死扣。后人評價老杜此篇:句句清拔,而意境又極遠闊(紀昀語)。文字工夫在于積累,意境取決于心胸,所以,對于我們來說,把握好全篇的格局其實是最容易做到的。 201505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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