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十年代至六十年代初,漢口確是當之無愧京劇的大碼頭。從二十年代初到解放前,京劇班社經(jīng)常是北京學手藝,上海闖出名,再沿長江坐船到各碼頭(沿江城市)演出賺錢。每到一地,俗稱“拜碼頭”。而漢口就是其中的大碼頭。何也?劇場多,來往名角多,觀眾多,懂戲者更多!如譚鑫培、梅蘭芳、程硯秋、尚小云、荀慧生、周信芳、馬連良、林樹森、奚嘯伯、楊寶森、張君秋、李慧芳、趙燕俠、關肅霜……但凡你能想到的都必定會到漢口,各地名角兒紛紛來“拜碼頭,”作為“戲碼頭”的武漢(漢口)那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其京戲繁盛程度大大超過沿江其它城市! 漢口的觀眾不但懂戲,愛戲,會捧角,愛好甚廣,喜聽京朝派,也不排斥海派,不過口味也很挑。而漢口各舞臺經(jīng)理人對于如何請名角兒也傷透腦筋,報紙還專門撰文為漢口戲劇業(yè)的發(fā)展出謀劃策:名伶四旦中,尚小云、荀慧生的號召力較梅蘭芳、程硯秋稍差。如聘尚小云,則需要再邀第一流的老生為陪襯,在譚富英、馬連良、言菊朋、高慶奎四人中邀一人前來;武生則需邀尚和玉、周瑞安等人;如聘荀慧生來漢口,老生可邀楊寶森、安舒元等,而武生一定要邀楊小樓、尚和玉等人,他們若跟荀配演《戰(zhàn)宛城》、《翠屏山》等名劇,必更有號召力,等等,足見對市場研究之深,懂戲之甚巨。也可見漢口的戲迷很內行,也表明“名角演名劇”對戲迷的號召力驚人。 1919年,梅蘭芳首到漢口合記大舞臺演出,1920 年,余叔巖首到漢口演出,1922年,馬連良首到漢口興記大舞臺演出…,自此后,眾多當時頂級的京劇名角兒,無一不接踵率班經(jīng)常來武漢演出。因為,武漢是個養(yǎng)得起京劇藝人的地方,無論什么級別的藝人來,都能掙口飯吃。俗話說“北京坐科、上海掛號、武漢闖碼頭”,除了北京、上海,武漢也成為全國各地戲曲藝人成名成家的大本營。武漢三鎮(zhèn)的戲園子多如牛毛,其中以漢口大舞臺(合記)、新市場(民眾樂園大舞臺)、興記大舞臺、天一劇場、滿春戲園…最盛,而漢口的戲迷數(shù)量龐大、行家多,愛戲也懂戲。所有角兒,只要本事過硬,在武漢演出必紅無疑!從有京劇起直至解放前,名角兒如梅、尚、程、荀四大名旦、余、高、言、馬前四大須生;馬、譚、奚、楊后四大須生,以及風糜一時的“四大坤伶”、“四小名旦”,以及楊小樓、尚和玉、蓋叫天三大武生,金少山、郝壽臣、侯喜瑞三大花面,麒麟童、林樹森、李洪春、李桂春、王桂卿、李萬春、張翼鵬、…等等,只要是北京天津上海的一眾名角,只要你想得到的名角,都是多次來漢口碼頭演出,劇場常常滿座關閘! 如京劇名武生李萬春在這里也感受到同樣熱烈的觀眾氣氛。1933年11月他應邀到新市場大舞臺演出,不但連日皆告滿座,且每晚都有人滿之患,劇場不得不于八時左右即將前后柵門關鎖,后來此次演出一直持續(xù)了40天,賣座始終不減,戲班、戲迷皆大歡喜! 所以多次來漢演出的梅蘭芳先生,五〇年在武漢各界的歡迎他的大會上。激動而贊嘆的說出:“武漢(漢口)是與北京、上海並列的京劇三大碼頭!”之語,也說明了當年武漢的京劇市場和演員陣容的強大,可比肩京、滬。 特別在四十年代末到五、六十年代,各地活躍在京劇舞臺的藝術家雖也不少,但一批老藝術家因年老逐漸淡出舞臺,中青代角兒大都是一兩位名角領銜,帶一個戲班,扎在一個城市,比起北京、上海、武漢三地,觀眾市場大且熱烈,角兒陣營實力強且齊整,尚有差距。如五十年代的武漢京劇陣容:老生有高百歲、陳鶴峰、關正明;武生有高盛麟、郭玉昆、賀玉欽;小生有高維廉、楊玉華;旦角有楊菊蘋、一李嗇華、陳瑤華;凈角有董俊峰、葉盛茂、張宏奎;丑角有高世太、張嘯莊、李正福、楊正義,都是京滬聞名的“角兒”,那怕是團內一些二路或硬里子,如倪海天、董少英、于鴻賓、于宗昆、熊志云、云艷霞、王琬華…等等,大都是帶過班走過碼頭的腳色。所以一般的劇團比起武漢京劇團,綜合實力還是不足,他們還是顯得勢單力薄了一些。如天津戲班一度甚強,但后來楊寶森過早離世,天津主要靠厲慧良、張世麟的武戲;奚嘯伯領銜的石家莊劇團,班底不硬,獨木難支;其它如李萬春在內蒙、黃桂秋在南京、關肅霜在昆明、唐韻笙,云燕銘、宋德珠,在東北三省,雖各占一地,但基本都是一人挑班,團隊力量不足,難與當年北京、上海、武漢三地的京劇三鼎甲時期相抗衡。 在眾多京劇名角兒中,唯一例外的是,享譽京津滬的京劇大名角兒李少春,于四十年代末期,率班從上海來漢口演出一期,時值黃梅季節(jié),偏巧遇上武漢連綿大雨,連續(xù)幾天票房上座極差,就沒在武漢紅起來,可能就此視武漢對他是不祥之地,因之十分沮喪。從那年直至他七十年代初逝世,李少春先生再也未到過武漢演出過。 事過十年,到六十年代初李少春先生本有機會再次來漢演出,是中國京劇院原定李、袁、葉、杜率一團來漢巡演,但李少春卻托故請辭,所演劇目就臨時以錢浩樑予以頂替,使武漢戲迷少了一次欣賞大師藝術的絕好機會,實實一大遺憾!實在是惜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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