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有點睡過頭。緊趕慢趕著給上高三的小子炒了一盤蛋炒飯,熱了一杯鮮牛奶,洗了一個紅富士,道了一聲加油干……然后坐在餐桌前聽著李宗盛吃著我的那份早餐,有點小悠然——課在10點后,家在學校對門,不用太著急——只須細嚼慢咽,細嗅炒飯的蔥香與焦香,那也是件挺愜意的事。 汪曾祺怎么說來著?“四方食事,不過一碗人間煙火?!比碎g煙火氣最是紛繁卻又最是簡單,最是惱人卻又最是入心。偶然間菜場一遭,聽市聲紛擾,看人情世故,賞菜青魚鮮,嗅五香撲鼻,嗅五味縈繞,挑心頭所愛……一圈下來,低到塵埃里的庸常生活,便多少有了幾分生氣,幾分活潑,幾分溫暖——鄉(xiāng)間老太說,后生(戴著口罩,老太難辨年齡)明天早點過來,給你帶我家自制的麻糍嘗嘗……屠夫豪橫地喊著來一塊肉怎么樣,很新鮮的!一路走過,遠離了四書五經(jīng),避開了詩詞歌賦,惟有市井俚語,惟有琳瑯菜蔬,惟有撲鼻香氣……蹲下身子,手撫花黃葉青椒紅,觸碰到的是自然精靈與泥土的結晶;湊過鼻子,細辨魚新肉鮮,嗅到的是時光的沉淀與轉(zhuǎn)換。一圈走下來左手是禽肉魚蛋,右手是時令果蔬,偶見一同事熟人還得高聲吆喝一句,熱情招呼一番,才算是真正符合菜市場的氛圍呢。 到得家中,脫去西服革履,換上居家衣裳。在這個冬日里,最好是也換上分宜人的最愛——厚且暖的睡衣(之所以如此說,是常見家長身著此類爆款來接送小孩上下學,不論是開豪車的,還是騎小電驢的,概莫能外),放上隔壁老樊的煙嗓聲,再配以洗,摘,切,砍……一番動作做下來,準備工作算是做好了。其實想想,這過程和上堂課的準備過程相當——買菜不就是準備備課用的各類素材么,都是可著自己喜歡的挑;洗摘切砍之類,不就是課前的教學設計,課件制作,教案撰寫……一溜忙下來,就得是開始“治大國”了,哦,應該是“烹小鮮”了。打上火,開啟油煙機,一頓煎炒烹炸熘,煙火之氣就在廚房里升騰而起了——手起鏟落,油鍋輕抖,菜蔬翻飛,再配以有節(jié)奏的鍋鏟撞擊聲,蒸汽噴吐聲,煙機轟鳴聲,哦,還有隔壁老樊的嘶啞吶喊聲,怎一個“鬧”字了得!一個小時不得,只見餐桌上,黃的金黃,白的雪白,綠的碧綠……放下鏟子,眼睛巡視一周,為之躊躇滿志,為之心曠神怡!這與上了一堂好課之后的感覺全無二致,只覺暢快,只覺得得意,只想聽聽別人的評價是否如己所愿! 于是等得妻兒上課回來,一家人坐定開吃。?看兒子呼嚕呼嚕開吃,并不愿意與我交流,便知今日“課堂(廚房)”效果不錯,但沒有評價終究是不完美的。于是趁兒子吃完,抹嘴欲走之時,弱弱地問一句,今天的菜味道如何(這感覺一點也不啻于上完課問教研員今天我上得怎么樣)?這時兒子總會悠然心會地表揚一句:還不錯哦! 還不錯!真真是不錯的評價,一個半小時工夫總算沒有白費……彌漫在廚房與餐廳里的煙火氣,最是溫熱可人,讓庸常的生活里多了許多的溫度,撫慰日常生活帶來倦怠與辛苦,令人滿足的溫熱從胃里一直彌散到心里——沒有什么事是一頓親手做的好吃飯解決不了的。如果還解決不了,怎么辦?再來一頓! 有人能問粥可溫,有人共我立黃昏,甚好!凡俗的幸福在煙火氣里蒸騰,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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