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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我們的語言中層層暗藏了自身的諸多秘密。那么，語言和情緒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本文從心理語言學(xué)的視角剝開語言與情緒的表面關(guān)系，敘述了作者多年臨床實踐總結(jié)出的“不再表達(dá)真實情緒感受”的危害，并提供了改進”情緒語言“的幾個小技巧。本文編譯自nickwignall.com，作者為網(wǎng)站主人、臨床心理學(xué)家兼作家尼克·維格諾（Nick Wignall），原文標(biāo)題“The Dangers of Intellectualized Emo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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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一次說“我好難過啊”或者“我很生氣”是什么時候呢？如果你是和我差不多的人，那大概不會是最近了，很有可能是小學(xué)的時候了吧。在我們這種文化里，我們傾向于避免使用直白的語言來描述自己的情緒。當(dāng)別人問我們感覺怎么樣的時候，說“我很難過”這樣的話就很奇怪了，聽上去有點太過幼稚、單純了。相反，我們會說一些比較成人的話，比如“我有點不爽”，或者“我精力分得有點散”，又或者“我有點焦躁”。但是，這些成人的表達(dá)并沒有描述我們的情緒，倒是我們使用這些表達(dá)的習(xí)慣讓我們以為自己在描述自己的情緒，而事實上，我們根本就是在做相反的事情——隱藏起我們的情緒。

假面情緒

“不爽”、“精力分得有點散”或者“焦躁”這種話聽上去很像情緒，但事實上，它們都是假面情緒，是我們的大腦采用的表達(dá)方式，不是為了澄清我們的感受，而是要模糊我們的感受。在數(shù)十年的一再重復(fù)之中，這些話語已經(jīng)集聚了力量，變成了習(xí)慣和主宰，以至于大多人甚至都沒有意識到它們的存在。我把這些更為精致和成人的情緒表達(dá)叫做“智化情緒”（intellectualized emotions）。

舉個例子。假設(shè)你的配偶又一次放錯了餐盤。飯后，TA察覺到了你的異樣，于是TA問你怎么了。你本來可以很直接地告訴TA“我很生氣，因為你又一次放錯了餐盤”，但大多人不會這么說，我們或者是直接否認(rèn)，說“沒什么”或者“我很好”，或者用一種“智化情緒”地表達(dá)，說“我很煩”、“我有點兒不爽”或者“你怎么又沒聽我的話”。在這三種回答中，我們已經(jīng)把生氣這種火熱的情緒變成了不爽這種稍稍冷酷的思想。

這種區(qū)別很微妙，但是很重要。當(dāng)我們的情緒受到影響的時候，大多數(shù)人不會直接地描述情緒，而是采用了一種更加模糊、抽象和智化地語言來表達(dá)自己地感受。我們之所以會發(fā)展出這種心理語言習(xí)慣，是由諸多原因?qū)е碌模簭募彝?nèi)部溝通方式到文化范氏和規(guī)范的種種都是影響因素。但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在于內(nèi)心的脆弱而不愿直白地描述感受。不知為何，要說出“我很難過”比“我有點不爽”要讓自己不舒服和艱澀很多。為了避免這種情緒上的脆弱和不適，我們智化了自己的情緒，以便與之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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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化情緒從何而來？

智化情緒通過兩種語言習(xí)慣達(dá)成：

• 概括性語言：概括性語言是指一些涵蓋了諸多情緒的一般詞語。如果你被“炒”了，會有許多感受在你的腦海中盤旋，諸如發(fā)瘋、害怕、失望、困惑、失落等等。當(dāng)我們用“不爽”一筆帶過這些情緒時，你就不會感到那么抓狂了。概括性語言就像是一個心理語言層面上的雜物收納盒：雜物過多，不知如何處理？用個盒子把它們都放在一起，扔到床底下，之后，你就會感覺好很多。常見的概括性語言包括了“壓力很大”、“感覺有點怪”、“不爽”、“很好”、“還OK”、“很崩潰”、“有點糟”等等。

• 隱喻：“我精力分得有點散”其實一個去描述我們的生活里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的很好的隱喻。我們都有過這種經(jīng)歷，只有一點黃油了，卻要用它來抹整片吐司。雖然隱喻很形象，但是它們也是模糊的，讓我們完美地假裝自己說了一些東西，實際上卻什么都沒有講。隱喻的模糊性與可闡釋性在詩歌和小說寫作中是一個優(yōu)勢，但對我們的情緒健康來講卻是一個問題，因為正如概括性語言一樣，它讓我們隱藏起了我們的真實感受。每個人都知道“精力分得太散”是什么意思，但它真的很模棱兩可。

智化情緒有什么問題呢？畢竟它能幫我避免痛苦啊。

在少數(shù)情況下，我覺得沒有什么問題。比如干洗店的小哥就沒必要知道你在圣誕夜晚上同你的嫂子吵架了，你感到很內(nèi)疚的這些具體細(xì)節(jié)。所以，當(dāng)他問你圣誕過得怎么樣的時候，你回他“還不錯啊……”就好了。

有問題的是規(guī)避使用直白和具體的語言來描述我們的感受的這一習(xí)慣。和其他習(xí)慣一樣，它的力量就是它的危害。讓決策自動化和養(yǎng)成日常例行的能力，讓我們更高效，有精力去做別的事情。如果每個人都把每天每次互動的真實感受都表達(dá)出來，那就什么都做不成了。些許情緒壓制能社會良好運行。但如果情緒壓制和隱藏變成了一個根深蒂固的習(xí)慣，我們根本無法停下來的話，那這個習(xí)慣就讓我們變得僵化和不靈活了。當(dāng)我們習(xí)慣了不再用直白的語言跟別人講自己的感受，等急需直白描述之時，一切就很難了。智化情緒在好些方面都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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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化情緒有哪些危害？

在我看來，智化情緒會帶來三種微妙但是威力巨大的健康危害：

• 危害一：情緒不清晰

我一直都是智化情緒危害的見證者，我的客戶在不同的精神健康問題中掙扎著。跟大多數(shù)人一樣，他們也有著極其頑劣的智化情緒的習(xí)慣，且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這樣做——避免使用直白的語言描述自己的感受。不幸的是，恰是這一習(xí)慣使他們很難在治療中敞開心扉，而這又是心理治療取得成效的前提。

這幾個月來，你都經(jīng)受著焦慮發(fā)作？可如果你無法談?wù)撃愕目謶?，?yīng)對焦慮將會極其艱難?；蛘?，過去一年里你都很抑郁？你很可能既憤怒，又悲傷，還內(nèi)疚，這些需要你去應(yīng)對，坦率地面對。或者，你總是跟伴侶吵架？你需要有效的溝通——尤其是對感受的溝通——這將是解決方案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傊?/span>如果你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你就不可能有效地管理自己的情緒。

• 危害二：自我意識較差

雖然大多數(shù)人可能能幸免于精神疾病，但我們想要自我提升：我們想在工作中更有動力和激情，想同家人更緊密地聯(lián)結(jié)在一起，想對朋友少一點挑剔、多一點鼓勵等等。但就像在叢林中迷路一樣，如果我們不知道自己究竟身處何方，就很難到達(dá)終點。同樣，如果我們一開始就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感受，那么我們就很難改變自己的感受。

智化情緒的第二個危害就是：因為我們規(guī)避了具體地談?wù)撟约旱母惺埽晕覀円惨?guī)避了仔細(xì)地思索自己的感受。時間一久，我們就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感受了。和許多技能一樣——說中文、彈大提琴、力量舉重——不練習(xí)，能力就會退化。情緒生活也是一樣。智化情緒的習(xí)慣會讓我們對自己的感受形成簡筆畫一樣的印象——要么壓力很大，要么還好——但是這些詞語根本不能精準(zhǔn)地描繪人類復(fù)雜而微妙的情緒生活。只有我們重建了直白、如實描述自身感受的習(xí)慣，我們才能改變自己的感受。不再使用隱喻，也不再使用概括性詞語，而是直白地描述情緒。

• 危害三：孤立和異化

智化情緒的最后一個危害就是它會孤立我們。人類彼此之間建立聯(lián)系的主要途徑之一就是向他人展現(xiàn)自己的脆弱面，分享自身的隱秘。想一想你的好朋友或者兄弟姐妹都知道你的哪些事情吧。不是因為你們關(guān)系好，他們才知道了這些事情；而是因為他們知道了這些事情，你們關(guān)系才要好。并且，是你同他們講了，他們才知道這些事情的。

雖然要講出自己的感受會讓人感到不舒服甚至痛苦，但正是這樣做才讓我們有了人情味，能與人親近。沒有人想同一直都“很好”的人做朋友。我們都想同“人”做朋友，而不是“機器人”。然而，如果我們太怕或者不喜歡同別人分享我們的感受，我們就會變得孤單、寂寞甚至感覺更糟糕。這個循環(huán)不好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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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停止智化你的情緒？

下述建議幫你開始情緒語言的轉(zhuǎn)變，讓你從一種智化的、概括的語言轉(zhuǎn)向直白的、具體的描述：

• 要有意識。首先你要找到并注意你常用的智化語言。如果你不確定它們是什么，問一問你的伴侶、家人或者關(guān)系較好的同事。你是不是總是說自己“壓力很大”？或者是“挺好的”，或者是“抑郁”。記住，“抑郁”是一種診斷，而非某種情緒。

• 備好備選。如果我們想要吃得更健康，光抵擋不健康食物是不夠的；我們還需要在家里存一些健康食物。同理，如果我們想要更加直白地描述自己的感受，我們也需要提前準(zhǔn)備好一些好的其他選項。試一下這招：搜索“情緒列表”（emotions list），把它打印出來隨身攜帶。一旦你發(fā)現(xiàn)自己在使用某種智化情緒的表達(dá)，就把它拿出來，找到一個更貼切的詞語。多加練習(xí)，你能更輕松地想起和使用真正的情緒表達(dá)。

• 承受不適。我們不用直白的語言描述感受的最大原因是我們擔(dān)心它會讓我們或者別人很不舒服。我們擔(dān)心如果我們承認(rèn)自己悲傷，我們就會落入抑郁；如果我們說出自己的憤怒，就會讓我們的伴侶內(nèi)疚。換言之，我們之所以智化情緒，是因為我們害怕它們及其后果。但是，雖然情緒會讓人不舒服，但他們本身并不是危險的——沒有一個人死于內(nèi)疚或者因悲傷而抑郁。事實上，有充分證據(jù)表明恰是對悲傷的規(guī)避引發(fā)了抑郁。在任何情況下，要戰(zhàn)勝對自身情緒的恐懼，我們需要自愿地去感受它們并提高心理韌性?？梢詮男∈伦銎穑翰灰愕匕閭H說你“只是有點累了”，解釋清楚“我很生氣，因為你……”

總結(jié)

用直白和清晰地語言來描述自己的感受會讓人感到害怕和不舒服。正是為了避免這種不適，我們都傾向于智化自身的情緒——我們用諸如“不爽”或“壓力大”這種沒那么激烈的說法去掩蓋諸如悲傷或恐懼這些真實的情緒感受。即便這樣做是自然而然的，有時候甚至是有用的，但一旦它成為一個無意識的習(xí)慣和我們的“標(biāo)準(zhǔn)操作流程”，它的危害會很大，包括讓你深陷精神健康問題，難以實現(xiàn)個人發(fā)展目標(biāo)，以及難以脫離孤單寂寞的循環(huán)。但是，我們可以邁出一小步——改變，從情緒語言開始。通過有意識地選取描述真實感受的詞語，我們將邁出讓自身情緒感受更加清晰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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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沈晨燁C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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