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公糧——生產(chǎn)隊的往事

城北十五里666 2020-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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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在農(nóng)民們樸素的意識里，種糧完稅，天經(jīng)地義。何況現(xiàn)在交公糧，支援社會主義建設(shè)，更是一件光榮之事。

接到任務(wù)后，隊里抽出四五個年輕少壯的人，到打麥場，和細心的老保管一道，將小麥揚了又揚，曬了又曬，拾掇得干干凈凈。約摸夠上交的任務(wù)后，攏在一起，用細帆布做的布袋，一個人撐著袋口，兩個人用木撮箕往里灌。撐袋人邊撐口，邊往上提抖，裝滿后，水桶粗的糧袋，有大半人高。裝完后，拉進倉庫，或堆在倉房門前。

第二天早上，隊長安排三輛牛車，還是這四五個人，將糧食一袋袋裝上車。

三個掌鞭的，趕上各自膘滿肉肥的黃牛，拉著牛車，走向大路，向齊崗糧站進發(fā)。幾個大人抄鄉(xiāng)間小路，去糧站。我們兩三個小孩，跟著交公糧的車后，跑去玩。我們另外還有一項任務(wù)，在車上抱著一塊貼著紅紙的木牌，上面寫有“喜交公糧”幾個黑色大字。

掌鞭的將牛輛牽出村莊，上到崗上后，將我們抱上車坐牢，然后，縱身一跳，側(cè)身坐車幫前。在牛鈴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聲和牛車的搖搖晃晃晃中，行走在鄉(xiāng)村高洼不平的公路上。路兩旁是枝繁葉茂的大葉楊，手掌般的綠葉在陽光和微風(fēng)里，閃閃發(fā)亮。喜鵲蹦跳在枝間，嘎嘎歡叫，歡叫聲回蕩在遼闊的田野，好像也在歡送我們?nèi)ソ还Z似的。

遇到上坡，鞭掌的，心疼牛，跳下來，減輕牛拉載的重量。遇到平坦路段時，掌鞭的又坐在上車，扎鞭甩得叭叭作聲，兩頭牛輕快的小跑起來。清風(fēng)吹拂在我們的臉上，坐在像搖窩一樣的車子，我們感到特別高興、開心?？吹铰愤呉粔K塊正插的明鏡的稻田，還有一望無際的新出地皮的翠綠色的秋作物，想到才看過電影《青松嶺》，有一段趕牛車鏡頭，并配有《沿著社會主義大道奔前方》動聽悠揚的歌曲，我們現(xiàn)在坐在奔跑的牛車上，仿佛就是那樣的情景，非常興奮，也對未來充滿的無限憧憬?？上麄冏鸟R車，我們是牛車，若能也坐上馬車，那我們也能像他們一樣，跑起來更加歡暢。

到了齊崗糧站，交公糧的來自四面八方，大門外和院內(nèi)，都是交糧人和牛車，到處人歡馬叫，熱氣騰騰，一片繁忙熱鬧景象。根據(jù)公社指示，糧所所長和站長在院門口，歡迎大家喜交公糧，維持內(nèi)外秩序。門口保溫桶，還有涼茶，供交糧的群眾喝。我們看到別的送糧車上，也有喜交公糧紅牌，也不似先前那么驕傲得意了。

我們只有按先后順序，排隊等待。等我們到跟前，一個身體壯碩，滿臉紅光，穿白的確涼衫衣，鋼藍色褲子，黑皮鞋，戴頂草帽的驗糧員，大大咧咧我們叫解開幾個布袋口，抓一小撮麥籽，手里捏捏，又拈幾顆扔在嘴里咬咬，手揚了揚，說了聲“可以”，我們才敢開始從牛車上，將一袋袋卸下來，放在磅秤跟前，開始過磅。還有麻袋裝的，驗糧員用一個帶槽尖刀，用力插進麻袋，再抽出來，倒出麥子檢驗濕干如何。這個驗糧員，非常神氣的樣子和做事派頭，叫我們羨慕得不得了。夢想有一天也能像他那樣，吃上皇糧，當(dāng)上驗糧員，那才叫光榮和高興。

過磅是一次碼五六袋，過一次，過磅員記在登記本上，再過。過完的糧子，叫倒進糧倉高處才算完事。那時，這里的糧倉，才叫我開了眼界。比我們生產(chǎn)隊的倉庫，不知大多少倍。倉庫又長又寬又高，鋼木屋架，前后左右寬敞。竹茓扎的圓形糧堆又大又高，像油廠露天的油罐一樣。

我們生產(chǎn)隊的四五個年輕少壯的人，這回，可算出盡了力。只見他們光著脊梁，肩膀上搭塊擦汗的毛巾，側(cè)身彎腰，一手抓緊解開了布袋口，一手掐腰，將一布袋一百五六十斤的糧子，扛在肩上，踩在一塊一頭落地，一頭搭在糧倉斜鋪的木板上，上到三四米高處，松開袋口，將糧倒下。倒一袋糧下來滿頭大汗，身如雨淋。幾十布袋糧食，倒進高處糧倉，如打一場硬場。中途餓時，還好，有人有預(yù)見性，帶了點紅薯面摻點白面做的花卷，每人吃上幾口，墊墊，喝碗涼開水，繼續(xù)倒糧。

中午，托關(guān)系在齊崗供銷社食堂，每人兩碗蘿卜干飯，喝一大碗米湯。下午倒完糧，拿到糧站開的收到好多糧食的蓋有圓戳的條子，我們像打了勝仗一樣，凱旋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