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有書燕穿楊 · 主播 | 阿成   有書君說 2005年，秦淮八艷與秦始皇、謝安、王羲之等名人，共同登上了夫子廟廣場的文化墻。 這一組浮雕，惹得眾人議論紛紛。 青樓女子，怎么能和帝王、宰相、書法家并列？ 這對八艷，特別是八艷之中的馬湘蘭，有莫大的誤解。 今天，就讓我們一起看看馬湘蘭的故事，去探尋煙花背后的真相。  守真 都說秦淮八艷是以色事人的風(fēng)塵女子，但在那重重?zé)熁ㄑ谏w之下，她們的真實身份是專業(yè)音樂人。 馬湘蘭的戶口性質(zhì)是樂籍，隸屬于地方音樂舞蹈機(jī)構(gòu)——南京舊院，也就是明代的教坊。 她是官宦之家的千金，本來可以承歡膝下，享一世繁華。 但因家主犯罪，猝不及防被沒入青樓。 和世人對青樓女子的想象不同，馬湘蘭既不美，也不艷，既不裊娜，也不柔婉。 她任俠仗義，慷慨豪氣。 孤苦無依的老人，失意落魄的文人，錢囊空空的旅人，都感受過她的女俠風(fēng)范。 戲劇家梁辰魚，就曾接受過馬湘蘭的雪中送炭。 他寫的著名雜劇《紅線女》，就是馬湘蘭出資幫助刊印的。 馬湘蘭的鮮衣怒馬，背后是精湛超凡的才華。  她是有史可查的中國第一位女性戲劇作家，比之前公認(rèn)的“中國文學(xué)史上第一個戲曲女作家葉小紈”早了足足50年。 她撰寫的傳奇《三生傳》，雖然全劇已經(jīng)散失，但其殘曲依然能驚艷時光。 【前腔】只為功名，輕離易別，肯負(fù)義忘恩，把赤繩再結(jié)。只恐鵬程杳，魚書絕，萬里關(guān)山，淹留歲月。 曲中的情感、措辭、戲劇沖突，無一不妙。 馬湘蘭寫戲劇、寫散曲、自導(dǎo)、自演、自唱，還教授了大批弟子。 她有一個奇丑無比的丫鬟，名叫巧孫。 在馬湘蘭的教導(dǎo)之下，巧孫演唱的南方曲目獨步金陵。 就連南方人很難學(xué)會的北曲，她也演繹得非常精到。 歌唱時，高音嘹亮，響徹云霄，無人能敵。 馬湘蘭帶著她的戲班，唱遍南京、蘇州、杭州等地。 所到之處，備受追捧。 馬湘蘭還有一個名字，叫做馬守真，一個不會被詩集、畫錄漏掉的名字。 這個名字之所以被銘記，不是因為名字的主人容貌美艷，而是因為她才華絕艷。 當(dāng)然，馬湘蘭也知道世人對她有誤解，所以她給自己取了一個號——湘蘭。  湘蘭 相比“守真”這個名，“湘蘭”這個號的確更適合馬湘蘭。 她正如空谷幽蘭，雖不肯招搖，卻依然傾倒了眾生。 秦淮河畔，小小的幽蘭館中，細(xì)竹扶疏、蘭蕙橫斜。 幾案上，古樸的花盆里，蘭葉搖曳，幾乎碰到了扇面。 扇面上，是馬湘蘭畫的蘭花。 一抹斜葉之上，盈盈立著一朵潔白的蘭花。 這是她獨創(chuàng)的畫蘭法——“一葉蘭”，這種畫法讓蘭花格外清幽、空靈。 如此超絕的畫技，讓馬湘蘭之名在女性美術(shù)史上熠熠生輝。  當(dāng)時，她的畫名聞海外，連暹羅國的使者也慕名購買。 價格嘛，雖然在當(dāng)時沒有明確記載，但到了清代時，已經(jīng)直追書畫泰斗董其昌。 據(jù)清代書畫收藏人記錄，董其昌山水，六十四兩；馬湘蘭蘭竹，四十五兩。 和馬湘蘭同時代的著名畫家陳繼善，其荷花畫作僅僅價值六兩。 所以馬湘蘭盡管沒有趕上董其昌，但也遙遙領(lǐng)先。 直到今天，上海、廣東、蘇州等地的博物館，故宮博物院和日本東京博物館，都藏有她的畫作。 不過，馬湘蘭對蘭花的摯愛，并不是因為蘭花畫可以帶來財富，而是因為她以蘭自喻。 蘭之高潔，蘭之秀雅，讓她心向往之。 心向往之，行必至之。 除了必要的表演和應(yīng)酬，大多數(shù)時間，她在幽蘭館中遺世獨立。 就算被嫉妒、被嘲笑，她始終如空谷幽蘭，淡淡然，欣欣然。 她的大紅大紫，曾讓別人眼紅嫉妒，甚至有人要設(shè)計陷害她。 但那些人和她相處過后，卻個個色不醉人人自醉，紛紛傾心于她。 她的丫鬟伺候她梳妝，不小心玉簪墜地，斷成兩截。 她卻笑說：
簡單一句話，把痛惜化成了聽到碎玉之聲的愉悅。 她的愛情故事曾被好事者搬上舞臺，話里話外都是對她的嘲笑和污蔑。 那好事者竟然厚著臉皮，邀請她親自去看。 萬沒想到，馬湘蘭從頭看到尾，卻只是微微一笑。 正是馬湘蘭蕙蘭一般高雅的氣度，以及她出眾的才能，讓她不僅名列秦淮八艷，還同時名列金陵十二釵（又名金陵十二名姬）和秦淮四美。 那個時候，上至皇親國戚、王孫公子，下至邊疆士兵、販夫走卒，沒有不知道她的。 以至于明嘉靖正德年間，金陵流傳著這樣一首民謠：
雖遺世獨立，卻清香遠(yuǎn)溢。 這，就是湘蘭之美，湘蘭之魅。  嬌妹 然而，空谷幽蘭雖美，卻沒有愛蘭之人的護(hù)持。 正如她在詩中所寫：
馬湘蘭的護(hù)花使者，又是誰呢？ 那一年，24歲的馬湘蘭被人敲詐，百般不得解脫，朋友們已經(jīng)做好了送葬的準(zhǔn)備。 不想被文人王穉[zhì]登偶遇，恰好憑著手里的一點關(guān)系解救了她。 王穉登 自古錦上添花小人多，雪中送炭君子少。 身在青樓，飄萍飛絮般的馬湘蘭，多想和這位君子相依相偎。 淚眼朦朧中，她提出以身相許。 但王穉登說：
馬湘蘭沉默了。 她不知道是該贊揚(yáng)王穉登的正義高潔，還是該佩服他拒絕自己的巧妙言辭。 樂籍人員屬于賤民，社會地位極低。 哪個文人，有和賤民通婚的勇氣？ 脫籍從良之后再談婚嫁？那又談何容易？ 馬湘蘭這樣的樂籍能人一旦從良，對官府無疑是一大損失。 所以，脫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無奈之下，馬湘蘭只得死心。 然而心可死，情難忘。 自此以后，馬湘蘭和王穉登鴻雁傳書三十年。 粉箋上，沒有馬守真，沒有馬湘蘭，只有嬌妹。 那是她的字，月嬌。 “二哥”、“登哥”，馬湘蘭的聲聲呼喚，溫暖了寂寞的流年。 馬湘蘭作品 轉(zhuǎn)眼間，馬湘蘭已經(jīng)五十七歲，依然風(fēng)華絕代。 這一年，王穉登要過七十大壽。 馬湘蘭翩然登船，帶著一眾歌兒舞女，從金陵出發(fā)，浩浩蕩蕩開往蘇州。 到了蘇州王穉登的飛絮園，歌兒舞女載歌載舞，為王穉登祝壽。 短短一天的生日，卻整整歌舞了兩個月。 王穉登后來專門寫文章說，這是不可多得的一大盛景。 然而，王穉登并不懂馬湘蘭。 王穉登見馬湘蘭風(fēng)采依舊，忍不住說：
夏姬何許人也？ 那是春秋時代臭名昭著的淫亂妖女，巫臣是他的情夫。 “夏姬”這兩個字，在任何一個青樓女子耳中，都是字字誅心。 馬湘蘭自比了一輩子蘭花，如今卻被最愛的人稱為“夏姬”。 真是一片芳心錯付君。 然而“夏姬”這樣的詞，盡管來自馬湘蘭最在乎的人，也不能左右她對自己的認(rèn)知。 她始終認(rèn)為自己是秦淮河畔一朵幽蘭，獨自吐芳。 清香了自己，絢爛了塵世。 從蘇州回來后，馬湘蘭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 死前，她讓仆人在自己周圍擺滿了蘭花。 ▽ 女人最大的悲哀，不是丑，也不是窮，而是不被人理解。 王穉登不懂馬湘蘭，那些質(zhì)疑秦淮八艷浮雕的人，也不懂馬湘蘭。 然而，人生只能自拼搏，且莫與人說奈何。 不管他人如何評說，馬湘蘭只是一心做自己。 參考資料： 1.《明清善本小說叢刊（初編）》第2輯，《綠窗女史》卷十二《青樓部（上）·才名》，王穉登《馬湘蘭傳》 2.《亙史外紀(jì)》卷四《馬姬傳》 3.《全明詞》馬湘蘭詞 4.《列朝詩集小傳》 5.《中國歷代人物像傳·秦淮八艷圖詠》 6.《中國戲曲女作家第一人馬守真》 7.《明代女畫家作品及其真?zhèn)螁栴}》 有書君說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