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英是演藝圈中的人,出道的起點很高,是在大宋朝的首都東京汴梁混的。但是東京汴梁作為當(dāng)時世界上最為繁華的城市,演藝圈的競爭相當(dāng)殘酷甚至是慘烈,白秀英小姐敗下陣來。面對這種情況,一般會有兩種選擇,一種是為了所謂的夢想堅持留在那里,苦熬苦業(yè),這里面有成功的,比如某非著名相聲演員。 但絕大多數(shù)到最后也是籍籍無名,一旦逮著個訴苦的機會立刻涕淚橫流,表現(xiàn)自己為了藝術(shù)的夢想是多么的執(zhí)著追求,境遇是多么的悲慘,好像自己受到極大的不公正待遇一樣。其實這個行業(yè)風(fēng)光無限,名利雙收,也就注定了它必然會吸引大量的從業(yè)者,但是成功的是少數(shù),淘汰率是很高的,你想干這行就要想好了這個,九死一生,純粹就是一個富貴險中求。都成功了,哪有那么大市場?失敗了也別覺得委屈,你所謂的夢想要是沒有金錢和地位的支撐,怕是也堅持不下去。 另一種就是像今天說的這位白小姐一樣,競爭不過我就撤,到一個二三線城市去,占領(lǐng)那里的演出市場,當(dāng)頭牌,正所謂寧為雞口,不為牛后。白小姐就來到了鄆城縣,在這里一炮打響,成了紅歌星,而且還和知縣大人建立了超越友誼的關(guān)系——也有叫姘頭的,那她在鄆城縣可以說紅透半邊天。從這個角度上來看,白小姐還是挺明智的??上拿髦且簿褪沁@么一點兒,剩下的作為就實在是有些令人搖頭。 話說這一天,縣衙都頭插翅虎雷橫公干回來,被人邀請到了白小姐的劇場觀看演出。那個時候的演出不賣票,聽完了給錢??墒抢锥碱^聽完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沒帶著錢,當(dāng)然可能雷都頭在鄆城縣帶錢的時候也不多,反正他就算不帶錢,別人也不敢不給東西。但這次雷都頭是撞到硬茬子了,人家背后靠山硬。關(guān)鍵是你雷都頭坐在VIP貴賓席,然后你帶頭不給錢,人家后面還怎么拖杵,所以雷都頭絕對是那個沒理的。 不過雷都頭雖然理虧,你這邊是占理的,但怎么處理這件事情也是一門藝術(shù)。按照評書和歷史故事當(dāng)中常說的,這個也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就是不去計較這個事情,你逼他,他也拿不出錢來。不如一笑說:“雷都頭說笑了,誰還沒有個馬高鐙短,雷都頭既是身上不方便,便是下次來賞下也是一樣的?!碑吘估讬M也不是平頭百姓,而且當(dāng)初白秀英也曾經(jīng)要去拜雷橫的場子,只不過雷橫出差了。以雷橫的身份,你就是放過他,后面人一般也不會就跟著不給錢,誰都明白自己的斤兩。就算后面有人有樣學(xué)樣,也無所謂,不過就是一場演出的錢嘛,反正事情也是這樣了,既然肯定也要不來錢,不如大氣些,就別盯著這點小錢了。而且作為縣衙門里的人,你跟知縣的關(guān)系雷橫很快就能知道,到時候就不是錢的事情了,雷都頭會死心塌地地維護(hù)你。因為你雖然和知縣關(guān)系親密,但知縣畢竟不能親自給你看場子,具體的操作還是得雷橫這樣的人來執(zhí)行,所以把他收成自己人很重要。關(guān)鍵是縣太爺是流水的,雷橫是鐵打的,一直都在,一旦將來縣太爺離崗,很有可能不會帶著她走,她要還在鄆城縣混,就要廣結(jié)人脈,才能一直立住腳。 如果是中策,那也不能揪著雷橫要錢,因為很明顯,今天他雷橫就拿不出錢來。還是要放他走,然后你去跟知縣說,縣太爺會出面替你要銀子。雷橫肯定得給,而且還要多給,將來也會看在縣太爺?shù)拿孀由喜徽夷氵@兒的麻煩,但是必然不會是心甘情愿的,所以交情就談不到了,只能是應(yīng)付差事。就算縣太爺不走,雷橫也是消極怠工,而一旦縣太爺走了,你就別指望雷橫會幫你了,他不反攻倒算就不錯了。 下策是直接拉著雷橫去打官司,縣太爺肯定給他做主,錢到手了,但是梁子也就結(jié)下了,那可是后患無窮。 看這三策,如果能用上策,那這位白秀英情商就相當(dāng)高了,真有這樣的情商那她也就能夠在東京立住腳了,李師師也就這意思,那還用到鄆城這樣一個縣級市混飯吃。 如果能用中策,至少他能夠在鄆城縣大紅大紫一陣,賺足了錢是肯定的。如果用了下策,她至少不會有后面的血光之災(zāi)。 倒霉的就是她用的是下下策。什么呀?她和她爹白玉喬兩個人翻臉開罵,對著雷橫冷嘲熱諷,一句比一句損。雷橫一開始還忍著,可他也是個暴脾氣,又在縣里橫著走道慣了,多少年沒聽過這樣的話了。一會兒就忍不了了,動手把白玉喬打了,老頭嘴也花了,牙也掉了。 這其實是最蠢的舉動,因為罵雷橫,你除了痛快痛快嘴之外,什么也得不到,錢你也要不回來,人你也得罪了,罵得狠了還有這皮肉之苦,何苦來哉,算不過這個帳來?這就是我說的得理不讓人,其實也是情商低的表現(xiàn)。 當(dāng)然,這位白小姐也不會善罷甘休,直接找自己那位姘頭知縣,讓他給自己撐腰。知縣也沒有辜負(fù)她的期望,把雷橫臭揍一頓,然后用枷枷了示眾。 按說這么判了,知縣倒也不算貪贓枉法,畢竟雷橫做的事情也不占理,看演出不給錢還打人,而且造成輕微傷害,也就是說白秀英這邊還是占理的。但這位白小姐繼續(xù)得理不饒人模式,更進(jìn)一步,把雷橫示眾的地點放在了自己演出的劇場門口,這就有點過分了,完全是羞辱的意思了。而且她自己在那兒盯著,一是耀武揚威,二是怕這幫縣衙門公務(wù)人員都和雷橫關(guān)系好,從中做人情。但是這就不合規(guī)矩了,就像雷橫老娘說的:“幾曾見原告人自監(jiān)著被告號令的道理!”本來應(yīng)該由公職人員干的事情,原告自己管上了。 中國文化中這個進(jìn)退很有意思,退并不一定會失去,進(jìn)則有可能拿不到。就像這件事,你本來有理,如果能夠饒一著,退一步,該得的都能得到,還有額外的獎勵。但是她得理不讓人,很容易就因為自己本來占理而忘乎所以,往前再進(jìn)一步,沒理很可能就變成了沒理,白秀英現(xiàn)在就到了這步了。 但是她意識不到這一點,還繼續(xù)往前走,開始和雷橫的老娘對罵。您看看這段:那婆婆一面自去解索。一頭口里罵道:“這個賊賤人直恁的倚勢!我自解了!”那婆婆那里有好氣,便指責(zé)道;“你這千人騎萬人壓亂人入的賤母狗!做甚麼倒罵我!”白秀英聽得,柳眉倒豎,星眼圓睜,大罵道:“老咬蟲!乞貧婆!賤人怎敢罵我!”婆婆道:“我罵你,待怎的?你須不是鄆城縣知縣!” 當(dāng)然,雷橫這位母親嘴也夠臟,但是白秀英也跟著爆粗口,這下就說不清楚了。因為對罵這個事古往今來都是糾纏不清的事情,為這個打官司,沒法判。但是從公眾的印象來看,雷橫的娘年歲大了,白秀英是個年輕女子,感情必然傾向于老人,這個沒辦法,你左右不了人的感情,只能順著它來。白秀英不懂這個,就把自己放在了缺理的位置上。 更要命的在后面,她還跟雷橫的老娘動手了,而且是她先動手。她倒是先下手為強,打得雷橫的老娘根本還不了手??粗闶钦剂松巷L(fēng),但是你的理就全沒有了。您想啊,因為口角動手打人,而且看書上寫,光是她打人家,這就是到了官面上,如果刨去他跟知縣有一腿這個因素,完全公允的角度論,她也犯法了,而且這樣讓她一點兒同情都得不到,人們都會覺得這個女人怎么這么可惡。所以雷橫忍無可忍,一枷把她打死了。 我覺得,她這個死基本上完全是自己找的,現(xiàn)在有一個詞叫做“作”,她就真是作。明明有理的事,因為她的得理不饒人,一點一點把自己變成了沒理的。這個說到根本,還是情商太低的表現(xiàn)。人在世界上混,情商有時候比能力還要重要,白秀英這個情商,也就充分說明了她為什么在東京汴梁混不下去。別說在東京汴梁混不下去,在鄆城縣都完了,別怨別人,主要得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因為白秀英,宋江的兩個老同事朱仝和雷橫都上了梁山,朱仝上山是因為李逵劈死了小衙內(nèi),這個咱們前面說了。朱仝和李逵不共戴天,李逵暫時躲進(jìn)了柴進(jìn)的莊子,然后給柴進(jìn)惹禍,柴進(jìn)被抓進(jìn)高唐州大牢,梁山為了救柴進(jìn),打破高唐州,殺了高俅的叔伯兄弟高廉。高俅坐不住了,派出了剿滅梁山的隊伍,下一段咱們說說奉命剿滅梁山的雙鞭呼延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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