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于河北省《小小說月刊》(2019年2月 下半月),感謝編輯部朱煜穎老師。 ·請點擊右上角藍色字體“超哥的隨筆”加以關(guān)注。 董先生 閑敲棋子 董世陽是我兒時伙伴,一塊光屁股長大。地里扒拉出紅薯,溪水一沖,咯吱咯吱,和我、易水寒三人就啃開了。不過,董世陽還是喜歡烤著吃,挖個地洞,找些枯枝敗葉,放進紅薯去烤。香味剛飄時,董世陽搶先拿一個,滾燙的紅薯從左手掂到右手,又從右手掂到左手,嘴里“咝哈”著。 他邊吃邊贊美,仿佛吃的是山珍海味。吃得急,他儼然成了戲臺上的大花臉。高中時,董世陽常常回憶那些往事,對我說,挖洞烤紅薯的日子真美好! 我和董世陽一起考入H大學(xué),畢業(yè)后,又一起留在H市工作,易水寒跟著跑來H市打工。三人常一起小聚,董世陽總感慨懷才不遇,一心想著國外。我是個得過且過的人,能留在H城生活,已經(jīng)慶幸不已了。董世陽對我安于現(xiàn)狀很不滿:“難怪,就是我不也還沒出國嗎?”長嘆了口氣。 很快,機會來了,單位派員赴美學(xué)習(xí),董世陽成功入選。那天,我做東專門為董世陽餞行,易水寒作陪。那天,董世陽破天荒沒發(fā)牢騷,相反,志得意滿。 董世陽去美國的那段日子,我依然有滋有味地活著。三個月后,董世陽回國,我打電話說為他接風(fēng),電話中他自稱董先生。他一進包間,讓我們驚訝不已:戴頂寬沿帽,裹著紅圍巾——然而天氣并不冷,趴鼻梁上架著副蛤蟆鏡。 我問他為何還戴著口罩,他手指房頂嘆道:“你看這污染多嚴重,得治理了。不然,吸進去,會生病的。”仿佛那看不見的塵埃此刻正威脅著他的生命。果然,董先生連連咳嗽起來,他用手掩起鼻子,像是怕塵埃乘虛而入。 董先生難掩憤憤不平:“門口的路很不齊整,在國外,早換成柏油馬路了。不然,該問責(zé)的。”飯店的飯自然也無法適應(yīng)他的胃了。他只夾了兩口菜,就放下了筷子。他嘆氣,他抱怨:國人不懂營養(yǎng)搭配,甜辣不均,健康指數(shù)太低,營養(yǎng)結(jié)構(gòu)不科學(xué),哪能這樣吃呢?他圓睜兩眼,冷峻的目光透過墨鏡——這會吃死人呢!他又嘆口氣說道。 會這么嚴重?我問。 見我質(zhì)疑,董先生怒道:“你安于現(xiàn)狀慣了!我在美國吃什么,很講究的?!彼檬持盖昧讼伦雷?。 可我并不打算知道,滿桌人也沒有追問他講究的吃法。這似乎出乎董先生的意料。于是,他保持沉默了。然而,他不打算沉默太久,他拉著我的手,又找到了往事的話題。 “小時候,泥洞里烤的紅薯哪能吃呢?”他皺著眉頭,不無遺憾,“在美國,決不能這樣的?!?/span> 他的回憶,這次并沒引起我的共鳴。董先生感覺到了,于是,轉(zhuǎn)過頭,目光掃過滿桌人的臉,感慨道:“你們不知道美國,天空瓦藍瓦藍,明月一輪,就像活在童話里。那飯也精致得很!” 像是配合街頭魔術(shù)師的演出,大家輕描淡寫地張開嘴巴,表示驚訝。這顯然沒達到董先生的心理預(yù)期。大家開始相互敬酒,董先生仿佛一下子成了局外人。他默默坐了會,摸起掛著身邊的寬沿帽,站起身來拱拱手說:你們玩,我不想在這里浪費光陰。我要送送他,董先生又一哈腰:見外見外。他仿佛長了后眼,退著走到門邊,旋開門鎖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易水寒打來電話問我:“你猜,我昨晚看到什么了?”他笑得差點喘不過氣來,說,看到董先生了。 我疑心易水寒的酒還沒醒:“他昨晚不是和你我在一起嗎?” 我是說后來。易水寒補充道。 原來,我們散席后,易水寒走過街頭大排檔時,看到了董先生。董先生的桌上擺著一盤田螺,一碟炒田雞,還開了兩瓶三元的啤酒。那一刻,董先生正瞇著眼,手捏著田螺,很投入地吸吮著,一副很陶醉的樣子。 上文河北省《小小說月刊》(2019年2月 下半月)。 更多文章敬請點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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