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賞著眼前的這百余張泛黃的老照片，翻閱著 20世紀三、四十年代以來爺爺走南闖北、紅遍大半個中國的演出廣告，閱讀著早年間各大報紙媒體的劇評、新聞……我的眼睛不禁模糊了，但爺爺?shù)男蜗髤s在我的腦海里越發(fā)清晰了起來——

      爺爺在我兒時的記憶中不像是位演員，我怎么也不能把每天哄著我玩耍、喜歡聽我唱兒歌的和藹老人同墻上五顏六色的大相片中的人物形象聯(lián)系在一起，這怎么能是同一個人呢？從小家里人就告訴我：爺爺是很有名氣的京劇演員，是當(dāng)年紅遍大江南北、傾倒無數(shù)戲迷的“四小名旦”之一?？晌矣X得爺爺就是一位普通的老人，他說起話來總是笑瞇瞇的，十分和藹可親。他手里總是夾著粗粗的、好像永遠吸不完的雪茄煙，家里的錄音機里似乎有永遠唱不完的京戲。爺爺喜歡安靜地坐在藤椅上，似乎是在沉思。

      爺爺去世快 30年了，我從事京劇表演這一行也已經(jīng)有 25個年頭兒。當(dāng)開始系統(tǒng)地整理爺爺留下的照片和節(jié)目單時，我才開始真正地了解爺爺。這些資料幾乎展現(xiàn)了爺爺勤奮的一生，我突然覺得兒時記憶中的爺爺變得陌生起來，不再是我記憶中的爺爺，而是一位紅遍老北平、天津衛(wèi)、上海灘，紅透大江南北的名伶，是銘刻在京劇史冊上的“四小名旦”之一毛世來。

       閉上眼睛，舊時大舞臺上的笙歌弦舞，舞臺下觀眾們雷鳴般的掌聲與喝彩聲似乎離我們并不遙遠。捧著這些資料閱讀的時候，我才深深地感受到：爺爺?shù)囊簧?jīng)大紅大紫，也曾經(jīng)慘遭不幸，而大起大落的人生沒有讓他有一絲的滿足與頹喪。他熱愛生活，熱愛藝術(shù)；他忘不了培養(yǎng)他的師長，更忘不了鼓勵他的觀眾。在舞臺上，他是“嬌媚天成”的京劇名旦；在講臺上，他是誨人不倦的辛勤園??；在田間地頭，他又是樣樣在行的“好把式”……爺爺?shù)囊簧?，是勤奮的一生。他沒有給后人留下什么遺產(chǎn)，只留下了數(shù)量不多的照片和數(shù)十盤自述藝術(shù)經(jīng)歷和表演經(jīng)驗的錄音帶而已，但他給家人留下的，是不盡的溫馨回憶。

       明年是爺爺?shù)陌倌暾Q辰，為了紀念怹老人家，我和我的愛人把爺爺一生的演出活動編輯整理成這本年譜，呈現(xiàn)給他生前的好友和喜歡京劇、喜歡爺爺舞臺藝術(shù)的觀眾朋友們。

       近些年，京劇界的紀念活動可以說是接連不斷、層出不窮。憑爺爺?shù)乃囆g(shù)成就和他在京劇界的名氣，是應(yīng)該紀念他的。可是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京劇演員，因為種種原因吧，我無力獨自為爺爺操辦盛大的紀念活動，只能力所能及地為紀念爺爺做一點事情。芷齋隨筆公眾號平臺連續(xù)推送366期《歷史上的今天好戲連臺》系列專題，其實就是爺爺一生舞臺生涯的一個縮影，專題推送以來，訂閱者近500人次，閱讀者多達數(shù)千人，閱讀點擊總量共計100000余次。看到這么多人喜歡京劇，喜歡爺爺?shù)乃囆g(shù)，我們感到由衷的欣慰。

      我的爺爺學(xué)藝于20世紀二十年代，成名于三十年代，馳騁舞臺于四、五十年代。眾多的戲迷對戲和“角兒”的癡迷程度比起現(xiàn)在的“追星族”有過之而無不及。爺爺常說：“是觀眾捧紅了'角兒’，沒有觀眾，再好的藝術(shù)也黯然無色，我永遠也忘不了愛好京劇和喜歡我的觀眾?！?/span>

       爺爺生前最忘不掉、放不下的就是師長、同行和觀眾。他從各位師父那兒學(xué)了幾百出戲，正是演著這些戲才一舉成名的；他忘不了與他一起走南闖北的富連成師兄弟和其他同行伙伴，正是有了他們的輔弼，才有了和平劇社和后來的北京市和平京劇團、吉林省京劇院；作為演員，他在觀眾面前從來都是一絲不茍、竭盡所能的。

       這部年譜還原了爺爺?shù)乃囆g(shù)人生，忠實地記錄了爺爺與師長、同行和觀眾一起走過的點點滴滴，這是我們對爺爺最好的紀念，也是我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對爺爺?shù)木拺押透嫖堪伞?/span>

       雖然我們自己的力量很微?。ㄒ苍?jīng)申請過某基金會資助，無奈也是石沉大海），但無論是出于對爺爺?shù)纳钋袘涯?，還是對京劇藝術(shù)的無限熱愛，都阻止不了我們做這件事的熱情。此時此刻，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靜，滿懷著深深的感謝與感動：感謝爺爺?shù)睦匣锇?、老朋友，比如王金璐、姚寶璉、李德彬、閻世善、李金鴻、梁小鸞、吳素秋、畢谷云、張嵐芳、宋長榮、王筠蘅等先生給我們的熱情鼓勵，以及為我們提供的寶貴的藝術(shù)資料；感謝爺爺?shù)睦嫌^眾，比如朱家溍、劉曾復(fù)、劉乃崇、王永運、古振威等先生寫下了深情的回憶文章；還要感謝歐陽中石、梅葆玖、畢谷云等老先生欣然為年譜題字，感謝許多朋友，比如京劇史料研究家陳志明、劉鴻麟、邱國明、李平林、劉坡等先生為年譜的編寫提供了珍貴的史料；感謝國家圖書館、首都圖書館、上海市圖書館、天津市圖書館、吉林省圖書館、長春市圖書館、山東省圖書館、青島市圖書館、陜西省圖書館、山西省圖書館、浙江省圖書館、蘇州市圖書館的工作人員，為我們查找資料提供了無私的幫助……大家無私的援助和支持，才使得年譜能夠順利出版，在此一并表示深深的謝意。

       因為爺爺走紅的年代距今比較遙遠，我們搜集的史料難免有不完整甚至出錯的地方，所以這本年譜只能算是初稿。希望廣大讀者能給予批評指正，我們將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