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散文) 季語秦 深秋,他因參加同學(xué)葬禮,回到老宅,看見門前那棵少年時親手種植的桑椹樹,簌簌的落了一地的黃葉,大門緊鎖,薄薄的青苔已經(jīng)從門前延伸至院內(nèi)。 他握著鐵門上泛繡的大鎖,從門縫里朝著老宅的院子看,東廂房的老屋,那是父母住了一輩子的老屋,依然突兀于那顆水桶般粗細的大棗樹下。老屋是他爺爺清末做縣太爺時建的,屬土木結(jié)構(gòu)古式老屋,雖然老屋歷經(jīng)蒼桑,墻皮脫落,但青磚依然,雕花的木閣門窗,敦厚的松木立柱,伸出的方椽飛檐以及屋脊上的瓦陶黑龍于老氣橫秋中彰顯著曾經(jīng)的書香望族身份。 老屋輝煌過,老屋也曾貧窮的抬頭見天,炕上無席過。 他,就生在那個老屋,長在那個老屋。老屋裝滿了他的喜怒哀樂。老屋有他和弟弟光著屁股尿濕半邊火炕的味道,老屋房梁上懸著的糖籠里有白面饅頭,老屋清油燈下有母親納鞋底的背影,老屋的土炕上有父親徹夜咳嗽吐痰的聲音,老屋的小方桌上曾經(jīng)一邊趴著弟弟,一邊爬著他寫作業(yè),老屋也有父親賣菜時,徹夜撿菜捆菜的辛酸。老屋眼看著他們成長,熟悉他們的點點滴滴,老屋和他們一家四口相依為命生活了快一個世紀。 父親是在老屋的土炕上,溘然長逝的,那時,窮的沒有提前置辦棺木,臨時借錢買來桐木板,請來木匠現(xiàn)做的,重病里,父親想吃橘子,這是南方的水果,緊缺,貴,他買了兩斤,剝開一瓣,喂到已經(jīng)意識模糊的父親嘴里,父親睜開眼,說了句“甜”,就咽氣了,這是他一輩子的遺憾,他趴在土炕沿哭著,把頭磕出了血包,父親也沒醒過來,嘴里含著那瓣橘子,臉上掛著慈祥而滿意的笑。 母親年輕時娶在老屋,病榻時,也是在老屋里,與世長辭的,老屋的青磚地上跪滿了子孫,母親一手攥著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的他,一手攥著過了知天命之年的弟弟,直至手腳冰涼,旋謝塵世。 自從父母相繼過世后,他很少再回老宅了,隨子女深居城里,雖然老宅里住著自己弟弟一家。弟弟,弟媳待他也很好,很是熱情。以前偶爾回老家,弟弟噓寒問暖,家長里短的和他能聊個通宵。 可他明白,沒有了父母的家,自己將不再是主人了,自己是客了。 以后再也不可能想回就回,哪怕半夜三更,一聲“媽,我回來了”,就有父親披著衣服,汲著鞋 去給他開門。 以前,在外面,受了委屈或干了壞事,第一個想著的就是跑回老屋,躲起來,現(xiàn)在不行了,再苦再累,哪怕沒地方哭訴,也不能往老屋里躲了。因為父母不在老屋里了。 病了,也不能躺在老屋那泛著泥土和煙灰氣息的土炕上,等著母親熬好藥,遞來熱水。 餓了,也不能蹲在老屋門口的柱頂石上,吃上一碗母親做的油潑面了。 不愛學(xué)習(xí)時,父親的棍棒和呵斥也沒有了。那時,好長一段時間里和父親的頂撞,甚至對父親咬牙切齒的恨,想想,鼻子總是一酸一酸的,好傻。 面前,這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屋,忽然陌生起來,他隱隱約約的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悲傷,襲遍了全身。是長久的離家,未曾和老屋謀面,老屋忘了自己嗎?顯然不是,是他疏遠了老屋,冷落了老屋,甚至塵封了老屋。 老屋,依然突兀在那棵水桶般粗細的紅棗樹下,雖然老氣橫秋,但依然牽掛著旅居遠方的他。 “伯,你回來了,我叔不在屋,在城里他兒子那住著呢,要不你到我家吃點飯,今晚住我家吧”,是隔壁看著長大的二狗侄子發(fā)現(xiàn)了他,熱情的招呼他,他端起了二狗家的那碗水圍城,紅紅的辣子油,飄蕩著老陳醋的香味,他嗅到了母親做的水圍城的味道,只是今晚要住在隔壁鄰居家了,雖然和老屋僅一墻之隔。 他募地落下了兩行苦苦的老淚。 2019.11.13 作者簡介;季語秦,自由職業(yè)者,心歸三秦,筆耕殘年,無為無索,淡泊自然。 ● 主一位編 :張 彥 執(zhí)行主編 :槐自強 巨石 執(zhí)行主編 :郭一旭 韓曉 顧主編問 :周海峰 苦艾 涇渭文苑: 一、關(guān)于稿費,打賞所得的稿費, 60%為作者所有,七日內(nèi)結(jié)算。 剩余用于平臺維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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