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有不少關(guān)于梅花的詩作,我們先從南北朝時期的梅花詩說起。 南朝宋詩人鮑照的《梅花落》是我們目前能夠看到的比較早的一首詠梅花的詩?!睹坊洹穼贅犯畽M吹曲調(diào),是漢樂府二十八橫吹曲之一,相傳是西漢李延年所作?!皺M吹”不僅是橫吹曲的簡稱,也是樂器的稱謂,其形類于笛子。郭茂倩在《樂府詩集》說:“《梅花落》本笛中曲也”。據(jù)《樂府題解》記載,《梅花落》在魏晉以后風(fēng)行,自南北朝時期開始,橫吹曲《梅花落》又被稱為笛子曲《梅花落》。鮑照的《梅花落》也是一首樂府詩: 中庭雜樹多,偏為梅咨嗟。 問君何獨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實。 搖蕩春風(fēng)媚春日,念爾零落逐寒風(fēng)(一作:風(fēng)飚),徒有霜華無霜質(zhì)。 詩歌一開頭寫的是庭院里的景色,用雜樹襯托梅花,而詩人獨為梅花嗟嘆。為什么他獨愛梅花呢?因為梅花在寒霜中盛開,在寒露中結(jié)出果實,這是非??少F的品質(zhì)。到了春風(fēng)蕩漾的春日,雜樹只能在風(fēng)中搖蕩,隨著寒風(fēng)飄零下落,雖然有的花也能在寒風(fēng)中盛開,卻沒有抵抗寒霜的本質(zhì)。 這首詩用深沉、質(zhì)樸的語言,寫出了鮑照對不畏嚴寒的梅花的贊美。事實上,鮑照一生沉淪下僚,在宦途上非??部?,長期不得志,他寫梅花實際上是托物言志,表達出來自己愿像梅花一樣,保有堅忍不拔的骨氣。 南朝齊粱時期的何遜也有一首《詠早梅》(一作《揚州法曹梅花盛開》)詩: 兔園標(biāo)物序,驚時最是梅。 銜霜當(dāng)路發(fā),映雪擬寒開。 枝橫卻月觀,花繞凌風(fēng)臺。 朝灑長門泣,夕駐臨邛杯。 應(yīng)知早飄落,故逐上春來。 兔園是漢梁孝王的園名,這里借指揚州的林園。詩里寫的是,花園里最容易看出時節(jié)的變化,其中最使人驚嘆、最能夠代表時節(jié)變化的就是梅花。梅花迎著霜雪在路邊綻放,絲毫不懼嚴寒。“枝橫卻月觀,花繞凌風(fēng)臺”中的卻月觀、凌風(fēng)臺,可能當(dāng)時揚州的臺、觀名稱,大概當(dāng)時梅花已經(jīng)在揚州城內(nèi)各處開放。“朝灑長門泣,夕駐臨邛杯”這句用到了兩個典故,漢武帝曾遺棄陳皇后于長門宮,司馬相如還為陳皇后寫過一篇《長門賦》,臨邛是漢代縣名,司馬相如曾在臨邛飲酒,結(jié)識了卓文君。詩歌的意思是,梅花能夠讓人為之動情,它能讓被遺棄的人有感落淚,也能讓鐘情的人觸景感懷。最后一句用了擬人手法,寫的是,梅花大概自己也知道會飄落得早,所以趕在正月就盛開了。 這首詩可以看作是早期詠梅比較好的詩作,整首詩一氣呵成,融情于景,又富有韻味,梅花成為了詩人化身,獨立不群。中間的“朝灑長門泣,夕駐臨邛杯”可謂神來之筆,極盡想象空間,把不同觀梅之人內(nèi)心的感懷流露了出來,從側(cè)面襯托梅花的美。當(dāng)然,這是虛寫,但也可以看出何遜詩歌的境界。明朝陸時雍在《詩鏡總論》中評價:“何遜詩,語語實際,了無滯色。其探景每入幽微,語氣悠柔,讀之殊不盡纏綿之致?!?/strong> 雪與梅花可以說是春天的報信人,南朝梁簡文帝蕭綱寫有一首《雪里覓梅花》詩,詩中寫一群女子在雪中尋覓梅花,詩歌描繪得非常生動: 絕訝梅花晚,爭來雪里窺。 清晨,梅花突然盛開,讓女子們十分意外,但是能夠在雪天窺見她的容顏,也是一件幸事,于是她們爭先恐后地出門賞梅。開在低矮指頭上的梅花可以盡情欣賞,而高遠處的梅花就不知道開得如何了。因為天上還下著雪,可以想象到,所以她們的視線其實并不清晰。 “俱羞惜腕露,相讓到腰贏”這兩句寫的是女子們都很想摘一朵梅花,但是又害羞,生怕露出手腕,于是互相推讓,說自己身體困乏腰背酸。“定須還剪彩,學(xué)作兩三枝”說的是女孩子們肯定還要裁剪彩帛、彩紙,照著梅花的樣子做兩三枝梅花出來。 這首詩寫得非常有畫面感,每一句都構(gòu)成一幅鮮活的畫面,把賞花的女子描繪得生動形象,甚至連女孩子的小心思都細膩地把握住了,引起人無限聯(lián)想。同時,字里行間也可以看出女孩子們對梅花的鐘愛。這首詩雖然在思想上比不上前面兩首,但詩中有兩聯(lián)對偶,聲律和諧,在體制上,已經(jīng)與后來的五言律體的格律基本相合了。(參考《先秦漢魏六朝詩鑒賞》第376頁楊明的評析) 南朝這三位詩人的梅花詩各有特色,鮑照、何遜托物言志,傳達出他們對個人高潔品質(zhì)的堅定追求,蕭綱詠梅傳情,寫出了女子們對梅花的喜愛。這些詩歌中的梅花都與霜雪相勾連,反映出梅花凌寒綻放的特點,都表達了詩人們對梅花的由衷贊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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