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的詞語有很多,其中“安頓身心”最合我心。曾在文藝期刊上看過某作者寫的一篇小文《安頓》,大意是夏日傍晚,風(fēng)雨即來,主人把放牧的牛馬羊歸圈,飼養(yǎng)的雞鴨鵝攏窩。把柴門鎖緊,門燈點亮。而后坐在溫暖的廳室里,看燈光照向各處。他覺得此時此刻,諸事休整安頓完畢,心里有莫大的踏實感。這等祥和,可謂是千金不換。即使外面風(fēng)雨肆意飄搖,然而心底因沒有任何掛牽,便不存在絲毫忐忑感,此夜可以心無羈絆地去睡了。
我也喜歡這種時日,認(rèn)為良善之人修來的福氣。若是春天,傍晚時候,將門窗關(guān)閉后,似乎仍可以聽見世間萬物“嗶嗶啵?!鄙L的聲音,這是屬于春天獨有的騷動,這些聲音是不需要屏蔽的,也是屏蔽不了的,那就沉下心來靜靜聆聽便好。夏夜漫閑,自是不必多說,臥聽更漏即可。秋日聽秋蟲呢喃,應(yīng)是人間最耽美的韻調(diào)。我也喜冬日黃昏,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品茶聊天,盡享天倫之樂。
這一切,都是曾經(jīng)擁有過的美滿和甜蜜,直至走到人生的某個階段,才忽然意識到這是一種奢侈。能夠?qū)⑸硇膹氐追潘砂差D的人,內(nèi)心一定是素閑的,是懂得放下的,是在歷經(jīng)了諸多世事后才終于大徹大悟的人。
我在這個深秋的夜晚,慢慢咀嚼自己的過往,所幸順心順意多過坎坷磨難。唯一的不足,怕只是內(nèi)心還有著過多的貪圖。我始終想著人可以永遠(yuǎn)青春,父母永遠(yuǎn)身體健碩,兒女學(xué)有所成,早日安家立業(yè)。卻往往疏忽了當(dāng)下的安頓就是命運對自身最好的賜予。
沉下心來,清空所有的胡思亂想,才發(fā)現(xiàn)世間是如此的清澈干凈。亦如這秋夜漫漫,蚊蟲息聲,周邊靜寂,那窗外落葉的飄零,已經(jīng)打擾不到一個身心俱靜的人。唯有此,才可以安排好每一個夢境,但愿醒來時,生活依然和順如昨。
遠(yuǎn)方的朋友在周末時候在自家園子里采摘野菊花,曬在她的庭院,也曬在朋友圈里。我看著喜慶,跑去她那里看花,先是垂涎三尺,繼而心生嫉妒。她那里的秋真好,有菊花可曬,有馨香可嗅。因是自家地里的,不施化肥,也沒有污染,這等尤物自是要寶貝著存放的。這曬好的秋菊,怕是要被她日后拿出來做茶飲吧?!若是在冬晴時候,她再曬出這沁香的菊花茶來,怕是更要引起我的癲狂吧?!
我這里的秋,似乎也有很多可以拿來曬的物件。秋白菜之類的不用重復(fù)去說,曬幾日就已經(jīng)入瓷腌制了。長桿蔥也不必去細(xì)說,曬幾日就卷起來掛在倉房里了。前兩日,鄉(xiāng)下的叔叔送來一袋子黃豆,母親就把它們曬在客廳里,一個個圓滾滾的倒也可愛。—— 終究比不過人家曬的秋菊好看啊。
我這里無花可曬,這便是我認(rèn)為的莫大遺憾。周末時候,我在陽臺上栽花,把兩棵錢兜兒的赤白根須放在陽光下曬了一刻鐘,栽下它的時候心里也是歡喜的。我后來躺在秋陽下的床榻上,任光陰的腳步在身上騰挪。這也是一種晾曬吧?我困窘的心田里一度長滿了野蒿,是時候去鏟除了,被清除后殘存的溝壑,此時被陽光一曬,立即就熨平了。我忽而欣慰,之后便有了大喜。
圖: 秋天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