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張曉蓉老師在辦公 老屋舊得不能再舊了,土坯墻脫了一層又一層,北面正墻被風(fēng)雨無數(shù)次剝蝕,墻體已深深凹陷下去,經(jīng)過爺爺多次的翻修,始終矗立在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 老瓦匠總是重復(fù)著一句老話,對爺爺說:“大叔,怎么不把它拆了?”爺爺總是微笑著說:“拆了再沒有能力做房子了,將就一天是一天吧!” 人家又總是說我的爺爺太謙虛,說只要我們這些后輩一集資,樓房自然會拔地而起。爺爺不再言語,只是帶著一臉欣慰的笑,繼續(xù)慢悠悠地吸他的旱煙。 老屋就像一艘古舊的木船,在時間的長河中踏浪而來,滿載著一部寫滿我們家五代人的血緣親情。 從我出世就是住在這老屋,從我懂事,就知道這屋里有一個任勞任怨、終日忙碌的主婦——我的奶奶。記憶中,曾祖母的脾氣不好,她膝下只有一子,那就是我的爺爺,奶奶就是她唯一的兒媳婦。我們是一個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在這個復(fù)雜的群體中,如果沒有奶奶的忍辱負(fù)重,自然也就沒有我們家的平靜和睦。奶奶用她一個舊式婦女所特有的憨厚、善良來寬待一切。 曾祖母晚年得了一種病,全身浮腫,整整臥床一年。奶奶認(rèn)真細(xì)致地照顧她,端屎端尿,喂飯洗澡,從無半點(diǎn)怠慢。曾祖母生性好動,躺在床上她是耐不住那份寂寞的。一到天氣晴朗,她就吵著要出去曬太陽。奶奶先把躺椅搬到東面墻頭向陽處,然后再吃力地背著曾祖母出來,等曾祖母太陽曬夠了,奶奶又背著她進(jìn)屋。天長日久,奶奶從未抱怨過一次,倒是曾祖母還挑三揀四。 只有當(dāng)一家老小安歇后,奶奶才偶爾對我嘆嘆氣,說,她好累好累。在我童稚的心里,覺得奶奶是天底下最好的兒媳,而曾祖母未免有幾分霸氣。在曾祖母臥床一年后,她終于安詳?shù)仉x開了人世,奶奶被折磨得瘦了一圈,旁人都說奶奶從此得到了解脫,而在曾祖母入土的那一刻,奶奶依然哭得很悲慟。奶奶的寬厚仁慈使她在村子里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好名聲,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奶奶只生了母親和幺幺倆姊妹,母親是老大,理應(yīng)在家招贅。直到今天,我仍然贊賞我的祖宗們的壯舉。我們家祖上并不富裕,而母親卻被送進(jìn)學(xué)堂,而且一直讀到簡易師范畢業(yè),成為他們那個年齡段少有的文化人。也就在簡師,母親與當(dāng)時在那任教的父親結(jié)下了一世情緣,他們攜手走進(jìn)了婚姻的殿堂,相親相愛相伴到今天。父親走進(jìn)老屋,為爺爺奶奶帶來了滿堂兒孫,滿屋歡喜! 自不言說,老屋這種尊重知識的傳統(tǒng)更是在我們這一代身上發(fā)揚(yáng)光大。我們四姊妹相繼走進(jìn)學(xué)校讀書,常常是小學(xué)、初中、高中、師范一字排開。父親用他微薄的工資供著我們不停地讀書,直到一個個學(xué)業(yè)有成,走上了工作崗位。 1979年,哥哥和小弟都重病住院,昂貴的醫(yī)療費(fèi)用給老屋罩上了一層陰云。可是,一家大小健康著的人都沒有退縮。爺爺賣掉了老屋準(zhǔn)備過年殺的肉豬,奶奶扛起了家中所有的農(nóng)活,父親母親守候在病人身邊,幺幺在醫(yī)院和老屋之間來回奔忙,我和大弟弟雷打不動上學(xué)讀書。是濃濃的親情的召喚,是不屈不撓的意志的抗?fàn)?,死神也望而卻步?;杳粤?天5夜的小弟弟終于睜開了雙眼…… 沐浴風(fēng)雨,伴隨陽光,我們相繼從老屋走出,走到了外面的世界。老屋里只有日漸衰老的爺爺奶奶在那里常年堅守。在他們看來,只要還有一口氣,他們守望了一世的老屋的故事將會延續(xù)??刹皇敲矗康焦?jié)假日,他們的兒女,孫子,重孫都會從四面八方趕回老屋,給他們送去滿屋的歡笑滿心的快樂。老屋沸騰了,爺爺再也不寂寞,那一刻,幸福充溢著老屋的每一個角落。 老屋是港灣,我們是船,船兒無論劃到哪,終歸要在那停泊;老屋是土地,我們是生長在它上面的樹,樹兒不論有多高,它的根須總是深植于泥土中。老屋啊,你更是我的思念之藤…… (后記:因為整理書柜,翻出來了十多年前寫的一篇手稿。文中的主人公爺爺已經(jīng)作古十多年,讀著這篇文章,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爺爺九泉之下一定欣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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