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冰兒 接上回末說,西門慶的那幫女人們,懷著各色各樣復(fù)雜的心情,要觀望一場活色生香的“暴打大戲”,李瓶兒卻用自己特有的柔情與卑微,降服了暴怒的西門慶,接下來自然是柔情蜜意,把酒言歡:
李瓶兒心里是松了一口氣了,門外這幾個探聽偷窺的卻不淡定了。 要知道,西門慶的幾個女人們(除了妓女出身的李嬌兒和最沒有存在感的孫雪娥),都在熱切關(guān)注著西門府有史以來最勁爆的八卦呢。
看看這關(guān)切的程度,恨不得自己能代替春梅去聽個明白。 春梅倒真是個盡職盡責(zé)的“竊聽者”:
孟三總是有幾分顧大局的矜持之感,不像潘金蓮那么急赤白臉地追問細(xì)節(jié)。一聽李瓶兒被跪在地上審問,潘金蓮趕緊和玉樓說了一番鄙視李瓶兒的怪話,聽起來分外有趣: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潘,詞兒用得那叫一個鮮活靈動,讀這段,幾乎能想象得到潘金蓮站在月影下那幅得意又伶俐的樣兒,畫面感極強(qiáng)。 誰知接下來竟畫風(fēng)突變了呢?挨打不再進(jìn)行,兩個女人都不淡定了。春梅后邊要酒果,她倆借題發(fā)揮的抱怨了一番。 潘金蓮說:
孟玉樓也抱怨:
這真的只是怪丫頭嗎?分明有弦外之音。丫頭跑那么快是為誰服務(wù)?當(dāng)然是為了新來的李瓶兒,潘金蓮向來敢咬敢罵敢吃醋,所以聽起來恨恨的,而孟玉樓跟著抱怨,一方面是為了迎合她,另一方面,才是為了心里那份隱隱的不舒服吧。 這當(dāng)兒,另一個丫頭玉簫出場了。 玉簫是誰的丫頭?吳月娘的。 孟玉樓到底是比潘金蓮多了心眼的,她問了玉簫一句非常巧妙的的話:
玉簫回答:
你們說,吳月娘真的能這么早地安靜入睡嗎?李瓶兒剛剛玩過了上吊,西門慶拎著馬鞭子氣勢洶洶地進(jìn)了房門,作為正與西門慶慪氣的正房吳月娘,居然已經(jīng)早早睡下了?可能嗎?比起潘金蓮的疾言厲色,孟玉樓的含蓄內(nèi)斂,吳月娘用“早早睡下”的漠不關(guān)心,上演了更高段位的吃醋術(shù)。人家才不會來溜墻根探聽,但玉簫和小玉的來回穿梭,已經(jīng)彰顯了吳月娘的真正關(guān)心程度。 吳月娘現(xiàn)在的處境比較難堪。 她需要為自己打贏一場保衛(wèi)戰(zhàn)。盡管潘金蓮張牙舞爪,暗地使壞,但現(xiàn)在吳月娘覺得,小潘這些是小兒科,自己真正的對手其實是不聲不響的李瓶兒。 她發(fā)現(xiàn),李瓶兒才是能抓住西門慶心的人——她太明白自己男人那點出息了,愛女人,更愛女人帶來的錢財,能給這個家?guī)頋L滾財源的女人,才是西門慶的心頭愛! 來追溯一下西門慶與吳月娘的冷戰(zhàn),是因為西門慶在潘金蓮面前脫口而出的那一句:
但是但是,這樣私密的話,是如何傳到吳月娘耳朵里的?傻子想想都能知道,所以,吳月娘大概也早就知道潘金蓮那點鬼心思了。 小潘很特別,挑撥就挑撥,絲毫不藏著掖著,這不,就在孟玉樓規(guī)勸無果眾人尷尬之時,人家對著剛來的李瓶兒大刺刺地扔過去一句話:
其實,不用她挑撥,吳月娘早就跟李瓶兒較上勁了。 吳月娘,就像當(dāng)今那些找了小三的暴發(fā)戶的正妻,抓不住男人的心,有點錢也是極好的,所以她既在意自己的地位也更愛錢,錢就是她的安全感。大家不會忘記吧,李瓶兒之前沒嫁過來時,吳月娘床底下的那些財富幾乎就要屬于她了,而現(xiàn)在瓶兒嫁過來了,也許馬上要物歸原主了,這又是她的一樁心病——怎么舍得? 所以,看到李瓶兒毫無心機(jī)地給西門慶展露她箱籠里的無數(shù)財富時,真是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 她拿出了一套金絲鬏髻,問姐妹們是否也有,西門慶回答沒有這種金制的。 這可是九兩重的金制首飾啊,雖說西門慶家也是清河縣的首富人家,但這樣奢華的飾品他們也是沒有見過的,也就李瓶兒之前是官宦妻妾身份才能擁有。但李瓶兒也是很聰明的,她自知不能越位吳月娘,所以讓西門慶照著打一份吳月娘那樣的“金鑲玉觀音滿池嬌分心”。 潘金蓮從苛求西門慶的獨寵中清醒過來后,一路成長為“斂財小能手”和“挑撥小能手”,不僅索要了一個跟瓶兒一樣的“九鳳甸兒”,并且還借著給李瓶兒抿頭,巧妙引出李瓶兒在吳月娘面前說出她也打了一份同樣的金鑲玉,在以衣服首飾區(qū)分地位等級的年代,潘金蓮成功地表達(dá)出李瓶兒想跟吳月娘平起平坐的意圖,吳月娘能不怒火中燒嗎? 這些李瓶兒用于討好西門慶和眾姐妹的財富,就這樣暗暗幻化成了矛盾的導(dǎo)火索。 李瓶兒其實是無辜的,但吳月娘就是這么和李瓶兒杠上了。 來看作為新媳婦的李瓶兒早晨給各位姐姐們敬茶,玉簫和小玉是如何輪番開涮她的。 她倆你一言我一語,“挨得好柴” “告的好水災(zāi)”“磕頭磕夠了”“叫的好達(dá)達(dá)”,極盡調(diào)侃,惹得孟玉樓和潘金蓮“笑個不了”,把李瓶兒羞的臉上一塊紅、一塊白,站又站不得,坐又坐不住,半日回房去了。玉簫和小玉是什么身份?真敢跟新來的“六娘”叫板嗎?不就是因為背后是吳月娘嘛,盡管出言阻止的也是她,但這倆人敢如此厲害是為什么?就跟《紅樓夢》里伺候尤二姐的善姐兒敢糟踐她一樣,背后是有主子撐腰的啊。 但是,有財富傍身的李瓶兒,影響力還是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其他幾位小妾。 西門慶擺下會親酒大賀的場面,讓我們看到了金錢的威力到底有多大。自尊根本不是問題,只要有足夠的財富,便能滋生出無數(shù)迎合的場景和諂媚的話兒。 花大服軟并要求做個親戚,還居然和吳月娘的哥哥吳大舅坐在了“頭一席”,會說話的應(yīng)伯爵叫人家“花大尊親”;還有更厲害的,唱個小曲兒竟然是“天之配合一對兒,如鸞似鳳”、“永團(tuán)圓,世世夫妻”,難怪潘金蓮小嘴叭叭的:
吳月娘能沒有怒火嗎? 喝酒中間,吳大舅估計也感覺到威脅了,進(jìn)屋對吳月娘說了一番掏心掏肺的話:
言外之意就是,你得趕緊想點辦法和好啊,要不地位堪憂! 其實,吳月娘心里何嘗不清楚?酸酸說出的那幾句,更是暴露了內(nèi)心深處的恐慌和不安:
但是,她肯輕易認(rèn)輸嗎?她才是這場宮斗劇里的大姐大,主角,能這樣一敗涂地嗎? 吳月娘當(dāng)然和別的小妾不同,她要找個符合她身份的絕妙的反擊機(jī)會。 于是,蘭陵笑笑生似乎替她洞悉了心意,緊鑼密鼓在本回結(jié)尾處安排了一出轟轟烈烈的風(fēng)流故事——西門大官人大鬧麗春院,嫖客也吃起妓女的醋來了?看官,這就是妙處所在了。也正是描繪了婊子如何無義,回家偶遇寒冷雪夜中的正妻如何焚香烹茶為他祈禱子嗣,才能勾起西門大官人的內(nèi)疚憐惜之意啊。 沒有對比,哪能分出誰有情?誰無義? 吳月娘和西門慶要借此契機(jī)和好了。 新一輪的爭寵之戰(zhàn)卻永遠(yuǎn)不會停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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