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既是花名,又是鳥名?,F(xiàn)代著名作家周瘦鵑在散文《杜鵑枝上杜鵑啼》中,巧妙地將花、鳥、人融為一體,信手拈來許多詩詞典故,給“杜鵑”這一特定的文化視點作了較好的注腳,讓我們觸摸到杜鵑在中國古代文化中的獨特內涵。 杜鵑作為中國古文化的產物,大約始于周朝末年蜀王望帝化鵑的故事,于今已經有一二千年的歷史了。在國人眼中,“杜鵑”往往被定格成悲情文化的象征物。不然,在古詩詞里怎么會常常出現(xiàn)諸如“其間旦暮間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之類的悲嘆呢? 杜鵑鳥除有杜宇、子規(guī)、謝豹等異名外,還有鸕鳩、鵜鳺等別稱。人們常說的杜鵑花也多為紅色,指的是映山紅,又叫滿山紅、山石榴、紅躑躅等。關于杜鵑花和杜鵑鳥緊密相聯(lián)的緣故,可以用“杜鵑啼血”來解釋:杜鵑鳥啼叫的時候,正是杜鵑花開之時,古人見杜鵑鳥嘴上有一塊紅斑,認為這是它苦啼而出的鮮血;那鋪遍大地、繡滿山巒的紅杜鵑,也被認為是杜鵑鳥口吐出來的鮮血染就而成的。 于是,古人便可以倚著杜鵑花鳥二重哀怨意象的疊加,來彈奏撼人魂魄的傷痛心曲。最著名的有李白的《宣城見杜鵑花》:“蜀國曾聞子規(guī)鳥,宣城還見杜鵑花;一叫一回腸一斷,三春三月憶三巴。”李白由杜鵑花聯(lián)想到杜鵑鳥,用從視覺到聽覺的意象拓深詩人的悲涼心境,再輔之以數(shù)字的復沓節(jié)奏,詩人的哀情渲泄得淋漓盡致。 作家周瘦鵑,原名周國賢,“瘦鵑”的筆名來源于潛心寫哀情小說的靈感,意即“我是一只哀啼的瘦弱杜鵑”,還不免埋著悲愁的種子。老年的周瘦鵑在經歷了人生的大喜大悲之后,才超越對于杜鵑的嘆惜,引來波蘭《小杜鵑》歡愉悅耳的小調,沖淡了中國杜鵑文化的悲涼味,理性地對中國杜鵑文化表示一次小小的否定。 不可否認,杜鵑在中國古代文人騷客筆下大多成了“天地間愁種子”的化身,但是,杜鵑在古中國文化中也還有別樣的詮釋。 “望帝化鵑”的另外一種傳說,說的是杜宇為了百姓安樂,生前注重“教化務民”,死后化為杜鵑鳥,仍不改初衷,春天一來,它總是不知疲倦地飛舞、鳴叫,呼喚人們“布谷”、“快快布谷”,以提醒人們及時播種。杜鵑鳥也因此有“布谷鳥”的昵稱。 唐代詩人王維有首題為《送梓州李使君》的詩:“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鵑。山中一夜雨,樹杪百重泉。漢女輸橦布,巴人訟芋田。文翁翻教授,不敢倚先賢。”縱觀全詩,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詩人的立意不在惜別的哀傷,而在勸勉的激動:前兩聯(lián)懸想朋友赴任之地梓州(州址在今四川三合縣)的奇勝山林,頸聯(lián)敘寫蜀中民風,尾聯(lián)才用“文翁治蜀”的典故點明題旨——勉勵朋友效法文翁,有所作為。 其中“千山響杜鵑”一句頗具意蘊:一個“響”字就把杜鵑的花鳥意象合二為一,深深地表達了詩人對朋友的欣羨之情。因為蜀中的杜鵑就是明君杜宇的精靈,杜宇正是朋友應該追逐的人生偶像,他曾“教化務民”被傳佳話,杜鵑聲聲不像是杜宇在催人勤政嗎?此去梓州的朋友該是大展鴻圖的時候了。詩人能不為之歡欣和艷羨嗎?“杜鵑”的意象也隨之翻新,取意激進了。 同樣,杜鵑花開之時,像朵朵丹云,灼灼火焰,鋪滿山崗,色彩絢麗,氣勢壯觀,惹人喜愛,人們也以杜鵑花為吉祥如意和幸福美好的象征。 唐代大詩人白居易就特別偏愛杜鵑花,他曾以人喻花,直接稱贊杜鵑花:“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藥皆嫫母”(《山石榴寄元九》),竟大膽將芙蓉芍藥這些名貴花卉和杜鵑花說成是丑婦與美女的天淵之別。 不僅于此,他還在一首《題杜鵑花》詩中,極力摹寫杜鵑花的神態(tài)和風采,表達自己對杜鵑花的喜愛之情。詩是這樣寫的:“一叢千朵壓欄干,剪碎紅綃卻作團。風裊舞腰香不盡,露消妝臉淚新干。薔薇帶刺攀應懶,菡萏生泥玩亦難。爭及此花檐戶下,任人探弄盡人看。” 詩的前四句著力描摹杜鵑花之可人:層層疊疊、千朵萬朵的杜鵑花壓在欄桿頭。那紅碩的花朵像是人們用剪碎的紅絹制成的,艷麗迷人。裊裊的春風吹起,花兒扭動著輕柔的腰肢,那分明是一群群紅衣少女在輕歌曼舞,風中還送來縷縷誘人的清香,那一片片花瓣,剛剛受過晶瑩露珠的洗禮,活像一張張嬌嫩鮮艷的少女的臉,粉嘟嘟的。瞧,詩中的杜鵑花哪里有哀怨的影子!難怪詩人在后四句與薔薇、菡萏的比照中對杜鵑花情有獨鐘。 宋代詩人楊萬里也曾禮贊過杜鵑花:“何須名宛看春風,一路山花不負濃。日日錦江呈錦樣,清溪倒照映山紅?!痹娋渲鉅顚懰c花交相輝映的絢爛和濃艷,詩人迷戀春花的喜悅溢于言表,全然沒有感傷的遺韻。 當然,關于杜鵑的傳說和詩詞,情感不一,都是些奇妙的幻想而已。杜鵑本身和人們的喜怒哀樂、生死禍福毫無關聯(lián),杜鵑所代表的特定的情感都是人們主觀賦予的,正如作家周瘦鵑所說的“是一種心理作用”,不過,了解杜鵑文化現(xiàn)象,還是有利于我們去解讀中國古代文化的歷史,感受祖國燦爛的文明。 ——本文原發(fā)表于《語文天地》雜志 關注書韻閑話 無 分享悠悠書韻 文史|教育|時事|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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