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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25章 節(jié)葬(下)·26章 天志(上)·27章 天志(中)·28章 天志(下)

 p0oouuu 2020-06-21

《墨子·25章 節(jié)葬(下)》

  子墨子言曰:“仁者之為天下度也,辟之無以異乎孝子之為親度也。”今孝子之為親度也,將奈何哉?曰:親貧則從事乎富之;人民募,則從事乎眾之;眾亂,則從事乎治之。當(dāng)其于此也,亦有力不足,財(cái)不贍,智不智,然后已矣。無敢舍余力,隱謀遺利,而不為親為之者矣。若三務(wù)者,孝子之為親度也,既若此矣。雖仁者之為天下度,亦猶此也。曰:天下貧,則從事乎富之;人民寡,則從事乎眾之;眾而亂,則從事乎治之。當(dāng)其于此,亦有力不足,財(cái)不贍,智不智,然后巳矣。無敢舍余力,隱謀遺利,而不為天下為之者矣。若三務(wù)者,此仁者之為天下度也,既若此矣。

  今逮至昔者,三代圣王既沒,天下失義。后世之君子,或以厚葬久喪,以為仁也義也,孝子之事也;或以厚葬久喪,以為非仁義,非孝子之事也。曰二子者,言則相非,行即相反,皆曰吾上祖述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者也。而言即相非,行即相反,于此乎后之君子,皆疑惑乎二子者言也。若茍疑惑乎之二子者言,然則姑嘗傳而為政乎國家萬民而觀之。計(jì)厚葬久喪,奚當(dāng)此三利者?我意若使法其言,用其謀,厚葬久喪,實(shí)可以富貧眾寡,定危治亂乎!此仁也義也,孝子之事也,為人謀者,不可不勸也。仁者將興之天下,誰賈而使民譽(yù)之,終勿廢也。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厚葬久喪,實(shí)不可以富貧眾寡,定危理亂乎!此非仁非義,非孝子之事也。為人謀者,不可不沮也。仁者將求除之天下,相廢而使人非之,終身勿為。且故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令國家百姓之不治也,自古及今,未嘗之有也。

  何以知其然也?今天下之士君子,將猶多皆疑惑厚葬久喪之為中是非利害也。故子墨子言曰:“然則姑嘗稽之,今雖毋法執(zhí)厚葬久喪者言,以為事乎國家?!贝舜婧跬豕笕擞袉收?,曰棺槨必重,葬埋必厚,衣衾必多,文繡必繁,丘隴必巨;存乎匹夫賤人死者,殆竭家室;存乎諸侯死者,虛車府,然后金玉珠璣比乎身,綸組節(jié)約,車藏乎壙,又必多為屋幕、鼎鼓、幾梃、壺濫,戈劍、羽旄、齒革,寢而埋之。滿意。若送從,曰天子殺殉,眾者數(shù)百,寡者數(shù)十;將軍、大夫殺殉,眾者數(shù)十,寡者數(shù)人。

  處喪之法,將奈何哉?曰:哭泣不秩,聲翁,缞绖垂涕,處倚廬,寢苫枕塊,又相率強(qiáng)不食而為饑,薄衣而為寒。使面目陷陬,顏色黧黑,耳目不聰明,手足不勁強(qiáng),不可用也。又曰:上士之操喪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年。若法若言,行若道,使王公大人行此,則必不能蚤朝五官六府,辟草木,實(shí)倉稟。使農(nóng)夫行此,則必不能蚤出入,耕稼樹藝。使百工行此,則必不能修舟車,為器皿矣。使婦人行此,則必不能夙興夜寐,紡績織纴。細(xì)計(jì)厚葬,為多埋賦之財(cái)者也;計(jì)久喪,為久禁從事者也。財(cái)以成者,扶而埋之;后得生者,而久禁之。以此求富,此譬猶禁耕而求獲也,富之說無可得焉。

  是故求以富家,而既已不可矣,欲以眾人民,意者可邪?其說又不可矣!今唯無以厚葬久喪者為政:君死,喪之三年;父母死,喪之三年;妻與后子死者,五皆喪之三年。然后伯父、叔父、兄弟、孽子其;族人五;姑姊甥舅皆有月數(shù),則毀瘠必有制矣。使面目陷(耳最),顏色黧黑,耳目不聰明,手足不勁強(qiáng),不可用也。又曰上士操喪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年。若法若言,行若道,茍其饑約又若此矣;是故百姓冬不仞寒,夏不仞暑,作疾病死者,不可勝計(jì)也。此其為敗男女之交多矣。以此求眾,譬猶使人負(fù)劍而求其壽也。眾之說無可得焉。

  是故求以眾民人,而既以不可矣。欲以治刑政,意者可乎?其說又不可矣。今唯無以厚葬久喪者為政,國家必貧,人民必寡,刑政必亂。若法若言,行若道:使為上者行此,則不能聽治;使為下者行此,則不能從事。上不聽治,刑政必亂;下不從事,衣食之財(cái)必不足。若茍不足,為人弟者,求其兄而不得,不弟弟必將怨其兄矣;為人子者,求其親而不得,不孝子必是怨其親矣;為人臣者,求之君而不得,不忠臣必且亂其上矣。是以僻淫邪行之民,出則無衣也,入則無食也,內(nèi)續(xù)奚吾,并為淫暴,而不可勝禁也。是故盜賊眾而治者寡。夫眾盜賊而寡治者,以此求治,譬猶使人三還而毋負(fù)己也。治之說無可得焉。

  是故求以治刑政,而既已不可矣,欲以禁止大國之攻小國也,意者可邪?其說又不可矣。是故昔者圣王既沒,天下失義,諸侯力征,南有楚、越之王,而北有齊、晉之君,此皆砥礪其卒伍,以攻伐并兼為政于天下。是故凡大國之所以不攻小國者,積委多,城郭修,上下調(diào)和,是故大國不耆攻之。無積委,城郭不修,上下不調(diào)和,是故大國耆攻之。今唯毋以厚葬久喪者為政,國家必貧,人民必寡,刑政必亂。若茍貧,是無為積委也;若茍寡,是城郭、溝渠者寡也;若茍亂,是出戰(zhàn)不克,入守不固。

  此求禁止大國之攻小國也,而既已不可矣,欲以干上帝鬼神之福,意者可邪?其說又不可矣。今唯毋以厚葬久喪者為政,國家必貧,人民必寡,刑政必亂。若茍貧,是粢盛醴不凈潔也;若茍寡,是事上帝鬼神者寡也;若茍亂,是祭祀不時(shí)度也。今又禁止事上帝鬼神,為政若此,上帝鬼神始得從上撫之曰:“我有是人也,與無是人也,孰愈?”曰:“我有是人也,與無是人也,無擇也?!眲t惟上帝鬼神,降之罪厲之禍罰而棄之,則豈不亦乃其所哉?

  是古圣王制為葬埋之法,曰:“棺三寸,足以朽體,衣衾三領(lǐng),足以覆惡。以及其葬也,下毋及泉,上毋通臭,壟若參耕之畝,則止矣?!彼勒呒纫栽嵋?,生者必?zé)o久哭,而疾而從事,人為其所能,以交相利也。此圣王之法也。

  今執(zhí)厚葬久喪者之言曰:“厚葬久喪,雖使不可以富貧、眾寡、定危、治亂,然此圣王之道也?!弊幽釉唬骸安蝗?。昔者堯北教乎八狄,道死,葬蛩之陰,衣衾三領(lǐng),谷木之棺,葛以緘之,既犯而后哭,滿坎無封。巳葬,而牛乘之。舜西教乎七戎,道死,葬南己之市,衣衾三領(lǐng),谷木之棺,葛以緘之。已葬,而市人乘之。禹東教乎九夷,道死,葬會稽之山,衣衾三領(lǐng),桐棺三寸,葛以緘之,絞之不合,通之不坎,土地之深,下毋及泉,上毋通臭。既葬,收余壤其上,壟若參耕之畝,則止矣。若以此若三圣王者觀之,則厚葬久喪,果非圣王之道。故三王者,皆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豈憂財(cái)用之不足哉?以為如此葬埋之法?!?/p>

  今王公大人之為葬埋,則異于此。必大棺中棺,革阓三操,璧玉即具,戈劍、鼎鼓、壺濫、文繡、素練、大鞅萬領(lǐng)、輿、女樂皆具,曰:必捶(土余)差通,壟雖凡山陵。此為輟民之事,靡民之財(cái),不可勝計(jì)也,其為毋用若此矣。

  是故子墨子曰:“鄉(xiāng)者,吾本言曰: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計(jì)厚葬久喪,請可以富貧、眾寡、定危、治亂乎?則仁也,義也,孝子之事也!為人謀者,不可不勸也;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若人厚葬久喪,實(shí)不可以富貧、眾寡、定危、治亂乎?則非仁也,非義也,非孝子之事也!為人謀者,不可不沮也。是故求以富國家,甚得貧焉;欲以眾人民,甚得寡焉;欲以治刑政,甚得亂焉;求以禁止大國之攻小國也,而既已不可矣;欲以干上帝鬼神之福,又得禍焉。上稽之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而政逆之;下稽之桀、紂、幽、厲之事,猶合節(jié)也。若以此觀,則厚葬久喪,其非圣王之道也。

  今執(zhí)厚葬久喪者言曰:”厚葬久喪,果非圣王之道,夫胡說中國之君子,為而不巳,操而不擇哉?”子墨子曰:“此所謂便其習(xí)、而義其俗者也?!蔽粽咴街畺|,有輆沭之國者,其長子生,則解而食之,謂之“宜弟”;其大父死,負(fù)其大母而棄之,曰“鬼妻不可與局處?!贝松弦詾檎?,下以為俗,為而不巳,操而不擇,則此豈實(shí)仁義之道哉?此所謂便其習(xí),而義其俗者也。楚之南,有炎人國者,其親戚死,朽其肉而棄之,然后埋其骨,乃成為孝子。秦之西,有儀渠之國者,其親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熏上謂之“登遐”,然后成為孝子。此上以為政,下以為俗,為而不已,操而不擇,則此豈實(shí)仁義之道哉?此所謂便其習(xí),而義其俗者也。若以此若三國者觀之,則亦猶薄矣;若中國之君子觀之,則亦猶厚矣。如彼則大厚,如此則大薄,然則葬埋之有節(jié)矣。故衣食者,人之生利也,然且猶尚有節(jié);葬埋者,人之死利也,夫何獨(dú)無節(jié)于此乎?子墨子制為葬埋之法,曰:“棺三寸,足以朽骨;衣三領(lǐng),足以朽肉。掘地之深,下無沮漏,氣無發(fā)泄于上,壟足以期其所,則止矣??尥迊?,反,從事乎衣食之財(cái),佴乎祭祀,以致孝于親?!惫试蛔幽又ǎ皇郎?,此也。

  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中請將欲為仁義,求為上士,上欲中圣王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故當(dāng)若節(jié)喪之為政,而不可不察此者也?!?/p>

《墨子·25章 節(jié)葬(下)》翻譯及注釋

  墨子說道:“仁者為天下謀劃,就像孝子給雙親謀劃一樣沒有分別。”現(xiàn)在的孝子為雙親謀劃,將怎么樣呢?即是:雙親貧窮,就設(shè)法使他們富裕;人數(shù)少了,就設(shè)法使其增加;人多混亂,就設(shè)法治理。當(dāng)他在這樣做的時(shí)候,也有力量不足、財(cái)用不夠、智謀不足知,然后才罷了的。但沒有人敢于舍棄余力,隱藏智謀、遺留財(cái)利,而不為雙親辦事的。像上面這三件事,孝子為雙親打算,已經(jīng)如此了。

  即使仁者為天下謀劃,也像這樣。即是:天下貧窮,就設(shè)法使之富足;人民稀少,就設(shè)法使之增多;人多混亂,就設(shè)法治理。當(dāng)他在這樣做的時(shí)候,也有力量不足、財(cái)用不夠、智力不足知,然后才罷了的。但沒有人敢舍棄余力、隱藏智謀、遺留財(cái)利,而不為天下辦事的。像上面這三件事,仁者為天下謀劃,已經(jīng)如此了。

  到了往古三代圣王已死的今天,天下喪失了義。后世的君子,有的以厚葬久喪為仁、義,是孝子(應(yīng)該做)的事;有的以厚葬久喪為不仁、不義,不是孝子(應(yīng)該做)的事。這兩種人,言論相攻,行為相反,都說:“我是上法堯、舜,禹、湯、文王、武王的大道?!钡牵ㄋ麄儯┭哉撓喙?,行為相反,于是乎后世的君子都對二者的說法感到疑惑。如果一旦對二人的說法感到疑惑,那么姑且試著把他們的主張廣泛地實(shí)施于治理國家和人民,從而加以考察,衡量厚葬久喪在哪一方面能符合( “富、眾、治”)三種利益。假使仿照他們的說法,采用他們的計(jì)謀,若厚葬久喪確實(shí)可以使貧者富、寡者眾,可以使危者安、亂者治,這就是仁的、義的,是孝子應(yīng)做的事,替人謀劃者不能不勉勵(lì)(他)去做。仁者將謀求在天下興辦它,設(shè)法宣揚(yáng)而使百姓贊譽(yù)它,永不廢棄。假使仿照他們的說法,采用他們的計(jì)謀,若厚葬久喪確實(shí)不可以使貧者富、寡者眾,不可以使危者安、亂者治,這就是不仁的、不義的,不是孝子應(yīng)做的事,替人謀劃者不能不阻止他去做。仁者將謀求在天下除掉它,相互廢棄它,并使人們非難它,終身不去做。

  所以說興起天下的大利,除去天下的公害,而使國家百姓不能得到治理的,從古至今還不曾有過。從何知道是這樣呢?現(xiàn)在天下的士君子們,對于厚葬久喪的是非利害,大多疑惑不定。所以墨子說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們姑且來考察一下現(xiàn)在效法執(zhí)行厚葬久喪之人的言論,用以治理國家。”這種情況存在于王公大人有喪事者的家中,則說棺木必須多層,葬埋必須深厚,死者衣服必須多件,隨葬的文繡必須繁富,墳?zāi)贡仨毟叽?。(這種情況)存在于匹夫賤民的家中,(則他們)也必竭盡家產(chǎn)。諸侯死了,使府庫貯藏之財(cái)為之一空,然后將金玉珠寶裝飾在死者身上,用絲絮組帶束住,并把車埋藏在壙穴中,又必定要多多制造帷幕帳幔、鐘鼎、鼓、幾筵、酒壺、鏡子、戈、劍、羽旄、象牙、皮革,置于死者寢宮而埋掉,然后才滿意。至于殉葬,天子、諸侯死后所殺的殉葬者,多的數(shù)百,少的數(shù)十;將軍、大夫死后所殺的殉葬者,多的數(shù)十,少的數(shù)人。居喪的方法,又將怎么樣呢?即是:哭泣無時(shí),不相更代,披缞系绖,垂下眼淚,住在(守喪期所住的)倚廬中,睡在草墊上,枕著土塊。又競相強(qiáng)忍著不吃而任自己饑餓,衣服穿得單薄而任自己寒冷。使自己面目干瘦,顏色黝黑,耳朵不聰敏,眼睛不明亮,手足不強(qiáng)勁,(因之)不能做事情。又說:上層士人守喪,必須攙扶才能起來,拄著拐杖才能行走。按此方式生活三年。假若效法這種言論,實(shí)行這種主張,使王公大人依此而行,那么必定不能上早朝;(使士大夫依此而行,那么必定不能治理五官六府、開辟草木荒地和使倉庫糧食充實(shí);使農(nóng)夫依此而行,那么必定不能早出晚歸,耕作種植;使工匠依此而行,那么必定不能修造、車,制作器皿;使婦女依此而行,那么必定不能早起晚睡,去紡紗績麻織布。仔細(xì)計(jì)算厚葬之事,實(shí)在是大量埋掉錢財(cái);計(jì)算長久服喪之事,實(shí)在是長久禁止人們?nèi)プ鍪?。?cái)產(chǎn)已形成了的,掩在棺材里埋掉了;喪后應(yīng)當(dāng)生產(chǎn)的,又被長時(shí)間禁止。用這種做法去追求財(cái)富,就好像禁止耕田而想求收獲一樣。

  所以,(用厚葬久喪)要使國富家足,既已不可能了。而要以此使人民數(shù)量增加,或許可以吧?(然而)這種說法又是不行的?,F(xiàn)在以厚葬久喪的原則去治理國家,國君死了,服喪三年;父母死了,服喪三年,妻與嫡長子死了,又都服喪三年。然后伯父、叔父、兄弟、自己的眾庶子死了服喪一年;近支親屬死了服喪五個(gè)月;姑父母、姐姐、外甥、舅父母死了,服喪都有一定月數(shù),那么,喪期中的哀毀瘦損必定有制度規(guī)定了。使(自己)面目干瘦,顏色黝黑,耳朵不聰敏,眼睛不明亮,手足不強(qiáng)健,因之不能做事情。又說:上層士人守喪,必須攙扶才能站起,拄著拐杖才能行走。按此方式生活三年。假如效法這種言論,實(shí)行這種主張,則他們饑餓縮食,又像這樣了。因此百姓冬天忍不住●冷,夏天忍不住酷暑,生病而死的,不可勝數(shù)。這樣就會大量地?fù)p害男女之間的交媾。以這種做法追求增加人口,就好像使人伏身劍刃而尋求長壽。人口增多的說法已不可實(shí)現(xiàn)了。

  所以追求使人口增多,既已不可能了。而想以此治理刑事政務(wù),也許可以吧?這種說法又是不行的?,F(xiàn)在以厚葬久喪的原則治理政事,國家必定會貧窮,人民必定會減少,刑政必定會混亂。假如效法這種言論,實(shí)行這種主張,使居上位的人依此而行,就不可能聽政治國;使在下位的人依此而行,就不可能從事生產(chǎn)。居上位的不能聽政治國,刑事政務(wù)就必定混亂;在下位的不能從事生產(chǎn),衣食之資就必定不足。假若不足,做弟弟的向兄長求索而沒有所得,不恭順的弟弟就必定要怨恨他的兄長;做兒子的求索父母而沒有所得,不孝的兒子就必定要怨恨他的父母;做臣子的求索君主而沒有所得,不忠的臣子就必定要叛亂他的君上。所以品行淫邪的百姓,出門就沒有衣穿,回家就沒有飯吃,內(nèi)心積有恥辱之感,一起去做邪惡暴虐之事,多得無法禁止。因此盜賊眾多而治安好的情況減少。倘使盜賊增多而治安不善,用這種做法尋求治理。就好像把人多次遣送回去而要他不背叛自己。(厚葬久喪)而使國家治理的說法已是不可實(shí)現(xiàn)了。

  所以追求使刑政得治,既已不可能了。而想以此禁止大國攻打小國,也許還可以吧?這種說法也是不行的。從前的圣王已離開人世,天下喪失了正義,諸侯用武力征伐。南邊有楚、越二國之王,北邊有齊、晉二國之君,這些君主都訓(xùn)練他們的士卒,用以在天下攻伐兼并、發(fā)令施政。大凡大國不攻打小國的緣故,是因?yàn)樾e貯多,城郭修固,上下和協(xié),所以大國不喜歡攻打它們。如果小國沒有積貯,城郭不修固,上下不和協(xié),所以大國就喜歡攻打它們?,F(xiàn)在以主張厚葬久喪的人主持政務(wù),國家必定會貧窮,人民必定會減少,刑事政務(wù)必定會混亂。如果國家貧窮,就沒有什么東西可以用來積貯;如果人口減少,這樣修城郭、溝渠的人就少了;如果刑政混亂,這樣出戰(zhàn)就不能勝利,入守就不能牢固。

  用厚葬久喪尋求禁止大國攻打小國,既已不可能了。而想用它求得上帝、鬼神賜福,也許可以吧?這種說法也是不行的?,F(xiàn)在以主張厚葬久喪的人主持政務(wù),國家必定貧窮,人民必定減少,刑法政治必定混亂。如果國家貧窮,那么祭祀的粢盛酒醴就不能潔凈;如果人民減少,那么敬拜上帝、鬼神的人就少了;如果刑政混亂,那么祭祀就不能準(zhǔn)時(shí)了?,F(xiàn)在又禁止敬事上帝鬼神。像這樣去施政,上帝、鬼神便開始從天上發(fā)問說:“我有這些人和沒有這些人,哪樣更好呢?”然后說:“我有這些人與沒有這些人,沒有區(qū)別?!蹦敲?,即使上帝、鬼神給他們降下罪癘禍罰而拋棄他們,難道不也是應(yīng)得的嗎?

  所以古代圣王制定埋葬的原則,即是:棺木三寸厚,足以讓尸體在里面腐爛就行;衣衾三件,足以掩蓋可怕的尸形就行。及至下葬,下面不掘到泉水深處,上面不使腐臭散發(fā),墳地寬廣三尺,就夠了。死者既已埋葬,生人不當(dāng)久哭,而應(yīng)趕快就業(yè),人人各盡所能,用以交相得利。這就是圣王的法則。

  現(xiàn)在堅(jiān)持厚葬久喪主張的人說道:“厚葬久喪即使不可以使貧者富、寡者眾、危者定、亂者治,然而這是圣王之道?!蹦诱f:“不然。從前堯去北方教化八狄,在半路上死了,葬在蛩山的北側(cè)。用衣衾三件,用普通的楮木做成棺材,用葛藤束棺,棺材已入土后才哭喪,壙穴填平而不起墳。葬畢,可以在上面放牧牛馬。舜到西方教化七戎,在半路上死了,葬在南己的市場旁,衣衾三件,以普通的楮木做成棺材,用葛藤束棺。葬畢,市人可以照常往來于上。大禹去東方教化九夷,在半路死了,葬在會稽山上,衣衾三件,用桐木做三寸之棺,用葛藤束住,雖然封了口但并不密合。鑿了墓道,但并不深,掘地的深度下不及泉,上不透臭氣。葬畢,將剩余的泥土堆在上面,墳地寬廣大約三尺,就行了。如果照這三位圣王來看,則厚葬久喪果真不是圣王之道。這三王都貴為天子,富有天下,難道還怕財(cái)用不夠嗎?而(他們)認(rèn)為這樣做是葬埋的法則。”

  現(xiàn)在王公大人們葬埋,則與此不同了。(他們)必定要用外棺和內(nèi)棺,并以飾有文彩的皮帶再三捆扎,寶璧寶玉既已具備,戈、劍、鼎、鼓、壺、鏡、紋繡、白練、衣衾萬件、車馬、女樂都具備了。還必須把墓道捶實(shí)、涂飾好,墳?zāi)剐蹅タ杀壬搅?。這樣荒廢人民的事務(wù),耗費(fèi)人民的資財(cái),多得不可勝數(shù)。這厚葬久喪竟如此毫無用處。所以墨子說:“過去,我本來說過:假使效法這種言論,采用這種謀議,計(jì)算厚葬久喪,若確實(shí)可以使貧者富、寡者眾、危者定、亂者治,那就是仁的、義的、孝子應(yīng)做的事。因之替人謀劃的不可不勉勵(lì)他這樣做。假使效法這種言論,采用這種謀議,若人們厚葬久喪,確實(shí)不可以使貧者富、寡者眾、危者定、亂者治,那就是不仁的、不義的、不是孝子應(yīng)做的事。因之替人謀劃的不可不阻止他這樣做。所以,尋求以這種說法使國家富足而只能得到更加貧困,想以它增加人民而只能得到更加減少,想用它使刑政治理而只能得到更加混亂,想用它禁止大國攻打小國也已經(jīng)辦不到,想用它求取上帝鬼神的賜福反而又只能得禍。我們就上從堯、舜、禹、湯、周文王、周武王之道來考察它,正好與之相反;就下從桀、紂、周幽王、周厲王之事來考察它,倒是符節(jié)相合。照這看來,則厚葬久喪當(dāng)不是圣王之道。”

  現(xiàn)在堅(jiān)持厚葬久喪的人說道:“厚葬久喪若果真不是圣王之道,那怎么解釋中原的君子(對它)行之不已、持而不釋呢?”墨子說道:“這就所謂的便于習(xí)慣、安于風(fēng)俗”。從前,越國的東面有個(gè)輆沭國,人的頭一個(gè)孩子出生后就肢解吃掉,稱這種做法為 “宜弟”。人的祖父死后,背著祖母扔掉,說:“鬼妻不可與住在一起?!边@種做法上面持以施政,下面習(xí)以為俗,行而不止,持而不釋。那么這難道確實(shí)是仁義之道嗎?這就是所謂的便于習(xí)慣、安于風(fēng)俗。楚國的南面有個(gè)啖人國,此國人的雙親死后,先把肉刳下來扔掉,然后再埋葬骨頭,才能成為孝子。秦國的西面有個(gè)儀渠國,此國人的雙親死后,聚積柴薪把他燒掉。把煙氣上升說成是死者“登仙”,然后才能成為孝子。上面以這種做法作為國政,下面以之作為風(fēng)俗,行之不已,持而不釋,那么這難道確實(shí)是仁義之道嗎?這就是所謂的便于習(xí)慣、安于風(fēng)俗。如果從這三國的情況來看,那么人們對葬喪也還是很微薄的,而從中原君子的情況來看,則又還是很厚重的。像這樣太厚,像那樣又太薄,既然如此,那么葬埋就應(yīng)當(dāng)有節(jié)制。所以,衣食是人活著時(shí)利益之所在,然而猶且崇尚節(jié)制;葬埋是人死后的利益之所在,為何獨(dú)不對此加以節(jié)制呢?(于是)墨子制定葬埋的法則說:“棺材厚三寸,衣衾三件,足以使死者的骨肉在里面朽爛。掘地的深淺,以下面沒有濕漏、尸體氣味不要泄出地面上為度。墳堆足以讓人認(rèn)識就行了??拗腿ィ拗貋??;貋硪院缶蛷氖掠谥\求衣食之財(cái),以助給祭祀之用,向雙親盡孝道。”所以說,墨子的法則,不損害生和死兩方面的利益,即此之故。

  所以墨子說:“現(xiàn)在天下的士君子,內(nèi)心確實(shí)想行仁義,追求做上士,上想要符合圣王之道,下想要符合國家百姓之利,所以就應(yīng)當(dāng)對以節(jié)葬來行政的道理,不可不加以考察。”就是這個(gè)道理。

《墨子·26章 天志(上)》

  子墨子言曰:“天下之士君子,知小而不知大。”何以知之?以其處家者知之。若處家得罪于家長,猶有鄰家所避逃之;然且親戚、兄弟、所知識,共相儆戒,皆曰:“不可不戒矣!不可不慎矣!惡有處家而得罪于家長而可為也?”非獨(dú)處家者為然,雖處國亦然。處國得罪于國君,猶有鄰國所避逃之;然且親戚、兄弟所知識,共相儆戒,皆曰:“不可不戒矣!不可不慎矣!誰亦有處國得罪于國君而可為也!”此有所避逃之者也,相儆戒猶若此其厚,況無所避逃之者,相儆戒豈不愈厚,然后可哉?且語言有之曰:“焉而晏日焉而得罪,將惡避逃之?”曰:“無所避逃之。”夫天不可為林谷幽門無人,明必見之。然而天下之士君子之于天也,忽然不知以相儆戒。此我所以知天下士君子,知小而不知大也。

  然則天亦何欲何惡?天欲義而惡不義。然則率天下之百姓,以從事于義,則我乃為天之所欲也。我為天之所欲,天亦為我所欲。然則我何欲何惡?我欲福祿而惡禍祟。若我不為天之所欲,而為天之所不欲,然則我率天下之百姓,以從事于禍祟中也。然則何以知天之欲義而惡不義?曰:天下有義則生,無義則死,有義則富,無義則貧,有義則治,無義則亂。然則天欲其生而惡其死,欲其富而惡其貧,欲其治而惡其亂,此我所以知天欲義而惡不義也。

  曰:且夫義者,政也。無從下之政上,必從上之政下。是故庶人竭力從事,未得次己而為政,有士政之,士竭力從事,未得次己而為政,有將軍、大夫政之;將軍、大夫竭力從事,未得次己而為政,有三公、諸侯政之;三公、諸侯竭力聽治,未得次己而為政,有天子政之;天子未得次己而為政,有天政之。天子為政于三公、諸侯、士、庶人,天下之士君子固明知;天之為政于天子,天下百姓未得之明知也。故昔三代圣王,禹、湯、文、武,欲以天之為政于天子,明說天下之百姓,故莫不(牛+鄒的左半)牛羊,豢犬彘,潔為粢盛醴,以祭祀上帝鬼神,而求祈福于天。我未嘗聞天下之所求祈福于天子者也,我所以知天之為政于天子者也。

  故天子者,天下之窮貴也,天下之窮富也。故于富且貴者,當(dāng)天意而不可不順。順天意者,兼相愛、交相利,必得賞;反天意者,別相惡,交相賊,必得罰。然則是誰順天意而得賞者?誰反天意而得罰者?子墨子言曰:“昔三代圣王,禹、湯、文、武,此順天意而得賞也。昔三代之暴王,桀、紂、幽、厲,此反天意而得罰者也。”然則禹、湯、文、武,其得賞者何以也?子墨子言曰:“其事上尊天,中事鬼神,下愛人,故天意曰:'此之我所愛,兼而愛之;我所利,兼而利之。愛人者此為博焉,利人者此為厚焉。'故使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業(yè)萬世子孫,傳稱其善,方施天下,至今稱之,謂之圣王。”然則桀、紂、幽、厲,得其罰何以也?子墨子言曰:“其事上詬天,中詬鬼,下賊人,故天意曰:'此之我所愛,別而惡之;我所利,交而賊之。惡人者,此為之博也;賤人者,此為之厚也。'故使不得終其壽,不歿其世,至今毀之,謂之暴王?!?/p>

  然則何以知天之愛天下之百姓?以其兼而明之。何以知其兼而明之?以其兼而有之。何以知其兼而有之?以其兼而食焉。何以知其兼而食焉?四之內(nèi),粒食之民,莫不(牛+鄒的左半)牛羊,豢犬彘,潔為粢盛酒醴,以祭祀于上帝鬼神。天有邑人,何用弗愛也?且吾言殺一不辜者,必有一不祥。殺不辜者誰也?則人也。予之不祥者誰也?則天也。若以天為不愛天下之百姓,則何故以人與人相殺,而天予之不祥?此我所以知天之愛天下之百姓也。

  順天意者,義政也;反天意者,力政也。然義政將奈何哉?子墨子言曰:“處大國不攻小國,處大家不篡小家,強(qiáng)者不劫弱,貴者不傲賤,多詐者不欺愚。此必上利于天,中利于鬼,下利于人,三利無所不利,故舉天下美名加之,謂之圣王。力政者則與此異,言非此,行反此,猶幸馳也。處大國攻小國,處大家篡小家,強(qiáng)者劫弱,貴者傲賤,多詐欺愚,此上不利于天,中不利于鬼,下不利于人。三不利無所利,故舉天下惡名加之,謂之暴王。

  子墨子言曰:“我有天志,譬若輪人之有規(guī),匠人之有矩,輪匠執(zhí)其規(guī)、矩,以度天下之方圜,曰:'中者是也,不中者非也。'今天下之士君子之書,不可勝載,言語不可詳計(jì),上說諸侯,下說列士,其于仁義,則大相遠(yuǎn)也。何以知之?曰:我得天下之明法以度之。”

《墨子·26章 天志(上)》翻譯及注釋

譯文
  墨子說道:現(xiàn)在天下的士君子只知道小道理,而不知道大道理。怎么知道是這樣呢?從他處身于家的情況可以知道。如果一個(gè)人處在家族中而得罪了家長,他還可逃避到相鄰的家族去。然而父母、兄弟和相識的人們彼此相互警戒,都說:“不可不警戒呀!不可不謹(jǐn)慎呀!怎么會有處在家族中而可以得罪家長的呢?”不僅處身于家的情況如此,即使處身于國也是這樣。如果處在國中而得罪了國君,還有鄰國可以逃避。然而父母、兄弟和相識的人們彼此相互警戒,都說:“不可不警戒呀!不可不謹(jǐn)慎呀!怎么會有處身于國而可以得罪國君的呢?”這是有地方可以逃避的,人們相互警戒還如此嚴(yán)重,又何況那些沒有地方可以逃避的情況呢?互相警戒難道不就更加嚴(yán)重,然后才可以嗎?而且俗語有這種說法:“在光天化日之下得了罪,有什么地方可以逃避呢?”回答是:“沒有地方可以逃避。”上天不會對林深谷幽暗無人的地方有所忽視,他明晰的目光一定會看得見。然而天下的士君子對于天,卻疏忽地不知道以此相互警戒。這就是我藉以知道天下的士君子知道小道理而不知道大道理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么上天也喜愛什么厭惡什么呢?上天愛好義而憎惡不義。既然如此,那么率領(lǐng)天下的百姓,用以去做合乎義的事,這就是我們在做上天所愛好的事了。我們做上天所喜歡的事,那么上天就會做我們所喜歡的事。那么我們又愛好什么、憎惡什么呢?我們喜歡福祿而厭惡禍患,如果我們不做上天所喜歡的事,那么就是我們率領(lǐng)天下的百姓,陷身于禍患災(zāi)殃中去了。那么怎么知道上天喜愛義而憎惡不義呢?回答說:天下之事,有義的就生存,無義的就死亡;有義的就富有,無義的就貧窮;有義的就治理,無義的就混亂。既然如此,那么上天喜歡人類孳生而討厭他們死亡,喜歡人類富有而討厭他們貧窮,喜歡人類治理而討厭他們混亂。這就是我所以知道上天愛好義而憎惡不義的原因。

  并且義是用來匡正人的。不能從下正上,必須從上正下。所以老百姓竭

  力做事,不能擅自恣意去做,有士去匡正他們;士竭力做事,不得擅自恣意去做,有將軍、大夫匡正他們;將軍、大夫竭力做事,不得擅自恣意去做,有三公、諸侯去匡正他們;三公、諸侯竭力聽政治國,不得擅自恣意去做,有天子匡正他們;天子不得擅自恣意去治政,有上天匡正他。天子向三公、諸侯、士、庶人施政,天下的士君子固然明白地知道;上天向天子施政,天下的百姓卻未能清楚地知道。所以從前三代的圣君禹、湯、周文王、周武王,想把上天向天子施政的事,明白地勸告天下的百姓,所以無不喂牛羊、養(yǎng)豬狗,潔凈地預(yù)備酒醴粢盛,用來祭祀上帝鬼神而向上天求得福祥。我不曾聽到上天向天子祈求福祥的。這就是我所以知道上天向天子發(fā)號施政的原因。

  所以說天子是天下極尊貴的人,天下極富有的人。所以想要貴富的人,對天意就不可不順從。順從天意的人,同時(shí)都相愛,交互都得利,必定會得到賞賜;違反天意的人,分別都相惡,交互都?xì)埡?,必定會得到懲罰。既然這樣,那么誰順從天意而得到賞賜呢?誰違反天意而得到懲罰呢?墨子說道:“從前三代圣王禹、湯、文王、武王,這些是順從天意而得到賞賜的;從前三代的暴王桀、紂、幽王、厲王,這些是違反天意而得到懲罰的。”既然如此,那么禹、湯、文王、武王得到賞賜是因?yàn)槭裁茨??墨子說:“他們所做的事,上尊天,中敬奉鬼,下愛人民。所以天意說:‘這就是對我所愛的,他們兼而愛之;對我所利的,他們兼而利之。愛人的事,這最為廣泛;利人的事,這最為厚重。’所以使他們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子子孫孫不絕,相傳而稱頌他們的美德,教化遍施于天下,到現(xiàn)在還受人稱道,稱他為圣王?!奔热蝗绱耍敲磋?、紂、幽王、厲王得到懲罰又是什么原因呢?墨子說道:“他們所做的事,對上辱罵上天,于中辱罵鬼神,對下殘害人民。所以天意說:‘這是對我所愛的,他們分別憎惡之,對我所利的,他們交相殘害之。所謂憎惡人,以此為最廣;所謂殘害人,以此為最重?!允顾麄儾坏脡劢K,不能終身。人們至今還在毀罵他,稱他們?yōu)楸┩?。?/p>

  既然如此,那么怎么知道上天愛護(hù)天下的百姓呢?因?yàn)樗麑Π傩漳苋棵鞑?。怎么知道他對百姓全都明察呢?因?yàn)樗苋繐狃B(yǎng)。怎么知道他全部撫養(yǎng)呢?因?yàn)樗脊┙o食物。怎么知道他全都供給食物呢?因?yàn)樗暮V畠?nèi),凡是吃谷物的人,無不喂牛羊,養(yǎng)豬狗,潔凈地做好粢盛酒醴,用來祭祀上帝鬼神。天擁有下民,怎么會不喜愛他們呢?而且我曾說過,殺了一個(gè)無辜的人,必遭到一樁災(zāi)禍。殺無辜之人的是誰呢?是人。給這人災(zāi)禍的是誰呢?是天。如果認(rèn)為天不愛天下的百姓,那么為什么人與人相殺害,天為什么要降給他災(zāi)害呢?這是我所以知道天愛護(hù)天下百姓的緣故。

  順從天意的,就是仁義政治;違反天意的,就是暴力政治。那么義政應(yīng)怎么做呢?墨子說:“居于大國地位的不攻打小國,居于大家族地位的不掠奪小家族,強(qiáng)者不強(qiáng)迫弱者,貴人不傲視賤人,狡詐的不欺壓愚笨的。這就必然上利于天,中利于鬼,下利于人。做到這三利,就會無所不利。所以將天下最好的名聲加給他,稱他們?yōu)槭ネ酢6φt與此不同:他們言論不是這樣,行動(dòng)跟這相反,猶如背道而馳。居于大國地位的攻伐小國,居于大家族地位掠奪小家族,強(qiáng)者強(qiáng)迫弱者,貴者傲視賤者,狡詐的欺壓愚笨的。這上不利于天,中不利于鬼,下不利于人。三者不利,就沒有什么利了。所以將天下最壞的名聲加給他,稱之為暴王。”

  墨子說道:“我們有了上天的意志,就好象制車輪的有了圓規(guī),木匠有了方尺。輪人和木匠拿著他們的規(guī)和尺來量度天下的方和圓,說:‘符合二

  者的就是對的,不符合的就是錯(cuò)的?!F(xiàn)在天下的士君子的書籍多得載不完,言語多得不能盡計(jì),對上游說諸侯,對下游說有名之士,但他們對于仁義,則相差很遠(yuǎn)。怎么知道呢?回答說:我得到天下的明法來衡量他們?!?/p>

注釋
(1)天志即天的意志。墨子認(rèn)為,天是有意志的。天喜歡義,憎惡不義;希望人們相互幫助、相互教導(dǎo),反對人們相互攻擊、相互敵視。可見,所謂天志實(shí)即是子墨子之志。它是墨子用以和當(dāng)時(shí)統(tǒng)治者進(jìn)行斗爭的一種武器。
(2)前“而”通“爾”。晏:清明。
(3)“政”通“正”。
(4)“次”為“恣”。下同。
(5)說:勸告。
(6)“于”為“欲”字之誤。
(7)“業(yè)”當(dāng)為“葉”。
(8)“賤”為“賊”字之誤。
(9)“倖”為“偝”字之誤,同“背”。

《墨子·27章 天志(中)》

  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君子之欲為仁義者,則不可不察義之所從出。”既曰不可以不察義之所從出,然則義何從出?子墨子曰:“義不從愚且賤者出,必自貴且知者出?!焙我灾x之不從愚且賤者出,而必自貴且知者出也?曰:義者,善政也。何以知義之為善政也?曰:天下有義則治,無義則亂,是以知義之為善政也。夫愚且賤者,不得為政乎貴且知者,然后得為政乎愚且賤者。此吾所以知義之不從愚且賤者出,而必自貴且知者出也。

  然則孰為貴?孰為知?曰:天為貴,天為知而已矣,然則義果自天出矣。

  今天下之人曰:“當(dāng)若天子之貴諸侯,諸侯之貴大夫,傐明知之。然吾未知天之貴且知于天子也。”子墨子曰:“吾所以知天之貴且知于天子者有矣。曰:天子為善,天能賞之;天子為暴,天能罰之;天子有疾病禍祟,必齋戒沐浴,潔為醴粢盛,以祭祀天鬼,則天能除去之。然吾未知天之祈福于天子也,此吾所以知天之貴且知于天子者。不止此而已矣,又以先王之書,馴天明不解之道也知之。曰:'明哲維天,臨君下土。'則此語天之貴且知于天子。」不知亦有貴,知夫天者乎?曰:天為貴、天為知而已矣。然則義果自天出矣。”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中實(shí)將欲遵道利民,本察仁義之本,天之意不可不慎也?!奔纫蕴熘庖詾椴豢刹簧饕眩粍t天之將何欲何憎?子墨子曰:“天之意,不欲大國之攻小國也,大家之亂小家也,強(qiáng)之暴寡,詐之謀愚,貴之傲賤,此天之所不欲也。不止此而已,欲人之有力相營,有道相教,有財(cái)相分也。又欲上之強(qiáng)聽治也,下之強(qiáng)從事也?!鄙蠌?qiáng)聽治,則國家治矣;下強(qiáng)從事,則財(cái)用足矣。若國家治,財(cái)用足,則內(nèi)有以潔為酒醴粢盛,以祭祀天鬼;外有以為環(huán)璧珠玉,以聘撓四鄰。諸侯之冤不興矣,邊境兵甲不作矣。內(nèi)有以食饑息勞,持養(yǎng)其萬民,則君臣上下惠忠,父子兄弟慈孝。故唯毋明乎順天之意,奉而光施之天下,則刑政治,萬民和,國家富,財(cái)用足,百姓皆得暖衣飽食,便寧無憂。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中實(shí)將欲遵道利民,本察仁義之本,天之意不可不慎也。”

  且夫天子之有天下也,辟之無以異乎國君、諸侯之有四境之內(nèi)也。今國君、諸侯之有四境之內(nèi)也,夫豈欲其臣國。萬民之相為不利哉!今若處大國則攻小國,處大家則亂小家,欲以此求賞譽(yù),終不可得,誅罰必至矣。夫天之有天下也,將無已異此。今若處大國則攻小國,處大都則伐小都,欲以此求福祿于天,福祿終不得,而禍祟必至矣。然有所不為天之所欲,而為天之所不欲,則夫天亦且不為人之所欲,而為人之所不欲矣。人之所不欲者,何也?曰:病疾禍祟也。若已不為天之所欲,而為天之所不欲,是率天下之萬民以從事乎禍祟之中也。故古者圣王,明知天鬼之所福,而辟天鬼之所憎,以求興天下之利,而除天下之害。是以天之為寒熱也,節(jié)四時(shí)、調(diào)陰陽兩露也;時(shí)五谷孰,六畜遂,疾災(zāi)、戾疫、兇饑則不至。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中實(shí)將欲遵道利民,本察仁義之本,天意不可不慎也?!?/p>

  且夫天下蓋有不仁不祥者,曰:當(dāng)若子之不事父,弟之不事兄,臣之不事君也,故天下之君子,與謂之不祥者。今夫天兼天下而愛之,撽遂萬物以利之,若豪之末,非天之所為也,而民得而利之,則可謂否矣。然獨(dú)無報(bào)夫天,而不知其為不仁不祥也。此吾所謂君子明細(xì)而不明大也。

  且吾所以知天之愛民之厚者,有矣。曰:以磨為日星辰,以昭道之;制為四時(shí)春秋冬夏,以紀(jì)綱之;雷降露,以長遂五谷麻絲,使民得而財(cái)利之;列為川溪谷,播賦百事,以臨司民之善否;為王公侯伯,使之賞賢而罰暴,賊金木獸,從事乎五谷麻絲,以為民衣食之財(cái),自古及今,未嘗不有此也。今有人于此,歡若愛其子,竭力單務(wù)以利之,其子長,而無報(bào)子求父,故天下之君子,與謂之不仁不祥。今夫天,兼天下而愛之,撽遂萬物以利之,若豪之末,非天之所為,而民得而利之,則可謂否矣。然獨(dú)不報(bào)夫天,而不知其為不仁不詳也。此吾所謂君子明細(xì)而不明大也。

  且吾所以知天愛民之厚者,不止此而足矣。曰殺不辜者,天予不祥。不辜者誰也?曰人也。予之不祥者誰也?曰天也。若天不愛民之厚,夫胡說人殺不辜而天予之不祥哉?此吾之所以知天之愛民之厚也。

  且吾所以知天之愛民之厚者,不止此而已矣。曰愛人利人,順天之意,得天之賞者有之;憎人賊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罰者亦有矣。夫愛人、利人,順天之意,得天之賞者,誰也?曰:若昔三代圣王,堯、舜、禹、湯、文、武者是也。堯、舜、禹、湯、文、武,焉所從事?曰:從事“兼”,不從事“別”。兼者,處大國不攻小國,處大家不亂小家,強(qiáng)不劫弱,眾不暴寡,詐不謀愚,貴不傲賤;觀其事,上利乎天,中利乎鬼,下利乎人,三利無所不利,是謂天德。聚斂天下之美名而加之焉,曰:“此仁也,義也。愛人、利人,順天之意,得天賞者也?!辈恢勾硕?,書于帛,鏤之金石,琢之盤盂,傳遺后世子孫,曰:“將何以為?將以識夫愛人、利人,順天之意,得天之賞者也?!薄痘室印返乐唬骸暗壑^文王,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不長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帝善其順法則也,故舉殷以賞之,使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名譽(yù)至今不息。故夫愛人、利人,順天之意,得天之賞者,既可得留而已。夫憎人、賊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罰者,誰也?曰:若昔者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者是也。桀、紂、幽、厲,焉所從事?曰:從事別,不從事兼。別者,處大國則攻小國,處大家則亂小家,強(qiáng)劫弱,眾暴寡,詐謀愚,貴傲賤;觀其事,上不利乎天,中不利乎鬼,下不利乎人,三不利無所利,是謂天賊。聚斂天下之丑名而加之焉,曰:“此非仁也,非義也。憎人、賊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罰者也。”不止此而已,又書其事于竹帛,鏤之金石,琢之盤盂,傳遺后世子孫。曰:將何以為?將以識夫憎人、賊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罰者也?!短摹分乐唬骸凹q越厥夷居,不肯事上帝,棄厥先神祗不祀,乃曰:'吾有命',無戮其務(wù)天下,天亦縱棄紂而不葆。”察天以縱棄紂而不葆者,反天之意也。故夫憎人、賊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罰者,既可得而知也。

  是故子墨子之有天之,辟人無以異乎輪人之有規(guī),匠人之有矩也。今夫輪人操其規(guī),將以量度天下之圜與不圜也,曰:“中吾規(guī)者,謂之圜;不中吾規(guī)者,謂之不圜。”是故圜與不圜,皆可得而知也。此其故何?則圜法明也。匠人亦操其矩,將以量度天下之方與不方也,曰:“中吾矩者,謂之方;不中吾矩者,謂之不方?!笔且苑脚c不方,皆可得而知之。此其故何?則方法明也。故子墨子之有天之意也,上將以度天下之王公大人為刑政也,下將以量天下之萬民為文學(xué)、出言談也。觀其行,順天之意,謂之善意行;反天之意,謂之不善意行。觀其言談,順天之意,謂之善言談;反天之意,謂之不善言談。觀其刑政,順天之意,謂之善刑政;反天之意,謂之不善刑政。故置此以為法,立此以為儀,將以量度天下之王公大人、卿、大夫之仁與不仁,譬之猶分黑白也。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實(shí)將欲遵道利民,本察仁義之本,天之意不可不順也。順天之意者,義之法也。”

《墨子·27章 天志(中)》翻譯及注釋

譯文
  墨子說道:“現(xiàn)在天下的君子想實(shí)行仁義,就不可不察義是從哪里產(chǎn)生的?!奔热徽f不可不察義從哪里產(chǎn)生,那么義究竟從哪里產(chǎn)生的呢?墨子說:“義不從愚蠢而卑賤的人中產(chǎn)主,必定從尊貴而聰明的人中產(chǎn)生。”怎么知道義不從愚蠢而卑賤的人中產(chǎn)生,而必定從尊貴而聰明的人中產(chǎn)生呢?回答說:所謂義,就是善政。怎么知道義就是善政呢?回答說:天下有義則治理,無義則混亂,所以知道義就是善政。愚蠢而卑賤的人,不能向尊貴而聰明的人施政;只有尊貴而聰明的人,然后才可能向愚蠢而卑賤的人施政。這就是我知道義不從愚蠢而卑賤的中產(chǎn)生,而必定從尊貴而聰明的人中產(chǎn)生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么誰是尊貴的?誰是聰明的?回答說:天是尊貴的,天是聰明的,如此而已。那么,義果然是從上天產(chǎn)生出來的了。

  現(xiàn)在天下的人說道:“應(yīng)當(dāng)天子比諸侯尊貴,諸侯比大夫尊貴,這是確然明白知道的。但是我不知道上天比天子還尊貴而且聰明。”墨子說道:“我有知道上天比天子還尊貴而且聰明的理由。即是:天子為善,上天能夠賞賜他;天子行暴,上天能懲罰他;天子有疾病災(zāi)禍,必定齋戒沐浴,潔凈地準(zhǔn)備酒醴粢盛,用來祭祀上天鬼神,那么上天就能幫他除去疾病災(zāi)禍??墒俏也]有聽說上天向天子祈求賜福的,這就是我知道上天比天子尊貴而且聰明的理由。不僅止此而已。又從先王的書籍訓(xùn)釋上天高明而不易解說的道理中可以知道,說是:‘高明圣哲的只有上天,將它的光輝普照大地。’這就是上天比天子尊貴而且聰明。不知道還有沒有比上天更尊貴而且聰明的呢?”回答說:“只有天是最尊貴,天是最聰明的,既然如此,那么義是從天產(chǎn)生出來的?!?/p>

  所以墨子說道:“現(xiàn)在天下的君子們,如果心中確實(shí)想要遵行圣王之道,以利于人民,考察仁義的根本,天意不可不順從?!奔热徽J(rèn)為天意不可不順從,那么天希望什么憎惡什么呢?墨子說:“天的心意,不希望大國攻打小國,大家族侵?jǐn)_小家族。強(qiáng)大的侵暴弱小的,狡詐的算計(jì)愚笨的,尊貴的傲視卑賤的,這是天所不希望的。不僅止此而已,天希望人們有力則相互幫助,有道義相互教導(dǎo),有財(cái)物相互分配;又希望居上位的努力聽政治事,居下位的努力從事勞作。”居上位的努力聽政治事,那么國家就治理了,居下位的努力從事勞作,那么財(cái)用就足夠了。假若國家和家族都治理好了,財(cái)用也充足了,那么在內(nèi)有能力潔凈地準(zhǔn)備酒醴粢盛,用以祭祀上天和鬼神;在外有環(huán)璧珠玉,用以聘問交接四方鄰國。諸侯間的仇怨不再發(fā)生了,邊境上的兵爭不會產(chǎn)生了。在內(nèi)有能力讓饑者得食、勞者得息,保養(yǎng)萬民,那么君臣上下就相互施惠效忠,父子兄弟之間慈愛孝順。所以明白上天之意,奉行而施之于天下,那么刑政就會治理,萬民就會和協(xié),財(cái)用就會充足。百姓都得到

  暖衣飽食,安寧無憂。所以墨子說:“現(xiàn)在天下的君子,如果心中確實(shí)希望遵循圣道、利于民眾,考察仁義的根本,對于天意就不可不順從。”

  而且天子擁有天下,就好象國君、諸侯擁有四境之內(nèi)一樣沒有分別?,F(xiàn)在國君、諸侯擁有四境之內(nèi),難道希望他的民眾相為不利嗎?現(xiàn)在例如居于大國地位的攻打小國,居于大家族地位的攻打小家族,想借此求取賞賜和贊譽(yù),終究得不到,而誅戮懲罰必然降臨。而上天之擁有天下,與此也沒有區(qū)別。現(xiàn)在比如居于大國地位的就攻打小國,居于大都地位的就攻打小都,想以此向天求福祿,福祿終究得不到,而禍殃必然降臨。既然如此,如果(人)不做天所希望的事,而做上天所不希望的事,那么天也將不做人所希望的事,而做人所不希望的事。人所不希望的是什么呢?是疾病和災(zāi)禍。如果自己不做上天所希望的,而做上天所不希望的,這是率領(lǐng)天下的百姓,陷入災(zāi)禍之中。所以古時(shí)的圣王,明白地知道上天、鬼神所降福,而避免做上天、鬼神所憎惡的事,以追求興天下之利,而除天下之害。所以天安排寒熱合節(jié),四時(shí)調(diào)順,陰陽露合乎時(shí)令,五谷熟,六畜蕃殖,而疾病災(zāi)禍瘟疫兇饑不至。所以墨子說道:“現(xiàn)在天下的君子,如果心中將希望遵循圣道、利于人民,考察仁義的根本,對天意不可不順從!”

  而且天下有不仁不祥的人,即如兒子不侍奉父親,弟弟不服事兄長,臣子不服事君上,所以天下的君子都稱之為不祥的人?,F(xiàn)在天對于天下都兼而愛之,育成了萬物而使天下百姓得利,即使如毫末之微,也莫非天之所為,而人民得而利之,則可謂大了。然而人們碓獨(dú)不知報(bào)答上天,而且也不知那種不仁的事就是不祥。這就是我所說的君子明白小的而不明白大的。

  而且我知道上天愛民的原因也大有其所,即天分別日月星辰,照耀天下,制定四季春夏秋冬,以為紀(jì)綱,降下霜露,以生長、成熟五谷絲麻,使老百姓得以供給財(cái)用;又分列為山川溪谷,廣布各種事業(yè),用以監(jiān)察百姓的善惡;分別設(shè)立王、公、侯、伯,使他們賞賢而罰暴,征收金木獸,從事五谷絲麻,以為百姓的衣食之財(cái),從古到今,未曾不是如此。假如現(xiàn)在這里有一個(gè)人,高興地珍愛他的孩子,全部精力,一切事務(wù),都為了有利于孩子。他的兒子長大后不報(bào)答父親,所以天下的君子都說他不仁不祥?,F(xiàn)在上天對天下兼而愛之,長養(yǎng)萬物以利于他們,而百姓得到利用,則可謂厚了。然而人們不報(bào)答天,卻不知這是不仁不祥。這就是我所說的君子明于小而不明于大。

  而且我藉以知道上天愛民深厚的理由,還不僅止此。凡殺戮的人,上天必定給他不祥。殺無辜的是誰呢?是人。給予不祥的是誰呢?是天。如果天不厚愛于人,那為什么人殺了無辜而天給他不祥呢?這就是我用以知道上天愛民深重的理由。

  而且我藉以知道上天愛民深厚的理由,還不僅于此。因?yàn)閻廴死耍槒奶煲?,從而得到上天賞賜的人,是存在的;憎人害人,違反天意,從而得到上天懲罰的人,是存在的。愛人利人,順從天意,而得到上天賞賜的是誰呢?回答說:象從前三代的圣王堯、舜、禹、湯、文王、武王就是。堯、舜、禹、湯、文王、武王又實(shí)行些什么呢?回答說:實(shí)行“兼”,不實(shí)行“別”。所謂兼,即處在大國地位不攻打小國,處在大家族地位不侵?jǐn)_小家族,強(qiáng)大的不劫掠弱小的,人多的不侵暴人少的,狡詐的不算計(jì)愚笨的,尊貴的不傲視卑賤的。觀察他們的行事,在上有利于天,于中有利鬼神,在下有利于人,三者有利,則無所不利,這就是天德。人們把天下的美名聚集起來加到他們

  身上,說:“這是仁,是義。是愛人利人,順從天意,因而得到上天的賞賜的人?!辈粌H止此而已,又把他們的事跡寫于簡帛,刻上金石,雕于盤盂,傳給后世子孫。這是為什么呢?將用以使人記住愛人利人,順從天意,會得到上天的賞賜?!痘室印氛f道:“天帝告訴文王,我思念有光明之德的人,他不虛張聲色,不崇尚夸飾與變革。不知不識,只遵循上帝的法則?!碧斓圪澷p文王順從法則,所以把殷商的天下賞賜給他,使他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名聲至今流傳不息。所以愛人利人,順從天意,從而得到上天賞賜的,已經(jīng)可以知道了。那憎人害人,違反天意,從而得到上天懲罰的,又是誰呢?回答說:如從前三代的暴君桀、紂、幽王、厲王就是。桀、紂、幽王、厲王做了些什么呢?回答說:他們從事“別”,不從事“兼”。所謂別,即處于大國地位的攻打小國,處于大家族地位的侵?jǐn)_小家族,強(qiáng)大的劫掠弱小的,人多的侵暴人少的,狡詐的算計(jì)愚笨的,尊貴的傲視卑賤的。觀察他們的事跡,上不利于天,中不利于鬼神,下不利于人類,三者不利就無所得利,這就是“天賊”。人們聚集天下的丑名加到他們頭上,說:“這是不仁、不義,是憎人害人,違反天帝,得到上天懲罰的人。”不僅止此,又將這些事跡寫在簡帛上,刻在金石上,雕在盤盂上,傳給后世的子孫,為什么這樣做呢?將使人們記住憎人害人,違反天意,從而得到上天懲罰的人?!?a style="box-sizing: border-box; background: transparent; color: rgb(100, 149, 237);">尚書·泰誓》說道:“紂傲慢不恭,不肯奉事上帝,遺棄他的祖先與天地神祗不祭祀,竟說:‘我有天命。’不努力從事政務(wù),天帝也拋棄紂而不去保佑他。”觀察上天拋棄紂而不去保佑他的原因,是他違反了天意。所以憎人害人,違反天意,從而得到上天懲罰的人,已經(jīng)可以知道了。

  所以墨子認(rèn)為有天志,就象制輪的人有圓規(guī),木匠有方尺一樣沒有區(qū)別?,F(xiàn)在輪匠拿著他的圓規(guī),將用以量度天下圓與不圓,說:“符合我圓規(guī)的,就是圓;不符合我圓規(guī)的,就是不圓?!币虼藞A和不圓,都是可得而知的。這其中的緣故是什么呢?是因?yàn)榇_定圓的規(guī)則十分明確。木匠拿著他的方尺,將以量度天下的方與不方,說:“符合我方尺的就是方,不符合我方尺的,就是不方?!币虼朔脚c不方,都是可得知道的。這其中是什么緣故呢?是因?yàn)榇_定方的規(guī)則十分明確。所以墨子認(rèn)為天有意志,上用以量度天下的王公大人施行政事,下用以量度天下的民眾發(fā)布文學(xué)與言談。觀察他們的行為,順從天意的,就叫作好的意識行為;違反天意的,就叫作不好的意識行為。觀察他們的言談,順從天意的,就叫作好的言談,違反天意的,就叫作不好的言談。觀察他們的刑政,順從天意的,就叫作好的刑政;違反天意的,就叫作不好的刑政。所以把天志設(shè)為法則,立為標(biāo)準(zhǔn),拿它來量度天下王公大人、卿大夫的仁與不仁,就好象分別黑白一樣明白。

  所以墨子說:“現(xiàn)在天下的王公大人士君子,如果心中確實(shí)想遵循天道,造福民眾,考察仁義的根本,對天意就不可不順從。順從天意,是義所要求的法則。”

注釋
(1)“然后”上脫“貴且知者”四字。
(2)“傐”當(dāng)為“碻”。
(3)“慎”通“順”。下同。
(4)“辟”通“避”。
(5)“孰”通“熟”。
(6)“非”上脫“莫”字。
(7)“否”為“丕”字之誤。
(8)“磨”為“磿”字之誤。
(9)“賊”為“賦”字之誤。
(10)“子求”為“于其”之誤。
(11)“與”同“舉”。
(12)“不”上脫“殺”字。
(13)“留”為“智”字之誤,即“知”。
(14)“無廖■務(wù)”當(dāng)作“無戮其務(wù)”。

《墨子·28章 天志(下)》

  子墨子言曰:“天下之所以亂者,其說將何哉?則是天下士君子,皆明于小而不明于大?!焙我灾涿饔谛《幻饔诖笠??以其不明于天之意也。何以知其不明于天之意也?以處人之家者知之。今人處若家得罪,將猶有異家所以避逃之者;然且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戒之!慎之!處人之家,不戒不慎之,而有處人之國者乎?”今人處若國得罪,將猶有異國所以避逃之者矣;然且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戒之!慎之!處人之國者,不可不戒慎也!”今人皆處天下而事天,得罪于天,將無所以避逃之者矣;然而莫知以相極戒也。吾以此知大物則不知者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戒之!慎之!必為天之所欲,而去天之所惡?!痹惶熘?,何也?所惡者,何也?天欲義而惡其不義者也。何以知其然也?曰:義者,正也。何以知義之為正也?天下有義則治,無義則亂,我以此知義之為正也。然而正者,無自下正上者,必自上正下。是故庶人不得次己而為正,有士正之;士不得次己而為正,有大夫正之;大夫不得次己而為正,有諸侯正之;諸俟不得次己而為正,有三公正之;三公不得次己而為正,有天子正之;天子不得次己而為正,有天正之。今天下之士君子,皆明于天子之正天下也,而不明于天之正天子也。是故古者圣人明以此說人,曰:“天子有善,天能賞之;天子有過,天能罰之。”天子賞罰不當(dāng),聽獄不中,天下疾病禍福,霜露不時(shí),天子必且(牛+鄒字的左半)豢其牛羊犬彘,潔為粢盛醴,以禱祠祈福于天,我未嘗聞天之禱祈福于天子也。吾以此知天之重且貴于天子也。是故義者,不自愚且賤者出,必自貴且知者出。曰:誰為知?天為知。然則義果自天出也。今天下之士君子之欲為義者,則不可不順天之意矣。

  曰:順天之意何若?曰:兼愛天下之人。何以知兼愛天下之人也?以兼而食之也。何以知其兼而食之也?自古及今,無有遠(yuǎn)靈孤夷之國,皆(牛+鄒字的左半)豢其牛羊犬彘,潔為粢盛酒醴,以敬祭祀上帝、川、鬼神,以此知兼而食之也。茍兼而食焉,必兼而愛之。譬之若楚、越之君:今是楚王食于楚之四境之內(nèi),故愛楚之人;越王食于越,故愛越之人。今天兼天下而食焉,我以此知其兼愛天下之人也。

  且天之愛百姓也,不盡物而止矣。今天下之國,粒食之民,殺一不辜者,必有一不祥。曰:“誰殺不辜?”曰:“人也。”“孰予之不辜?”曰:“天也?!比籼熘袑?shí)不愛此民也,何故而人有殺不辜,而天予之不祥哉?且天之愛百姓厚矣,天之愛百姓別矣,既可得而知也。何以知天之愛百姓也?吾以賢者之必賞善罰暴也。何以知賢者之必賞善罰暴也?吾以昔者三代之圣王知之。故昔也三代之圣王,堯、舜、禹、湯、文、武之兼愛之天下也。從而利之,移其百姓之意焉,率以敬上帝、山川、鬼神。天以為從其所愛而愛之,從其所利而利之,于是加其賞焉,使之處上位,立為天子以法也,名之曰圣人,以此知賞善之證。是故昔也三代之暴王,桀、紂、幽、厲之兼惡天下也,從而賊之,移其百姓之意焉。率以詬侮上帝、山川、鬼神。天以為不從其所愛而惡之,不從其所利而賊之,于是加其罰焉,使之父子離散,國家滅亡,抎失社稷,憂以及其身,是以天下之庶民屬而毀之,業(yè)萬世子孫繼嗣,毀之賁,不之廢也,名之曰失王。以此知其罰暴之證。今天下之士君子欲為義者,則不可不順天之意矣。

  曰:順天之意者,兼也;反天之意者,別也。兼之為道也,義正;別之為道也,力正。曰:“義正者,何若?”曰:大不攻小也,強(qiáng)不侮弱也,眾不賊寡也,詐不欺愚也,貴不傲賤也,富不驕貧也,壯不奪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國,莫以水火、毒藥、兵刃以相害也。若事上利天,中利鬼,下利人,三利而無所不利,是謂天德。故凡從事此者,圣知也,仁義也,忠惠也,慈孝也,是故聚斂天下之善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則順天之意也。曰:“力正者,何若?”曰:大則攻小也,強(qiáng)則侮弱也,眾則賊寡也,詐則欺愚也,貴則傲賤也,富則驕貧也,壯則奪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國,方以水火、毒藥、兵刃以相賊害也。若事上不利天,中不利鬼,下不利人,三不利而無所利,是謂之賊。故凡從事此者,寇亂也,盜賊也,不仁不義,不忠不惠,不慈不孝,是故聚斂天下之惡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則反天之意也。

  故子墨子置立天之以為儀法,若輪人之有規(guī),匠人之有矩也。今輪人以規(guī),匠人以矩,以此知方圜之別矣。是故子墨子置立天之以為儀法,吾以此知天下之士君子之去義,遠(yuǎn)也!何以知天下之士君子之去義遠(yuǎn)也?今知氏大國之君,寬者然曰:“吾處大國而不攻小國,吾何以為大哉?”是以差論爪牙之士,比列其舟車之卒,以攻罰無罪之國,入其溝境,刈其禾稼,斬其樹木,殘其城郭,以御其溝池,焚燒其祖廟,攘殺其犧牷,民之格者,則剄拔之,不格者,則系操而歸,丈夫以為仆圉、胥靡,婦人以為舂酋。則夫好攻伐之君,不知此為不仁義,以告四鄰諸侯曰:“吾攻國覆軍,殺將若干人矣。”其鄰國之君,亦不知此為不仁義也,有具以皮幣,發(fā)其總處,使人饗賀焉。則夫好攻伐之君,有重不知此為不仁不義也,有書之帛,藏之府庫。為人后子者,必且欲順其先君之行,曰:“何不當(dāng)發(fā)吾府庫,視吾先君之法美?!北夭辉弧拔摹⑽渲疄檎?,若此矣”,曰“吾攻國覆軍,殺將若干人矣?!眲t夫好攻伐之君,不知此為不仁不義也。其鄰國之君,不知此為不仁不義也。是以攻伐世世而不巳者,此吾所謂大物則不知也。

  所謂小物則知之者,何若?今有人于此,入人之場園,取人之桃李瓜姜者,上得且罰之,眾聞則非之,是何也?曰:不與其勞,獲其實(shí),已非其有所取之故,而況有逾于人之墻垣,抯格人之子女者乎!與角人之府庫,竊人之金玉蚤□者乎!與逾人之欄牢,竊人之牛者乎!而況有殺一不辜人乎!今王公大人之為政也,自殺一不辜人者,逾人之墻垣,抯格人之子女者,與角人之府庫,竊人之金玉蚤累者,與逾人之欄牢,竊人之牛者,與入人之場圃,竊人之桃李瓜姜者,今王公大人之加罰此也;雖古之堯、舜、禹、湯、文、武之為政,亦無以異此矣。今天下之諸侯,將猶皆侵凌攻伐兼并,此為殺一不辜人者,數(shù)千萬矣,此為逾人之墻垣,抯格人之子女者,與角人府庫,竊人金玉蚤累者,數(shù)千萬矣!逾人之欄牢,竊人之牛者,與入人之場圃,竊人之桃李瓜姜者,數(shù)千萬矣!而自曰:“義也!”

  故子墨子言曰:“是紊我者,則豈有以異是紊黑白、甘苦之辯者哉!今有人于此,少而示之黑,謂之黑;多示之黑,謂白。必曰:'吾目亂,不知黑白之別。'今有人于此,能少嘗之甘,謂甘;多嘗,謂苦。必曰:'吾口亂,不知其甘苦之味。'今王公大人之政也,或殺人,其國家禁之。此蚤越有能多殺其鄰國之人,因以為文義。此豈有異紊白黑、甘苦之別者哉?”

  故子墨子置天之以為儀法。非獨(dú)子墨子以天之志為法也,于先王之書《大夏》之道之然:“帝謂文王,予懷明德,毋大聲以色,毋長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贝苏a文王之以天志為法也,而順帝之則也。且今天下之士君子,中實(shí)將欲為仁義,求為上士,上欲中圣王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者,當(dāng)天之志而不可不察也。天之志者,義之經(jīng)也。

《墨子·28章 天志(下)》翻譯及注釋

譯文
  墨子說道:“天下混亂的原因,其原因是什么呢?就是天下的士君子,都只明白小道理而不明白大道理?!睆暮沃浪麄冎幻靼仔〉览矶幻靼状蟮览砟兀繌乃麄儾幻靼滋煲饩涂芍?。從何知道他們不明白天意呢?從他們處身家族的情況可以知道。假如現(xiàn)在(有人)在家族中得了罪,他還有別的家族可以逃避,然而父親以此告誡兒子,兄長以此告誡弟弟,說:“警戒呀!謹(jǐn)慎呀!處身家族中不警戒不謹(jǐn)慎,還能處身于別人的國里么?”假如現(xiàn)在(有人)在國中得了罪,還有別國可以逃避,然而父親以此告誡兒子,兄長以此告誡弟弟,說:“警戒呀!謹(jǐn)慎呀!處身國中不可不警戒謹(jǐn)慎呀!”現(xiàn)在的人都處身天下,侍奉上天,如果得罪了上天,將沒有地方可以逃避了。然而沒有人知道以此互相警戒。我因此知道他們對大事情不知道。

  所以墨子說道:“警戒呀!謹(jǐn)慎呀!一定要做天所希望的,除去天所厭惡的?!碧焖M氖鞘裁茨兀克鶇拹旱氖鞘裁茨??天希望義而厭惡不義。從何知道是這樣呢?因?yàn)榱x即是正。

  因何知道義即是正呢?天下有義就治理,無義就混亂,我因此知道義就是正。然而所謂正,不能自下正上,必須從上正下。所以庶民百姓不得肆意去從事,有士來匡正他;士不得肆意去做。有大夫來匡正他;大夫不得肆意去做,有諸侯去匡正他;諸侯不得肆意去做,有三公來匡正他;三公不得肆意去做,有天子匡正他;天子不得肆意去做,有上天匡正他?,F(xiàn)在天下的士君子對于天子匡正天下都很明白,但對上天匡正天子卻不明白。所以古代的圣人明白地將此道理告訴人們,說:“天子有善,天能賞他;天子有過,天能罰他。”若天子賞罰不當(dāng),刑罰不公,天就會降下疾病災(zāi)禍,霜露失時(shí)。這時(shí)天子必須要喂養(yǎng)牛羊豬狗,潔凈地整備粢盛酒醴,去向上天祭祀,禱告,求福。但我從來就不曾聽說過上天向天子禱告和求福的。我由此知道天比天子尊貴、莊重。所以義不從愚蠢而卑賤的人中產(chǎn)生,必定從尊貴而聰明的人中產(chǎn)生。那么誰是尊貴的?天是尊貴的。誰是聰明的?天是聰明的。既然如此,那么義果真是從上天產(chǎn)生出來的了?,F(xiàn)在天下的士君子希望行義的話,那么就不可不順從天意。

  順從天意應(yīng)怎樣做呢?回答說:兼愛天下的人怎么知道是兼愛天下的人呢?因?yàn)樘鞂θ嗣竦募漓肴枷碛?。怎么知道天兼而食之呢?自古及今,無論如何遙遠(yuǎn)偏僻的國家,都喂養(yǎng)牛羊狗豬,潔凈地整備酒醴粢盛,用以祭祀山川、上帝、鬼神,由此知道上天對人民兼而食之。假如兼而食之,必定會兼而愛之,就好象楚、越的國君一樣。現(xiàn)在楚王在楚國四境之內(nèi)享用食物,所以愛楚國的人。越王在越國享用食物,所以愛越國的人。現(xiàn)在天對天下兼而享用,我因此知道它愛天下的人。

  而且上天愛護(hù)百姓,不僅此而己。現(xiàn)在天下所有的國家,凡是吃米糧的人民,殺了無辜的人,必定得到一種不祥,殺無辜的是誰呢?回答說:“是

  人。”給他不祥的是誰呢?“是天”。假若上天內(nèi)心確實(shí)不愛護(hù)這些百姓,那為什么在人殺了無辜之后,天要給他以不祥呢?并且上天愛護(hù)百姓是很厚重的,上天愛護(hù)百姓是很普遍的,這已經(jīng)可以知道了。怎么知道上天愛護(hù)百姓呢?我從賢者必定要賞善罰暴得知。怎么知道賢者必然賞善罰暴呢?我從從前三代圣王的事跡知道這個(gè)。從前三代的圣王堯、舜、禹、湯、文王、武王兼愛天下,從而造福人民,改移百姓的心意,率領(lǐng)他們敬奉上帝、山川、鬼神。上天因?yàn)樗麄儛圩约核鶒鄣娜耍约核娜?,于是加重他們的賞賜,使他們居于上位,立為天子,(后世)以為表率,稱之為圣人。從這可知賞善的證據(jù)。從前三代的暴君,如桀、紂、幽王、厲王等,對天下人全都憎惡,殘害他們,改移百姓的心意,率領(lǐng)他們侮慢上帝、山川、鬼神,天因?yàn)樗麄儾桓鷱淖约旱乃鶒?,反而憎惡他們,不跟從自己的所利,反而殘害他們,于是對他們加以懲罰,使他們父子離散,國家滅亡,喪失社稷,憂及本身。而天下的百姓也都非毀他們,到了子孫萬世以后,仍然受人們的唾罵,稱他們?yōu)楸┚?,這就是罰暴的明證了。現(xiàn)今天下的士君子,若要行事合乎義,就不可不順從天意。

  順從天意,就是“兼”;違反天意,就是“別”。兼的道理,就是義政;別的道理,就是力政。如果問道:“義政是什么樣呢?”回答說:大的不攻打小的,強(qiáng)的不欺侮弱的,多的不殘害少的,狡詐的不欺騙愚笨的,尊貴的不傲視卑賤的,富足的不傲慢貧困的,年壯的不掠奪年老的。所以天下眾國,不以水火、毒藥、刀兵相互殺害。這種事上利于天,中利于鬼,下利于人。三者有利,就無所不利,叫作天德。所以凡從事于此的,就是圣智、仁義、忠惠、慈孝,所以聚集天下的好名聲加到他身上。這是什么緣故呢?就是順從天意。問道:“力政是什么樣呢?”回答說:大的攻打小的強(qiáng)的欺侮弱的,多的殘害少的,狡詐的欺騙愚笨的,尊貴的傲視卑賤的,富裕的傲慢貧困的,年壯的掠奪年老的,所以天下眾國,一齊拿著水火、毒藥、刀兵來相互殘害。這種事上不利于天,中不利于鬼,下不利于人,三者不利就無所得利,所以稱之為(天)賊。凡從事于這些事的,就是寇亂、盜賊、不仁不義、不忠不惠、不慈不孝,所以聚集天下的惡名加在他們頭上。這是什么緣故呢?就是違反了天意。

  所以墨子設(shè)立天志以為儀法,就象輪匠有圓規(guī),木匠有方尺一樣,現(xiàn)在輪人使用圓規(guī),木匠使用方尺,以之知道方與圓的區(qū)別。所以墨子設(shè)立天志以為儀法,我因此而知道天下的士君子離義還很遠(yuǎn)。怎么知道天下的士君子離義還很遠(yuǎn)呢?現(xiàn)在大國的君主自得地說:“我們處于大國地位而不攻打小國,我怎能成為大國呢?”因此差遣他們的爪牙,排列他們的舟車隊(duì)伍,用以攻伐無罪的國家。進(jìn)入他們的國境,割掉他們的莊稼,砍伐他們的樹木,毀壞他們的城郭,以及填沒他們的溝池,焚燒他們的祖廟,屠殺他們的牲口。人民抵抗的,就殺掉;不抵抗的就捆縛回去,男人用作奴仆,夫,女從用作舂米、掌酒的家奴。那些喜好攻伐的君主,不知道這是不仁不義,還以此通告四鄰的國君說:“我攻下別國,覆滅他們的軍隊(duì),殺了將領(lǐng)多少人?!彼弴木?,也不知道這是不仁不義,又準(zhǔn)備皮幣,拿出倉庫的積藏派人去犒勞慶賞。那些喜好攻伐的君主又絕對不知道這是不仁不義,又把它寫在簡帛上,藏在府庫中,作為后世子孫的,必定將要順從他們先君的志行,說道:“為什么不打開我們的府庫,看看我們先君留下的法則呢?”(那上面)必定不會寫著“文王、武王的政績象這樣”,而必定寫著“我攻下敵國,覆

  滅他們的軍隊(duì),殺了將領(lǐng)若干人”。那些喜好攻伐的君主不知道這是不仁不義;他的鄰國君主,也不知道這是不仁不義,因此攻伐代代不止。這就是我所說的(士君子)對于大事全不明白的緣故。

  所謂小事則知道,又怎么樣呢?比如現(xiàn)在這里有一個(gè)人,他進(jìn)入別人的果場菜園偷竊人家的桃子、李子、瓜菜和生姜,上面抓住了將會懲罰他,大眾聽到了就指責(zé)他。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yàn)樗粎⑴c種植之勞,卻獲得了果實(shí),取到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的緣故。何況還有翻越別人的圍墻,去抓取別人子女的呢!與角穿人家的府庫,偷竊人家的金玉布帛的呢!與翻越人家的牛欄馬圈,盜取人家牛馬的呢!何況還有殺掉一個(gè)無罪的人呢!當(dāng)今的王公大人執(zhí)掌政治,對于從殺掉一個(gè)無罪的人,翻越人家的圍墻抓取別人的子女,與角穿別人的府庫而偷取人家的金玉布帛,與翻越別人的牛欄馬牢而盜取牛馬的,與進(jìn)入人家的果場菜園而偷取桃李瓜果的,現(xiàn)在的王公大人對這些所判的罪,即使古代的圣王如堯、舜、禹、湯、文王、武王等治政,也不會與此不同?,F(xiàn)在天下的諸侯,大概還全都在相互侵犯、攻伐、兼并,這與殺死一個(gè)無辜的人相比,(罪過)已是幾千萬倍了。這與翻越別人的圍墻而抓取別人的子女相比,與角穿人家的府庫而竊取金玉布帛相比,(罪過)也已數(shù)千萬倍了。與翻越別人的牛欄馬圈而偷竊別人的牛馬相比,與進(jìn)入人家的果場菜園而竊取人家的桃、李、瓜、姜相比,(罪過)已數(shù)千萬倍了!然而他們自己卻說:“這是義呀!”

  所以墨子說道:“這是混亂我的說法。它和把黑白甘苦混淆在一起有什么區(qū)別呢!假如現(xiàn)在這里有一個(gè)人,少許給他看一點(diǎn)黑色,他說是黑的,多給他看些黑色,他卻說白的,結(jié)果他必然會說:‘我的眼睛昏亂,不知道黑白的分別?!偃绗F(xiàn)在這里有一個(gè)人,少許給他嘗點(diǎn)甜味,他說是甜的;多多給他嘗些甜味,他說是苦的。結(jié)果他必然會說:‘我的口味亂了,我不知道甜和苦的味道。’現(xiàn)在的王公大人施政,若有人殺人,他的國家必然禁止。如果有人拿兵器多多殺掉鄰國的人,卻說這是義。這難道與混淆黑白、甘苦的做法有什么區(qū)別嗎!”

  所以墨子設(shè)立天志,作為法度標(biāo)準(zhǔn)。不僅墨子以天志為法度,就是先王的書《大夏》(即《·大雅》)中這樣說過:“上帝對文王說:我思念有光明德行的人,他不大顯露聲色,也不崇尚侈大與變革,不識不知,順從天帝的法則?!边@是告誡周文王以天志為法度,順從天帝的法則。所以當(dāng)今天下的士君子,如果心中確實(shí)希望實(shí)行仁義,追求做上層士,上希望符合圣王之道,下希望符合國家百姓的利益,對天志就不可不詳察。天志就是義的原則。

注釋
(1)“極”即“儆”,“敬”,通“警”。
(2)“次”即“恣”,下同。
(3)“遠(yuǎn)靈孤夷”應(yīng)為“遠(yuǎn)夷蘦孤”,“蘦”通“零”。
(4)抎:墜落。
(5)“拔”為“殺”字之誤。
(6)“操”為“累”之誤。
(7)“綛”為“總”之誤。
(8)“蚤”為“布”字之誤。
(9)“凌”通“陵”。
(10)“蕡”,“紊”之假借字?!拔摇睘椤傲x”字之誤。
(11)“蚤越”當(dāng)為“斧鉞”。
(12)“誥”為“語”字之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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