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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院子里有兩棵樹。一顆是椿樹，另一顆也是椿樹。所不同的是，前院里那棵是臭椿。后院子里是棵香椿。
我之所以把那棵臭椿栽在前院比較顯眼的地方。是因?yàn)樗L得俊秀挺拔，亭亭玉立郁郁蔥蔥。可有那么一天，爺爺拄著拐杖來到樹下，老人家用手撫摸著那霜白光溜的樹干埋汰到：把這樹刨了去吧。這種樹俗稱“白虎”，白虎食子，所以這樹不宜栽在院子里。爺爺其言諄諄，其意切切，可我卻不以為然，便悻悻的懟了句：就你們這些老年人迷信，凈翻些隔年的黃歷。老藥方不治少病，偏不刨。爺爺面帶慍色，接著規(guī)勸我：不說這些，別看這樹長得俏麗，卻木質(zhì)松脆，不堪大用。做家具不入匠人的眼線。搭屋蓋房，別的木頭完好無損，它卻易折先朽。就是家畜也不食它的枝葉，飛禽不在它枝杈間做窩。這樹，就是樹中的惡樹，木中的廢材。聽了爺爺?shù)慕陶d，我特地從書里查看臭椿這種樹。莊子曾說：今有巨樹，大而無用，謂之樗。立于途，匠人不顧?！伴恕本褪浅舸?。唐駱賓王也有詩形容那些碌碌無為的人：有志慚雕朽，無用類散樗?？磥聿粌H今天，臭椿從古代就臭名昭著了。后來臭椿被當(dāng)做觀賞木被引進(jìn)西方，它在異域它鄉(xiāng)落地生根，繁衍開來。可它在歐洲卻被冠名“地獄樹”。臭椿原產(chǎn)于中國，可它的臭名不但名垂千古，還遠(yuǎn)播海外了。
再說我家屋后那香椿。我把它安置在不顯眼的地方，是因?yàn)殚_始它品相不佳。和那棵臭椿在一起實(shí)在是相形見絀。那龜裂的皮膚，虬龍般扭曲的枝丫簡直可以用丑陋來形容。可奶奶和母親卻對它偏愛有加。她們常說：院后一棵椿，吃菜不擔(dān)心。的確如此！春天里萬物復(fù)蘇。春風(fēng)不擇木，香椿樹也東施效顰般的羞答答綻放出那緋紅色的嫩芽。三月八，吃香芽。過了三月八，北吃香椿南喝茶。蟄伏了一冬天的香椿樹剛從冬天里睜開惺忪的睡眼，那粉嘟嘟的嫩芽便被人們掰了去，然后和雞蛋一起炒。于是一道紅中有白，黃里透綠，色香味俱佳的名菜便端上桌來。人們寂寞一冬天胃口終于領(lǐng)略了春天的味道。難怪康有為曾有詩詠到：山珍梗肥身無花，葉嬌枝嫩多杈芽。長春不老漢王愿，食之竟月香齒頰。老了的香椿葉人們在開水里焯上一遍腌制起來，吃的時候切碎拌上豆腐也是一道不錯的美味。天生一道菜，香椿生來就是為人類這群饕餮之徒而準(zhǔn)備的。非但如此，成了材的香椿木質(zhì)地堅(jiān)韌，紋理華麗，在民間被稱為百木之王。用它做的家具光滑亮麗，圖案精美。不但不起潮不走樣還恒久彌漫著一種特有的淡淡的芳香。另外它還是制版雕刻工藝的高端材料。天地分上下，萬物有陰陽，造化就這么奇妙。上帝造一物，必衍生出它的復(fù)合品以作參照。
香椿，臭椿，一個流芳百世，一個遺臭萬年?？伤鼈冞€有一個弟兄叫“清椿”。它的形象和香椿相仿。顧名思意，它就像一個性情中和，恬淡如水的東籬隱士，不香不臭。所以人們很少談及他。人類中多有那些衣著入時，相貌可人的偽君子。他們那光鮮靚麗的軀殼里卻包藏著一顆骯臟的靈魂。小時候?qū)W得一首兒歌：衣服穿得亮，頭上搽得光。只因心不正，人人嫌他臟。這種人就是樹中的臭椿，人中的敗類。但人群里也不乏外表拙樸卻披褐懷玉滿腹錦繡的謙謙君子。這才是樹中的香椿，人中的精英。最后引申三毛一句話作為結(jié)尾：來生要做一棵樹，一棵香椿樹。一半為化作棟梁。一半世上灑落芬芳。張計(jì)劃，筆名閑云野鶴，男，河南商丘人。文風(fēng)辛辣如椒，著筆善按七寸，嬉笑人生百態(tài)，怒罵社會惡丑。讀其文酣暢淋漓，聞其字略帶憂傷。美其名曰怪味豆。 責(zé)編 | 王芳 編輯 |王世杰 圖片 | 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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