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二年三月,蘇軾罷徐州知府任,他接著被任命為湖州知州,東坡沒有直接前往湖州,而是先到南都去見弟弟蘇轍。之后乘船前往靈壁鎮(zhèn),在那里為張碩的園林寫了篇《靈壁張氏園亭記》。此園實為張碩的前輩所造,到張碩手中后,他繼續(xù)進行建設(shè),東坡很喜歡這處園林,他在記中感慨說:“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必仕則忘其身,必不仕則忘其君。譬之飲食,適于饑飽而已。然士罕能蹈其義、赴其節(jié)。處者安于故而難出,出者狃于利而忘返,于是有違親絕俗之譏,懷祿茍安之弊?!敝皇菛|坡未曾想到他在此記中發(fā)的這幾句感慨,成為不久后有人整他的把柄之一。元豐二年四月二十日,蘇軾到湖州任,他剛到任就例行公事般地給皇帝上了《湖州謝上表》。此表不長,總計不到三百字,東坡首先說:“伏念臣性資頑鄙,名跡堙微。議論闊疏,文學(xué)淺陋。凡人必有一得,而臣獨無寸長。荷先帝之誤恩,擢寘三館;蒙陛下之過聽,付以兩州。非不欲痛自激昂,少酬恩造。而才分所局,有過無功;法令具存,雖勤何補。罪固多矣,臣猶知之?!?/span>東坡在表中先說自己以前有些事情做得不好、為人也很笨,但是先帝不以臣鄙陋而予以提拔,所以他將努力把工作完成得更好,以此來報答皇帝對自己的信任。然而他在表中又說了如下幾句話:“知其愚不適時,難以追陪新進;察其老不生事,或能收養(yǎng)小民?!?/span> 走出地庫,看到牌坊 其實這也是幾句客套話,但東坡絕沒有想到他會因這幾句話而招來了牢獄之災(zāi),由此為導(dǎo)火索釀成了歷史上著名的烏臺詩案。細讀東坡的《湖州謝上表》,其實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內(nèi)容,但是有人從中發(fā)現(xiàn)了問題,《宋史·蘇軾傳》中寫道:“(軾)徙知湖州,上表以謝。又以事不便民者不敢言,以詩托諷,庶有補于國。御史李定、舒亶、何正臣摭其表語,并媒蘗所為詩以為訕謗,逮赴臺獄,欲置之死,鍛煉久之不決。神宗獨憐之,以黃州團練副使安置?!?/span>這段記載記錄得很簡略,然此事實際卻十分復(fù)雜,御史李定等人認為蘇軾此表暗含攻擊新法之意,同時又從他的詩文中找到一些證據(jù)。比如他在赴任途中寫的《靈壁張氏園亭記》中他夸贊“古之君子,不必仕”,“必不仕則忘其君”,這乃是公然號召人們忘掉皇帝的存在。牌坊前的裝置上寫著愛山廣場 早在元豐二年三月,監(jiān)察御史里行何正臣就發(fā)現(xiàn)了蘇軾詩文中有諷刺新政的詞句,他在三月二十七日于垂拱殿上奏彈劾蘇軾,何認為蘇軾在《湖州謝上表》中“愚弄朝廷,妄自尊大”,但神宗皇帝并沒有在意此事。三個月后,監(jiān)察御史里行舒亶、御史中丞李定在崇政殿上章彈劾蘇軾,他們給皇帝拿出了《元豐續(xù)添蘇子瞻學(xué)士錢塘集》一書,指出書中有很多反對朝廷之語,舒亶給皇帝上的札子中稱:“臣伏見知湖州蘇軾近《謝上表》,有譏切時事之言,流俗翕然,爭相傳誦,忠義之士,無不憤惋。陛下自新美法度以來,異論之人,固不為少,然其大,不過文亂事實,造作讒說,以為搖動沮喪之計。其次,又不過腹非背毀,行察坐伺,以幸天下之無成功而已。至于包藏禍心,冤望其上,訕讟謾罵,而無復(fù)人臣之節(jié)者,未有如軾也。”舒亶同樣說蘇軾的《謝上表》有譏諷朝廷之意,他同時稱因為該文流傳開來,有些忠義之士讀到后都很憤慨。他還夸贊皇帝實行的新法十分完美,但也有一些人提出不同意見,但他們都不像東坡那樣包藏禍心。同時國子監(jiān)博士李宜之也予以舉報。這里以墨為主題 此事引起了神宗的重視,七月三日,皇帝“詔知諫字張璪、御史中丞李定推治以聞”:“詔知諫院張璪、御史中丞李定推治以聞。時定乞選官參治,及罷軾湖,差職員追攝。既而上批,令御史臺選牒朝臣一員,乘驛追攝,又責(zé)不管別致疏虞狀;其罷湖州朝旨,令差去官赍往。”(《續(xù)資治通鑒長編》)皇帝下令派員立即前往湖州逮捕蘇軾。其實神宗皇帝以往對東坡頗為看重,為什么此時卻下令逮捕他呢?宋李燾在《續(xù)資治通鑒長編》中寫道:“王铚元祐補錄:《沈括集》云,括素與蘇軾同在館閣,軾論事與時異,補外。括察訪兩浙,陛辭,神宗語括曰:‘蘇軾通判杭州,卿其善遇之?!ㄖ梁?,與軾論舊,求手錄近詩一通,歸則簽帖以進云:‘詞皆訕懟。’軾聞之,復(fù)寄詩。劉恕戲曰:‘不憂進了也?’其后.李定、舒亶論軾詩置獄,實本于括云?!?/span>如果追究神宗皇帝對東坡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則要歸到沈括那里,當年沈括與蘇軾同在朝中為官,兩人關(guān)系處得不錯。蘇軾在杭州任通判期間,皇帝派沈括察訪兩浙,沈括向皇帝辭行時,皇帝還特意囑咐他到杭州后要關(guān)照蘇軾。
兒童樂園 沈括在杭州見到了東坡,兩人聊得頗為愉快,沈括問起東坡近來寫出了什么詩文,東坡拿出自己的詩作,沈括抄錄一通,回京后他標出其中的違礙字句上給了朝廷,以此舉報東坡對朝廷有不恭敬之意。沈括在東坡的詩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問題呢?他所舉報者乃是東坡所寫的三首七絕《山村》:層層的臺階,說明這里是高臺 沈括認為前兩首詩乃是諷刺新政中的鹽法太過苛刻,使得很多人去販私鹽,或者使得一些百姓吃不到鹽。第三首則是諷刺新政的“青苗法”,因為農(nóng)民在青黃不接時要進城去貸款,到了秋后還要進城去還貸款,當時交通不便,往返城鄉(xiāng)費很多時間。東坡說這使得一些人一年中有過半的時間都留在了城里,以至于帶去的孩子都學(xué)會了城中人的官話,以此暗指新法耽誤了農(nóng)耕。舒亶在給皇帝所上札子中也一一點出了這些問題:“蓋陛下發(fā)錢以本業(yè)貧民,則曰‘贏得兒童語音好,一年強半在城中’;陛下明法以課試郡吏,則曰‘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知無術(shù)’;陛下興水利,則曰‘東海若知明主意,應(yīng)教斥鹵變桑田’;陛下謹鹽禁,則曰‘豈是聞韶解忘味,邇來三月食無鹽’。其他觸物即事,應(yīng)口所言,無一不以譏謗為主。小則鏤板,大則刻石,傳播中外,自以為能?!保ā侗O(jiān)察御史里行舒亶札子》)故李燾認為李定、舒亶等人根據(jù)東坡所寫詩文來彈劾他,這件事實際上肇始于沈括。好在神宗對東坡一向有好感,對于沈括的舉報并未理會,但是經(jīng)過后來這些人輪番轟炸式的彈劾,皇帝也認為東坡恐怕真的有問題,于是他發(fā)出了逮捕令。石獅子介紹牌 烏臺指的是御史臺,根據(jù)《漢書·朱博傳》中所載:“是時,御史府吏舍百余區(qū)井水皆竭;又其府中列柏樹,常有野烏數(shù)千棲宿其上,晨去暮來,號曰朝夕烏?!?/span>正因這個掌故,使得后世稱御史府為烏府,御史臺則為烏臺。在北宋時期,御史臺和諫合二為一,稱為臺諫,有時臺官和諫官又通稱為臺諫。北宋時臺諫由皇帝親自任命、親自管理,權(quán)相不能干涉。按《宋史·刑法二》所載:“詔獄,本以糾大奸慝,故其事不常見。初,群臣犯法,體大者多下御史臺獄,小則開封府、大理寺鞫治焉?!?/span>看來大案由御史臺直辦,中小案則由開封府和大理寺等來辦理。而今皇帝直接下令命御史臺派人前去逮捕蘇軾,可見在當時這是一件大案。但蘇軾僅是因有人從他的詩句中摘錄出來一些認為是攻擊新法的話,為什么要將其辦成重案?!独m(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三0一引田畫所作《王安禮行狀》中有如下記載:軾既下獄,眾危之,莫敢正言者。直舍人院王安禮乘間進曰:“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語言謫人。按:軾文士,本以才自奮,謂位可立取。顧碌碌如此,其中不能無觖望。今一旦致于法,恕后世謂不能容才。愿陛下無庸竟其獄。”上曰:“朕固不深譴,特欲伸言者路耳。行為卿貰之?!奔榷浒捕Y曰:“第去,勿漏言。軾前賈怨于眾,恐言者緣軾以害卿也。”上了年紀 東坡被捕入獄后,眾人都怕受到連累而沒人替他說話,但是王安禮卻借機跟皇帝說從古以來有度量的君王都不會因為說話不當而處罰人臣,更何況蘇軾本就是一位文士,他不可能有多么深的企圖,如果將其嚴辦,恐怕后世有人會說皇帝不能容納賢才。王安禮的這幾句話說得夠大膽,然皇帝稱他并未深譴蘇軾之意,但是他為了有人敢于彈劾朝臣,所以他同意逮捕蘇軾。皇帝同時告誡王安禮說,你出門后不要再提這件事??梢娀实鄄⒉徽J為東坡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只是想以此來平衡新舊兩黨的勢力。當時東坡還在湖州任上,他并不知道一場大禍已降臨在自己頭上,抓捕人員去到湖州立即將東坡逮捕。關(guān)于東坡被捕的經(jīng)過,孔平仲在《談苑》講得十分詳細:蘇軾以吟詩有譏訕,言事官章疏狎上,朝廷下御史臺差官追取。是時,李定為中書丞,對人太息,以為人才難得,求一可使逮軾者,少有加意。于是太常博士皇甫僎被遣以往。僎攜一子二臺卒,倍道疾馳。駙馬都尉王詵,與子瞻游厚,密遣人報蘇轍。轍時為南京幕官,乃亟走介往湖州報軾。而僎行如飛,不可及。至潤州,適以子病求醫(yī),留半日,故所遣人得先之。僎至之日,軾在告,祖無頗權(quán)州事。僎徑入州廨,具鞾袍秉笏立庭下,二臺卒夾侍,白衣青巾,顧盼獰惡,人心洶洶不可測。軾恐,不敢出,乃謀之無頗,無頗云:“事至于此,無可奈何,須出見之?!陛Y議所以服,自以為得罪,不可以朝服。無頗云:“未知罪名,當以朝服見也。”軾亦具鞾袍秉笏立庭下,無頗與職官皆小幘列軾后。二卒懷臺牒拄其衣,若匕首然。僎又久久不語,人心益疑懼。軾曰:“軾自來殛惱朝廷多,今日必是賜死。死固不辭,乞歸與家人訣別?!眱Q始肯言曰:“不至如此。”無頗乃前曰:“太博必有被受文字。”僎問:“誰何?”無頗曰:“無頗,是權(quán)州?!眱Q乃以臺牒授之。及開視之,只是尋常追攝行遣耳。僎促軾行,二獄卒就直之,即時出城登舟??と怂驼哂昶?,頃刻之間,拉一太守如驅(qū)犬雞。此事無頗目擊之。登上臺頂 在押運的路上,東坡兩次想自殺,因為他從逮捕人的口中了解到事情比他想象得要嚴重,但考慮到兄弟情深,他死后蘇轍也不能活,于是他放棄了自殺的念頭,而后被押解到了京城。當時東坡的長子蘇邁一直沿途跟隨來到京城,但東坡被關(guān)在監(jiān)獄后,蘇邁見不到,他只能通過獄卒來把食物轉(zhuǎn)給父親。宋葉夢得在《避暑錄話》中載有如下細節(jié):蘇子瞻元豐間赴詔獄,與其長子邁俱行。與之期:送食惟菜與肉,有不測,則撤二物而送以魚。使伺外間以為候,邁謹守。逾月,忽糧盡,出謀于陳留,委其一親戚代送,而忘與其約。親戚偶得魚鲊送之,不兼他物。子瞻大駭,知不免,將以祈哀于上,而無以自達。乃作二詩寄子由,祝獄吏致之,蓋意獄吏不敢隱,則必以聞。已而果然,神宗初固無殺意,見詩蓋動心,自是遂益欲從寬釋,凡為深文者皆拒之。之前東坡跟蘇邁約定,讓他每天送的食物只是菜和肉,如果蘇邁得到要判父親死刑的消息,他就只送魚。開始蘇邁嚴格按此執(zhí)行,一個多月后,蘇邁到外地去買糧,他委托一位親戚替自己給父親送飯,但他忘了囑咐這個約定。親戚某次所送食物正是魚,蘇軾看到后大為驚恐,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他本想給皇帝寫信,但沒有門路遞到皇帝那里,于是他就給蘇轍寫了兩首詩,請獄卒轉(zhuǎn)呈。按照葉夢得的猜測,東坡這么做有他的考慮,因為東坡知道自己是欽犯,獄卒得到此詩后不敢隱瞞,肯定會上報。果然他所寫的這兩首詩轉(zhuǎn)呈到了神宗那里,其實神宗并無殺東坡之意,見此詩更為動心,他本想寬免東坡,但是還是有人從中作梗。乘涼人群 東坡的這二首的詩題為《予以事系御史臺獄,獄吏稍見侵,自度不能堪,死獄中,不得一別子由。故作二詩授獄卒梁成以遺子由》,由此可知,在審案的過程中,東坡受到了刑訊逼供,兩首詩的第一首為:在這樣的恐怖過程中,東坡通過寫詩來轉(zhuǎn)呈皇帝,這種說法恐怕靠不住,更多者,像是在交待后事。他被關(guān)押在御史臺獄的那個時段,東坡的宗叔蘇頌也在這年的九月被誣就獄,其關(guān)押之處與東坡一墻之隔,后來蘇頌被無罪釋放,他在所寫的四首七律的詩題為《己未九月,予赴鞫御史,聞子瞻已被系。予晝居三院東閣,而子瞻在知雜南廡。才隔一垣,不得通音息,因作詩四篇,以為異日相遇一牘之資耳》。雖然詩題寫得很輕松,但是從一些詩句中能夠了解到東坡在審問期間所受的虐待,蘇頌在《元豐己未三院東閣作十四首》,其第五首有“卻憐比戶吳興守,詬辱通宵不忍聞。”可見東坡被通宵達旦審問,并且不斷受到怒罵和侮辱,蘇頌還在這兩句后面寫出如下小注:“時蘇子瞻自湖守追赴臺,劾嘗為歌詩,有非所宣言。頗聞鐫詰之語?!?/span>現(xiàn)代建造手法 正因為蘇頌與東坡的關(guān)押地一墻之隔,所以他能清楚地聽到那些審問之人是怎樣嚴酷地審問東坡。東坡在押受審近四個月之久,在這樣的逼迫下,東坡不得已承認他的詩內(nèi)有諷刺新法之意,于是御史臺官員將審問結(jié)果呈報皇帝,同時建議嚴懲蘇軾。然而皇帝看到大量的審問案宗后,卻下圣旨說:“蘇軾依斷,特責(zé)授檢校水部員外郎,充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span>這個處罰比東坡預(yù)期得輕的多,只是貶職而已。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反轉(zhuǎn)呢?這個過程中有很多人營救東坡,宋方勺在《泊宅編》中載有如下事:東坡既就逮下御史獄,一日,曹太皇詔上曰:“官家何事數(shù)日不懌?”對曰:“更張數(shù)事未就緒,有蘇軾者,輒加謗訕,至形于文字?!碧试唬骸暗梅禽Y、轍乎?”上驚曰:“娘娘何自聞之?”曰:“吾嘗記仁宗皇帝策試制舉人罷歸,意而言曰:‘今日得二文士,然吾老矣,度不能用,將留以遺后人?!氖可w軾、轍也?!鄙弦蚴歉袆樱匈J軾意。某天,太皇太后曹氏問皇帝為何數(shù)日以來臉現(xiàn)不高興之色,皇帝嘆道,變革新法有很多事情還沒完善,有個叫蘇軾的人,多次寫成文字諷刺新法。太皇太后說當年仁宗在科考中錄取了蘇軾、蘇轍兄弟很是高興,便說自己今后必將這兩位賢才遺留給接替皇位之人。神宗聞言頗為感動,于是他有了寬恕蘇軾之意。但是還是有人不想放過東坡,《續(xù)資治通鑒長編》中載:元豐中,軾系御史獄,上本無意深罪之。宰臣王珪進呈,忽言蘇軾于陛下有不臣意。上改容曰:“軾固有罪,然于朕不應(yīng)至是,卿何以知之。”珪因舉軾《檜詩》“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唯有蟄龍知”之句,對曰:“飛龍在天,軾以為不知己,而求之地下之蟄龍,非不臣而何?”上曰:“詩人之詞,安可如此論?彼自詠檜,何預(yù)朕事!”珪語塞。章惇亦從旁解之曰:“龍者,非獨人君,人臣俱可以言龍也?!鄙显唬骸白怨欧Q龍者多矣,如荀氏八龍、孔明臥龍,豈人君也?”遂薄其罪,以黃州團練副使安置。然上每憐之。一日,語執(zhí)政曰:“國史大事,朕欲俾蘇軾成之。”執(zhí)政有難色,上曰:“非軾則用曾鞏?!?/span>整組建筑 皇帝原本想寬恕蘇軾,但當時的權(quán)臣王珪卻突然向皇帝奏言,說蘇軾有不臣之意,皇帝聞言不高興,他說蘇軾固然有罪,但他還不至于對皇帝不恭的程度。他問王珪何以知之,于是王就舉出了東坡所寫的一句詩句,以此說明東坡不把皇帝看在眼里,但皇帝卻不以為意,認為詩人的詩句怎么能作如此解,更何況東坡的這首詩歌詠的是檜樹,跟皇帝有什么關(guān)系?;实鄣膽B(tài)度令王珪不知說什么好,而章惇恰好在旁,于是他替東坡作解脫,章惇說古人說龍不只是指君主,人臣也可以稱龍?;实垡舱J為古代稱龍的人多了去了,比如諸葛亮就被稱為臥龍,所以他并沒有重懲東坡,只是把他貶官到了黃州,然后來他想命東坡回朝中編國史,但是宰相面露難色,皇帝只好用曾鞏來編國史。讀到這些記載,有時會讓我想東坡與這些人并無深仇大恨,為什么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擊東坡,甚至阻止皇帝起用東坡。后世對此的解讀大多是從復(fù)雜的政治背景來著眼,認為烏臺詩案的導(dǎo)源乃是因為王安石新法所形成的變法派與守舊派之間的斗爭,東坡屬舊派人物,所以他受到了新派的打擊。然而從當時的情況看,想方設(shè)法努力救東坡之人,有不少也是新派中人物,比如章惇和曾布都屬于新派中的重要人物,但舒亶都曾彈劾過二人,雖然因為個人恩怨,章惇后來也打擊過東坡。但如上所引,當王珪想陷害東坡時,章惇借機在皇帝面前替東坡開脫。新法的始作俑者王安石也曾向皇帝上奏章希望東坡能得到寬恕,最早替東坡說話的王安禮乃是王安石的同母四弟,宰相吳充是王安石的親家,他同樣幾次為蘇軾求情,原吏部侍郎范縝原本也被御史臺列為清查對象,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上書皇帝請求赦免蘇軾。蘇轍也向皇帝提出愿代哥哥受過,可以免除自己的職務(wù)。余外,還有不少的人替東坡求情,這些人分屬新舊兩黨。因此單純從新黨打擊舊黨的角度來解釋烏臺詩案,顯然有些復(fù)雜問題簡單化了。雖然神宗支持變法,但他也看到了新法所產(chǎn)生的一些弊端,于是他有了新舊兩黨人物并用的想法。他利用直接控制的御史臺,分別打擊新舊兩黨人物。但是御史臺權(quán)利過大,使得皇帝的一些想法也不能完全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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