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原文】

憶秦娥

【唐】李白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

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

樂游原上清秋節(jié),咸陽古道音塵絕。

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李白在中國詩歌史上的崇高地位毋庸置疑，可是李白在唐宋詞壇上的地位，我在這里可以簡單地介紹幾句。而真正奠定李白在詞壇老大哥地位的作品當屬《憶秦娥》和《菩薩蠻》兩首詞。也因為這兩首詞，李白不僅在詩壇獨占“詩仙”寶座，還占據(jù)了詞壇“鼻祖”的地位。清代詞學家陳廷焯就說過：“唐人之詞如六朝之詩，唯太白《菩薩蠻》、《憶秦娥》兩調(diào)，實為千古詞壇綱領(lǐng)?！薄扒Ч耪撛~，斷以太白為宗?！薄疤住镀兴_蠻》、《憶秦娥》兩闋，神在個中，音流弦外，可以是詞中鼻祖。尋詞之祖，斷自太白可也。”

“千古詞壇綱領(lǐng)”“詞中鼻祖”這樣的評語，可不是誰都能擔得起的，黃昇甚至直言其為“百代詞曲之祖”，可見李白的詞壇地位并不是某一個人的主觀判斷，而是大家公認的。這首《憶秦娥》，就是奠定李白詞壇鼻祖地位最主要的代表作之一，甚至可以說，《憶秦娥》比《菩薩蠻》更能代表李白的詞壇老大地位，因為《菩薩蠻》是唐代教坊曲，不是李白所創(chuàng)；而《憶秦娥》很可能就是李白首創(chuàng)的。

詞的首句就是從音樂的聽覺感受說起：“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這個“咽”字，李白真是想絕了！咽的意思，就是聲音阻塞滯澀，就像是哽咽得不能發(fā)出連貫的聲音，常常用來形容悲悲切切的情緒。

“秦娥夢斷秦樓月”一句暗示了詞中的女子應(yīng)該也有過一段美滿的愛情，可是既然“夢斷”，說明這段愛情已經(jīng)煙消云散，猶如美夢被驚醒了。

因此一句“秦娥夢斷秦樓月”其實又解釋了為什么簫聲會顯得那么嗚咽凄楚，夢已斷，情難留，怎不令人傷心欲絕呢！

《憶秦娥》這個詞調(diào)要求上下片各有一個三言疊句。因此上片重疊的是“秦樓月”三字，下片疊的是“音塵絕”三字，營造出一種回環(huán)頓挫的音韻之美。

“年年柳色，灞橋傷別?！鄙掀詈笠痪湟灿械陌姹緦懽鳌鞍粤陚麆e”。灞橋和霸陵指的差不多是同一個地方。霸陵，又稱灞陵，在灞水西高原上，是漢文帝劉恒的陵墓所在地，在今天陜西西安的東部，灞陵附近、灞水之上有灞橋，是古人折柳送別的地方。

“年年柳色，灞橋傷別”，想必李白當年揮別長安的時候，還能領(lǐng)略到灞橋的萋萋柳色吧？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橋傷別。”上片從簫聲寫到秦樓月色，再寫到灞橋柳色，并且以女主角秦娥的情緒串起這一系列的凄美景色：凄涼哽咽的簫聲驚醒了夢中的秦娥，面對著一樓同樣凄清的明月，秦娥情不自禁回想起了當年溫馨的愛情，回憶的美好與現(xiàn)實的凄涼形成了那么鮮明的對比，更讓人心生愁緒。同樣的這一輪月色之下，當初送別情郎的灞橋柳色，還年復一年，青青依舊否？

“年年柳色”，暗示離別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分離越漫長，情緒才會越悲涼?！板睒騻麆e”既是上片情緒的收結(jié)，又是下片情緒的領(lǐng)起。既然漫漫長夜的清冷無法排遣，那么去郊外踏踏秋，散散心如何？

“樂游原上清秋節(jié)”，清秋節(jié)指的就是九月九日重陽節(jié)，正是唐朝人登高踏秋的最佳季節(jié)。“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音塵絕，就是音訊斷絕的意思了，咸陽在今天西安市西北，漢代改為渭城，王維的《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就是將渭城作為送別之地的。

一邊是樂游原上踏秋郊游的人潮如織，一邊是咸陽古道的音塵渺渺，此情此景，一冷一熱的對比，怎不讓“秦娥”感慨萬千呢？“西風殘照，漢家陵闕?！苯Y(jié)尾兩句從纏綿凄惻的情緒中突然振起，將此前層層鋪墊出來的、只屬于秦娥一人的離情別緒，突然上升到了超越一時一地之時空的萬人之共同命運：“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秦娥觸目所見，是凜凜西風和瑟瑟殘照中的漢家陵闕——是西漢王朝歷代皇帝遺留下來的宮殿、陵墓。歷史興衰之感驀然之間噴薄而出，難怪王國維在佩服得五體投地之后，由衷地贊賞說：“太白純以氣象勝。'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寥寥八字，遂關(guān)千古登臨之口。后世唯范文正之《漁家傲》、夏英公之《喜遷鶯》，差足繼武，然氣象已不逮矣?！保ㄍ鯂S《人間詞話》）在王國維看來，范仲淹的《漁家傲》勉強可以和李白的《憶秦娥》比一比，可是氣象已經(jīng)遠不如李白的“西風殘照，漢家陵闕”了。

由思婦一己之離別相思寫到歷朝歷代之命運興衰，李白筆力果然不同凡響。尤其是最后八個字，“西風殘照，漢家陵闕”看似純粹寫景，實則蘊含著深邃的歷史蒼茫之感，卻又不脫離詞之婉約本色，這就難怪這首《憶秦娥》能獲得如此崇高的詞壇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