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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石文壇]樂歌的散文《站崗放哨》

 黃石新東西 2020-07-30




樂歌,本名陳軍,某鐵路單位員工,生于七零年代,曾在北國邊疆當兵,部隊時接觸過新聞寫作,對軍營生活頗有感情,2014年參加戶外單車運動,起初只是寫寫游記,把路途的見聞、風土人情、以及自己的所思所想寫出來,在微信朋友圈、QQ空間等新媒體平臺分享。真正意義上散文創(chuàng)作,是戰(zhàn)友一段跨越30年的愛情故事感動了我,寫出來后,投到本地媒體和戰(zhàn)友圈,引起不小震動,自此對文學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  

站崗放哨  

提起站崗放哨,人們的腦海里,會立刻呈現(xiàn)這樣的場景:在重大場合、重要時刻,那手握鋼槍、昂首挺立、目不斜視的禮賓戰(zhàn)士;邊防哨卡頂著風雪烈日傲立的邊防軍人;也許你還會想到,許多文學作品和影視劇中的經(jīng)典畫面:被冰雪凍僵,依然保持戰(zhàn)斗姿態(tài)、雖死猶生的鋼鐵勇士形象。而對于穿上軍裝的人來說,站崗放哨是軍營生活繞不開的話題,可以說,這段難忘的人生經(jīng)歷,每個當兵的人,都會有自己不同的理解。  

大多數(shù)人的站哨經(jīng)歷和我一樣,開始于新兵連。新兵訓練的第一天就安排了夜晚的崗哨,不過嚴格說,算不上站崗,主要目的,一是為了訓練,二是班里生了爐子,為防止煤氣中毒,也為了爐火不滅,需要整晚有人照看爐子,所以這個崗就是個坐崗。班里12名新兵,一人一小時,時間到了,就把下一班崗的人叫起來,交接班本讓他簽字,自己就算完成任務(wù)。要知道,那時候的我們也就十七八歲,正是貪吃貪睡長身體的時候,在甜蜜的夢鄉(xiāng)被人叫醒,心里老大不樂意,又不得不起來,聽到戰(zhàn)友們四起的鼾聲,坐在爐子邊烤得懶洋洋的,睡意更濃,眼皮不停打架,為了打發(fā)時間,有時候會在爐灰里烤個紅薯,拿到外邊偷吃;也會強迫自己想些事情,讓大腦不要偷懶,從而驅(qū)走睡意。  

記得有一次,半夜里正做一個好夢,有人把我弄醒,稀里糊涂簽了字,就坐到爐子邊,很快就跟“夢中人續(xù)緣”去了。等我醒來,天快亮了,爐火完全熄滅,屋里冰冷冰冷的,自己也凍得打哆嗦,趕緊偷偷摸摸的生爐子,方法不對,弄得一屋子煙,把戰(zhàn)友們都熏醒,班長氣得暴跳,問誰是最后一班崗?我不敢隱瞞,怯怯的說,我是兩點的,一直沒交崗。班長一聽,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瞪了我一眼,邊生爐子邊對我咬牙切齒:你等著,看我咋收拾你!  

還好,生好爐子,起床號響了,接著又是早操、早餐、操課、午飯,班長一天忙忙碌碌,始終沒機會教訓我,但我心里的壓力卻不小,巴不得這一巴掌早點下來,直到晚上熄燈前,班長才宣布,今晚的崗哨由樂樂一個人包了,而且不準影響第二天訓練!我心里那個氣?。⌒恼f,班長,有你這么整人的么?!  

雖然一百個不情愿,但命令還得執(zhí)行,想到一晚上時間不好熬,我也做好了打持久戰(zhàn)的準備,在屋里坐一會兒,然后在室外走走,受受凍,進進出出的,時間就好混了。其實心里也是在賭氣,不就是站哨一晚上嗎?不就是不能影響訓練嗎?今天豁出去了!室內(nèi)外溫差特別大,一出門,刺骨的冷風迎面而來,打了個寒顫,心里的委屈也就蹦不住了,想到班長如此“欺負”我,想起家里的好,淚水在眼圈里打轉(zhuǎn)。出來時沒有披大衣,越走越冷,越冷越覺得不舒服,滿腦子胡思亂想。  

這時候,身后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立——定!”習慣性的停下,立正站好,班長走過來,給我披上大衣,用手指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怎么,生氣了?”班長小聲問我?!皼]有!”我快速把眼淚擦了,昂頭答道。班長說:“我把一屋子的人交給你,你卻睡著了,萬一煤氣中毒,這個責任誰背得起?!如果是在野外行軍打仗,你的失誤就有可能造成戰(zhàn)斗失敗,甚至全軍覆沒!你想過問題的嚴重性嗎?”他的一席話點醒了我,但又不好馬上承認錯誤,只是默不作聲。見我不答,班長轉(zhuǎn)身離去,留下話:“好好想想吧,認真站好崗,進屋坐著去,外邊風大太冷!”  

到了夜里12點左右,戰(zhàn)友謝鐵城找我接崗,很是意外,問他咋回事。他說:“班長已經(jīng)安排好了,只是罰你兩班崗,故意那么說,是看看你小子反映如何,還好你小子沒犯傻,班長很滿意,趕緊睡去吧?!碧稍诖采希蛋邓技q,為自己剛才所想臉熱,幸虧沒表現(xiàn)在行動上。班長沒有我想的那樣“冷血”,做人做事分寸的把握,讓我不得不服。  

連隊營房,是一橫排格式統(tǒng)一的兩棟青磚紅瓦平房,中間是營區(qū)大道,前后左右是其他營連房屋,連隊警戒哨就設(shè)在大道一側(cè)位置,面向連隊,背對前面連隊的后墻,方便對連隊各個方向進行瞭望,且較為隱蔽。連崗哨由各班輪流,每班一晚,兼顧班內(nèi)坐崗。輪到我們班的時候,班長反復給我們講連隊崗哨的重要性,并說上級首長經(jīng)常會抽查,出難題考驗新兵,甚至“摸哨”,這讓我們多少有些緊張,班長還特別交待,但凡口令不對,一律不得放行!  

輪到我站崗的這天晚上,天下著小雪,西北風在耳邊刮個不停,天特別的冷,除了沖鋒槍上手握過的木把有點溫度以外,一切都是冰徹刺骨的,棉帽已經(jīng)雪白,鼻尖、睫毛上都掛著白色的晶瑩,腳下也凍得不聽使喚,不停跺著腳,方才有點感覺。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在這么冷的天,在漆黑的夜里獨自站崗,如果是在家鄉(xiāng),這會兒不是進入夢鄉(xiāng),就是和一幫死黨到哪兒野去了呢!正想著,突然看見前面有個黑影,馬上警覺起來,為了給自己壯膽,夸張的大喝一聲:“誰!”“我是團里的政委!”感覺聲音有點熟悉,對了,入伍頭一次軍人大會政委講過話呢!濃重的湖北江漢平原口音,應(yīng)該是他!正準備跟他搭話,突然想起班長的叮囑!馬上改變主意,高聲問道:“口令!”  

“我是政委啊,要什么口令?”  

“不行,必須回答口令,否則跟我到連部走一趟!”我一點也不客氣。  

“黃河!”他回答,對的。我馬上跑過去,敬了一個禮:“政委好!”  

政委還禮,很和藹的對我說:“警惕性蠻高嘛!小同志?!苯又瑔柫宋业募彝デ闆r、連隊干部和班長怎么樣、對部隊有什么要求和看法?一開始,我很緊張,問一句答一句,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政委一再讓我放松,說,當年我也就你這么大,可比你膽大多了!說的我有點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壯膽對他說:“我覺得連隊伙食差了點,粗糧太多,我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營養(yǎng)跟不上可不好!”說完直吐舌頭,有點后悔自己唐突。沒想到,政委非但沒怪我,還很高興,說,“小陳啊,你是第一個敢于跟我說真話的新兵,不錯哈!你說的問題,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答復的!”  

臨走,他又給我講了很多做人的道理、軍人的責任、站崗的重要性等等,還一再勉勵我,一定要加強學習、戒驕戒躁,將來做一個對部隊、對社會有用的人。后來,連隊伙食果然有所改善,棒子面發(fā)糕、鋼絲面、窩窩頭這些“當家”粗糧很少出現(xiàn)在餐桌上。許多年過去了,政委溫和可親的面容常常浮現(xiàn)在眼前,他對我教導的每一句話,仍鐫刻在心底,時時激勵著我、鞭策著我。  

我軍旅生涯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站崗放哨,那是一年以后的事。那一年,我大部分時間在團里助勤,12月底才回到連隊,正好碰到我們排接替別的連隊看守彈藥庫,連里直接讓我去彈藥庫報到,那是一片平原中的溝壑地帶,遠看一掃平陽,實則溝壑縱橫,寬十幾米到百十米不等,深約20-30米,彈藥庫就在這些溝壑中的洞庫中,十分的隱蔽和險要,我們的任務(wù),就是站在崗亭上,觀察洞庫周圍,不許任何人特別是敵對分子、不法分子靠近。  

這里站崗是24小時制,每人3小時,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那年除夕夜,那天晚上九點到十二點是我的班,那可是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的最佳時間啊!更何況,這個彈藥庫才剛剛開通了衛(wèi)星電視沒幾天,以前根本是沒電視看。晚上八點,晚會正式開始,目不轉(zhuǎn)睛的對著電視看,多看一分鐘是一分鐘啊,等時間快到了,才戀戀不舍的去崗亭接崗。崗亭在一個大溝壑處,木質(zhì)棧橋從崖邊伸向溝中3-4米,盡頭是個木亭,哨兵就在里邊立崗,腳下是萬丈深淵,風大的時候,可以聽到唦唦的聲響。我穿著軍大衣,肩背沖鋒槍,透過崗亭窗戶,眺望遠處萬家燈火,耳聽夜空里風雪的呼呼聲,還有遠處傳來的鞭炮聲,似乎感覺到春天走近的腳步聲,我注視著、搜索著,耳朵豎起警覺著,不放過一點可疑的響動和黑影,在這里站崗一分鐘,就要安全六十秒,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們每一個哨兵的責任和應(yīng)有的擔當!  

此時的我,心靜如水,畢竟已經(jīng)當兵一年多了,組織性、紀律性、責任感已深入骨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為了國家的安寧,為了祖國的強盛,有多少人默默地堅守在祖國的邊疆前哨?日夜巡邏在艱苦的雪山、海島?與他們相比,我不過是錯過一場春節(jié)晚會而已,相對于彈藥庫的安全、人民生命財產(chǎn)的安全,個人的這點小遺憾算得了什么?!  

軍人的忠誠從哪里體現(xiàn)?不就是站崗放哨!為國家站崗、為人民放哨。崗亭雖小,卻能保衛(wèi)一方平安,千千萬萬個崗亭相連,就成了摧不垮、撼不動的鋼鐵堡壘!我慶幸,我曾是這堡壘中的一份子;我自豪,我也曾是千千萬萬為祖國繁榮富強站崗放哨的人當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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