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內(nèi)卷”這個詞再次高頻地出現(xiàn)在我們耳邊。 當然了,從這個詞出現(xiàn)的那一刻開始,似乎就沒有退場過。 電影院效應(yīng)告訴我們,一群人中只要有一個人站起來了,那么后面的人為了看到電影也只能站起來。當一線城市的我們都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的時候,似乎隔壁2-18線的電影院里傳來了一陣歡呼聲。 他們的生活是怎么樣的?他們是如何“看電影”的?他們開心嗎?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阿夕每天從公司花15分鐘偷跑出來買咖啡。 她喜歡去的那家店,店面雖小,用的卻是手動意式咖啡機,店員們穿著也是統(tǒng)一的all black。比起那些北上廣網(wǎng)紅咖啡店,也差不了太多。 她是做外貿(mào)的,月薪六千塊,雖然不太多,但好在每天5點就可以下班。她家所在的城市以一種極低的物價讓阿夕自然而然地存下了一筆錢,每月照常吃喝,依然能攢下三四千塊。幾個大牌包就可以在這里付個首付。 但她真的沒有存錢的必要,她不買房,和爸媽住一塊兒,周末一起去公園逛逛,公園里有個小動物園,前陣子還生了一對龍鳳胎小白虎,非??蓯?。 諸如這樣的小事,阿夕還能滔滔不絕很多。在她看來,這個城市可以不用讓她去任何其他地方嘗試,就過得足夠舒適快樂。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在永昊家那邊,年輕人最大的糾結(jié)是兩件事:高中畢業(yè)要不要出國讀書,以及這個周末要不要去北京逛逛。 他的家鄉(xiāng)城市真的是太無聊了,但離北京很近。周末或者小長假,會有很多人來北京買東西、消費、吃喝玩。 家鄉(xiāng)的工資水平還挺高,好一點的企業(yè)差不多都有8000的月工資。整個城市各種設(shè)施都很好,美中不足的就是商圈并不算發(fā)達與時髦,想買一些大牌,還是得跑北京來。 永昊和現(xiàn)在的女朋友是開車自駕認識的,兩人都很喜歡冒險,卻又都想留在家鄉(xiāng)生活。因為這邊生活節(jié)奏實在很舒服,有很多可自由支配的時間去旅行,或是四處玩極限運動,周末去北京玩還可以約朋友同學(xué)聚聚。 哦對了,那些在北京打拼的年輕老鄉(xiāng)也是打算待個幾年就回家,因為家那邊的居住環(huán)境已經(jīng)比北京舒適了。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小飛住在山上。小山之于市區(qū),像莫干山之于上海,說是城市后花園也不為過。 他大學(xué)專業(yè)學(xué)的是管理,做了民宿老板后工作和生活徹底融為一體——甚至都不能算是工作:分一部分房間給來度假玩耍的旅人,做多一點菜給大家分享,這簡直是熱情好客的人最喜歡的工作。 小飛的娛樂生活是隨著客人們變動的。他第一次玩劇本殺,就是客人們一起聚會拉上了他。如果是愛看電影的客人,他偶爾也會跟他們一起在客廳關(guān)了燈看。 在這邊的小山上,小飛養(yǎng)了貓、雞,附近還有狗子,家里院子種滿了各種蔬菜水果,他從不需要點外賣。 這種田園牧歌式的生活讓小飛與大部分同齡人的生活都不太一樣。他甚至都不太需要從社交軟件上獲得什么資訊,那些來來往往天南地北的客人,就是他的信息渠道。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畢業(yè)的一年里,張婷愛上了泡溫泉,周末不是在太古里,就是在溫泉。典型的溫泉周末是這樣的:周六睡到自然醒,開著租來的車挨個接朋友,在溫泉邊泡邊聊,等泡餓了,一起去吃夜宵。 她平時住在城里。從本地985畢業(yè),剛跳槽到國企,朝九晚六,偶爾加班。月薪8000或許在北上廣不算高,但在這里足夠了:和男友平攤的兩室一廳每個月只要1000塊,周末下館子人均不過百。 張婷用“平靜”描述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 大學(xué)時她喜歡攝影、東京事變、《進擊的巨人》、西太后和上挑眼線,這些現(xiàn)在成了她下班后和周末時的B面。她有時回家做飯,或者等住隔壁的朋友拎菜上門,飯后會打switch和看劇,或者跟男朋友下樓散個步。 她也試過卷卷自己,連著考了兩年研究生,但看到考卷就知道自己沒戲了。這里挺好的,咖啡、酒吧、Club日新月異,享受生活的維度之多,未必就輸給北上廣。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小崔來到這里快一年,她感覺自己來到了天堂。 小崔的老家并不在這里,她在這里租了個房子,一邊做微商,一邊自己拍一些vlog。此前她輾轉(zhuǎn)過很多地方,在上海讀大學(xué),第一份工作在北京,辭掉工作后又去重慶呆了小半年,但最后還是選擇了這里。 來到這里之后,她的生活其實并沒有多大的變化,依然是做微商和拍視頻。但這里有韓劇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那種精致咖啡館,韓國菜也正宗得不得了,就連晚上蹦迪,夜店里放的都是K-pop。 小崔去過不少'韓國村',作為一個東北人,她覺得還是這里是她的'精神家園'。 24歲的小崔還有很多事沒做,她坦言這里應(yīng)該也不是她最后的歸宿。但這太像一個暫時的烏托邦了,她愿意在這里喘息,加入到游客和本地人的隊伍里去,喧鬧熱烈地度過一個個夜晚。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婧婧和她的三個發(fā)小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回家躺平。 他們每天的活動路線:去咖啡館、去美術(shù)館、逛古著店......整條街上的年輕人都穿得像穿搭博主,從北京回來的婧婧此時覺得自己土得格格不入。 每次把照片發(fā)微博時,朋友們問她最多的問題就是:這是上海哪里呀?雖然她工作地點在上海,但工作性質(zhì)可以遠程接入,所以幾乎所有時間都在老家小城吃吃喝喝、玩玩樂樂。 婧婧的家鄉(xiāng)是典型的'小而美',她平時還會在一家服裝店兼職看店,主要是為了買衣服的時候可以打折。穿一身靚麗花心思的搭配,是小城里年輕人普遍樂衷的。 她有一個談了一年半的男朋友,男朋友平時在杭州,兩個人一周會見一次面。在婧婧的打算里,如果感情穩(wěn)定就一起買房,如果談崩了她就自己買——反正也買得起。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蘇蘇是一名設(shè)計師,平時做圖、改圖、對需求,六點準時下班,每月15k的薪水。他不可以,完全不可以,死都不可以接受996,不愿意拿錢換自由。 這里很好地滿足了他的需求。每天早上6點起床,晚上10點左右睡覺,作息很規(guī)律,怕猝死,很養(yǎng)生。平時會逛菜市場、看番、玩switch,最近給家里買了投影儀。 他確實總能聽到有朋友或是朋友的朋友,去一線城市后快速積攢財富的故事,但他只要一想到996,就覺得這是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情。 他喜歡待在這個圈子很小的城市里,騎著車在熟悉的街道上,看著葉子從空中飄下來,隨便拐彎就到城市的某個角落,去吃吃了很多年的小吃店,碰到的人都熟識。 蘇蘇希望自己能在30歲退休,然后到鄉(xiāng)下去種菜。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大學(xué)畢業(yè)后,小元為了備戰(zhàn)考研回老家待了一年半。 跟北京那種空間跨度巨大、生活豐富便捷的一線城市不同,老家是典型的小城,有異國風情的建筑,和火山溫泉。 用小元的話說,這里很有特點,但是卻沒什么存在感,正適合懂它的人靜靜享受?,F(xiàn)在去抖音搜索這里,最近的名人還是那個因為一句'來了老弟'火了的烤腰子大姐。 但小城市的精彩是很有限的精彩。他家住在最繁華的商業(yè)街上,但這一年來,街上一半的店都換了人家,以前從小吃到大的一家飯店說關(guān)就關(guān)。這幾年回家,很多曾經(jīng)熟悉的繁榮的事物說消失就消失了。 小元對大城市和小城市之間的差距并沒有什么感覺,一方面因為他確實是個低欲望的人,另一方面可能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還要回到北京上學(xué)。這種確定感讓他能更悠閑的欣賞家里的一切,稍顯破敗的街道可以理解為蕭瑟的浪漫,年輕人越來越少可以理解為小城的靜謐。 而未來是否還會回這里,小元覺得對當下來說,并沒有那么重要。 提示:如圖文未加載,請刷新重試 是不是感到有一絲驚喜,有一絲訝異,而后是向往又猶豫的心情? 上面這些城市里有些其實很有名,有些確實鮮為人知,它們在我們知道或不知道的情況下默默建設(shè)起來,支撐著那些并不想去大城市打拼的人,給他們一個角落,讓年輕人有一處平衡了工作和生活的安樂窩。 五一我回了老家,見到了一番與“大城市北京”頗為不同的景象。 同齡人開始陸續(xù)結(jié)婚生子,他們的交通工具多為自己開的車,幾乎人人有駕照,關(guān)心蔬菜和糧食的價格,也看《小舍得》消遣,但卻對“雞娃”和“內(nèi)卷”反應(yīng)不大。 過去小城市是一口井,我們在井里觀天,想象大城市的斑斕生活;現(xiàn)在大城市像一座山,我們在山腰處攀爬,但已經(jīng)不知道山下是何年了。 朋友小齊抗拒24小時stand-by的生活,“北京壓力大,我不是不懂,我只是不喜歡?!蔽衣犃藚s有些唏噓,他懂北京打工人的難處,但他未必了解,打工人對表達“我不喜歡”的掌控程度。 近兩年來“內(nèi)卷”這個詞一直被反復(fù)討論,還有各種梗,比如打工人和卷王。而當我無比自然地跟老家朋友說“這也太卷了”時,她微微睜大雙眼:“你說什么?” 她沒聽懂。她的輸入法里,沒有“太卷了”這個常用語。 另一位和我一同在北京沉浮的朋友曉桐是這么看待這件事的,他認為選擇來北京和選擇待在老家本質(zhì)是兩條路。在北京的路線是打拼-拼命攢錢-退休,但是在老家則不同,可以上班-戀愛-交友-結(jié)婚-上班-重復(fù)歲月靜好的生活。“這路線不一樣,你不能因為自己左拐了,就說這是最快的路。當然了,你可以這么安慰自己。” 另一方面,小城生活也要上班、通勤、承受各自不同的生活壓力,甚至需要在親緣關(guān)系主導(dǎo)的社會里耐心與親戚長輩打交道,但是這群右拐了的年輕人的生活,總還是能在一些間隙讓我看到另一種人生選擇的圖景。 在這篇城市生活報告的最后,我們聯(lián)系到了一個自由職業(yè)者阿蘭,并在晚上10點鐘把采訪問題發(fā)了過去。而他當天6點就起床了,一整天都很忙,忙到晚飯都沒吃,本來困得想睡了,但是看到了采訪問題,還是很認真地回了很多條語音。 不巧的是,當時我們正在忙其他事情,沒有立刻看到他發(fā)來的消息。然后他在很困的情況下等了一個多小時到將近凌晨12點,才等到了我作為新媒體人的延遲回復(fù)。大城市的打工人可以凌晨3點睡覺,可以意念回復(fù),但是阿蘭會為了等一個“收到”熬到很晚。這是一個切片,似乎幫我劃分出了兩種都市養(yǎng)出來的人,有人急促追著腳步聲,有人耐心等一個回音。 我在大城市真的很少遇到這樣的人了。 策劃:GQ實驗室 編輯:王火火 采訪、撰文:Claire、Skye、Simon、小徐、火火 插畫:一亖丗亖一 視覺:au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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