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亂前的唐朝國力強盛,經濟和文化發(fā)達繁榮,再加上唐朝時期對各國開放包容的國策,以致出現“萬國來朝”的盛況,作為古絲綢之路的重要節(jié)點之一的中亞,是連接中西方貿易與文化交流的重要樞紐,唐朝在擊敗西突厥之后樹立了在中亞的權威和宗主國的地位。 但隨著阿拉伯帝國的崛起,唐朝的中亞政策面臨著來自阿拉伯帝國的挑戰(zhàn),唐朝不得不采取一些政策,平衡阿拉伯帝國的勢力,保障了這一地區(qū)的穩(wěn)定,促進了東西方的貿易和文化交流,同時也使唐朝得以文化和科技傳播到西亞和歐洲,但怛羅斯之戰(zhàn)和安史之亂則讓中國文化在中亞的影響力嚴重下降,對這一地區(qū)產生了深遠影響。 一、唐朝對中亞經略貞觀初年,中亞地區(qū)還處于西突厥的統(tǒng)治之下。昭武九姓之一的康國于貞觀五年(631)十二月, 遣使請臣,康國的內附,明顯是想以此來擺脫西突厥控制,然而當時的唐朝,初定天下,對于西北地區(qū)的關注也僅限于對天山南北一帶,無意與西突厥爭奪中亞,因此唐太宗以“師行萬里,糜弊百姓”為由,拒絕了康國的請求。 隨著國內生產和經濟的逐漸恢復和發(fā)展,唐代對于突厥和西域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改變,由此以前的防衛(wèi)和消弭邊患的態(tài)度逐漸轉向積極擴張,在貞觀二十二年(648),唐朝出兵平定了龜茲,設置了安西四鎮(zhèn),即龜茲、于闐、碎葉、疏勒,其后在唐高宗顯慶二年(657年),高宗派遣右屯衛(wèi)將軍蘇定方率軍攻滅西突厥,消除了唐朝在中亞的最大對手,并且將疆界從西域的東部擴張到了西部,自此唐朝確立在西域的威望,促使中亞諸胡不斷來朝,積極發(fā)展與唐朝的政治、經濟關系,同時唐朝也得以將統(tǒng)治范圍不斷向西擴展。唐朝在西域和中亞的勢力保障了與中亞諸國和西方的貿易往來,陸上絲綢之路又重新得以繁榮起來,唐文化對西方各國的影響也通過這條絲綢之路輸出。 唐朝雖然在顯慶二年(657年)滅掉了西突厥汗國,但是西突厥的殘余勢力仍然存在,并且時常襲擾安西四鎮(zhèn),而此時處于西域南部青藏高原的吐蕃正在逐漸崛起,開始由南向北介入對西域和中亞的爭奪,日益成為唐朝在西域的主要威脅,為了防止吐蕃與北部的西突厥殘余勢力勾結,唐朝加強了在安西四鎮(zhèn)的軍事力量,使得安西四鎮(zhèn)的軍隊成為唐軍中的精銳部隊之一,并于顯慶三年(658)十一月,在康、曹等國設置羈縻府州,以此來對抗吐蕃與西突厥的殘余勢力。 二、唐朝的中亞政策與怛邏斯之戰(zhàn)就在唐朝在中亞確立宗主國地位之時,在西亞一個強大的帝國正在崛起,這就是當時阿拉伯帝國的倭馬亞王朝,時稱白衣大食,白衣大食以西亞為中心向東西方向擴張,向西擴張途中,占領北非和伊比利亞半島,直至為法蘭克王國的查理馬特所阻,而向東則進攻處于伊朗高原的波斯薩珊王朝并于651年滅掉薩珊波斯,其后開始對中亞發(fā)動小規(guī)模的軍事侵略 。 705年屈底波任呼羅珊總督后,發(fā)動了對中亞的大規(guī)模入侵并最終征服了中亞,史書記載了大食對薩珊波斯、米國、康國發(fā)動的侵略:“永徽五年(654)五月,大食引兵擊波斯及米國,皆破之 ?!?另外在《唐會要》卷 99“康國”條中稱 :“永徽中,其國頻遣使,告為大食所破,兼征賦稅 ?!边@樣一來就大食不可避免的與唐在中亞的勢力產生了矛盾,然而此時的唐朝的關注重心則還在蔥嶺以東,對于蔥嶺以西的中亞諸國的求援則是有選擇性的進行出兵援助,例如,“679年幫助薩珊波斯王子卑路斯第二次復國”,“715年驅逐了親大食和吐蕃的阿了達政權 ,恢復親唐朝的拔汗那王的王位”等,而其他的更多的是在政治上通過冊封中亞各國,來給予其支持。 唐朝雖不直接出兵與大食直接交戰(zhàn),但也不是對中亞各國坐視不理,而是通過以安西四鎮(zhèn)為后盾,在中亞設立康國、曹國等過羈縻府州,來對抗大食。另一方面,從公元 7世紀末期起,西突厥十姓之一的突騎施部開始強盛,安西四鎮(zhèn)構成威脅,唐朝力圖在中亞地區(qū)建立以突騎施為核心的抵御大食東侵的防御體系,通過軍事和冊封的方式與突騎施和解,719 年10月,唐玄宗冊拜蘇祿為忠順可汗,使其在717—726年的十年內,停止了對安西四鎮(zhèn)的軍事行動,突騎施看到東部邊境基本穩(wěn)定下來后,于是集中力量向西進行領土擴張,突騎施竭盡全力掠奪中亞粟特地區(qū),與大食爭奪中亞的統(tǒng)治權,最終達到利用突騎施來抗擊大食的擴張的目的。 但突騎施的蘇祿可汗勢力逐漸強大而且對唐朝的態(tài)度反復無常,為了制衡突騎施,唐朝又把昭武九姓中的石國 、史國納入唐朝的西域防御體系中。開元二十六年(738 年),唐磧西節(jié)度使蓋嘉運與突騎施大首領莫賀達干率石王莫賀咄吐屯、史王斯謹及拔汗那王共擊突騎施蘇祿之子吐火仙,次年八月,破碎葉,入怛邏斯生擒吐火仙,開元二十八年(740年)三月,依靠著此軍事行動,莫賀咄吐屯被冊為順義王,史王斯謹提加拜為特勤,讓石王、史王受磧西節(jié)度使蓋嘉運的節(jié)制,鞏固唐朝在中亞地區(qū)的防御體系。 公元747年,阿拉伯帝國的倭馬亞王朝被阿拔斯王朝所取代,時稱為黑衣大食,開始遣使唐朝,與唐朝建立正式的官方交往后,基本上保持著較長時間的往來,阿拔斯王朝比倭馬亞王朝更具有擴張意識,這一時期阿拉伯帝國更加積極的向中亞滲透和擴張。 在兩大帝國對中亞的爭奪越來越激烈的背景下,爆發(fā)直接軍事沖突就成了必然結果,唐將高仙芝的錯誤舉動就造成東西方兩大帝國的一次戰(zhàn)爭——怛羅斯之戰(zhàn),我們來看《舊唐書》和《資治通鑒》對這場戰(zhàn)役的描寫,據《舊唐書.卷109》記載:“初,安西節(jié)度使高仙芝劾石無蕃臣禮,請討之。仙芝紿石國王約為和好,乃將兵襲破之,殺其老弱,虜其丁壯,取金寶瑟瑟駝馬等,國人號哭,因掠石國王東獻之于闕下,斬之。其子逃難奔走,告于諸胡國。群胡忿之,與大食連謀,將欲攻四鎮(zhèn)。仙芝懼,領兵二萬深入胡地,與大食戰(zhàn),仙芝大敗。會夜,兩軍解,仙芝眾為大食所殺,存者不過數千。” 而據《資治通鑒》記載,“高仙芝之虜石國王也,石國王子逃詣諸胡,具告仙芝欺誘貪暴之狀。諸侯皆怒,潛引大食欲共攻四鎮(zhèn)。 仙芝聞之,將蕃、漢三萬眾擊大食,深入七百余里,至怛邏斯城,與大食遇。 相持五日,葛羅部祿眾叛,與大食夾攻唐軍,仙芝大敗,士卒死亡略盡,所余才數千人。”這是當時東西方最強大的兩大帝國之間的唯一次直接交戰(zhàn),為此不少人將其作為唐朝退出中亞的一場重大戰(zhàn)役,但據趙志龍先生、李方先生等人的考證,此次戰(zhàn)役僅是唐將高仙芝的地方部隊與阿拉伯的呼羅珊總督的一次軍事沖突,并不是雙方官方的交戰(zhàn),據《冊府元龜》記載,怛邏斯之戰(zhàn)后,寧遠、康、火尋、護密、石、曹等國仍相繼遣使來貢,說明唐朝在中亞的勢力仍然很強,但是怛羅斯之戰(zhàn)也讓唐朝在中亞的聲譽和威信下降,一定程度上破壞了前期唐朝在中亞的防御體系。 而到了公元 755 年安史之亂爆發(fā) ,唐朝為了平息安史之亂,幾乎抽調了西域所有的軍事力量 ,無暇顧及西域和中亞,以至于吐蕃乘虛而入侵占了西域 ,自此吐蕃取代唐朝在中亞的地位,唐朝才真正退出了對中亞的爭奪。 三、唐代的絲綢之路與怛邏斯之戰(zhàn)的文化意義唐朝前期對中亞的經營以及中亞政策,保障了絲綢之路的穩(wěn)定和暢通,使得絲綢之路進入一個發(fā)展的高峰期,其重要表現就是絲綢之路的北道發(fā)展繁榮,以及沿北道上出現一批新興都市和貿易中心,其中著名的有庭州、弓月、輪臺、熱海、碎葉、怛邏斯等,形成了絲路發(fā)展過程中的一個“黃金時期”,另外這一時期中外交往貿易頻繁,粟特人的駱駝商隊穿梭來往于唐與中亞各國以及西方各國之間,貿易興盛,而唐朝也得以通過絲綢之路對外進行文化輸出,成為“東方盛國”,一時間出現“萬國來朝”的盛況。 但在經歷怛邏斯之戰(zhàn)以及安史之亂后,這一局面發(fā)生了重大的改變,唐朝在這一地區(qū)的影響力下降,西域和中亞面臨穆斯林化的問題。當阿拉伯帝國擴張到中亞之時,中亞各國面臨著就儒家文化和伊斯蘭文化的抉擇,但自漢以來經營的“絲綢之路”繁盛讓唐贏得了先機,中亞諸國存在著選擇中華儒家文化的可能,但是怛羅斯之戰(zhàn)的失敗打斷了這個進程,大食在怛邏斯戰(zhàn)役中獲勝,促進了伊斯蘭教在中亞傳播,也使伊斯蘭教文化在西域地區(qū)的影響力擴大,安史之亂后伊斯蘭教文化開始在這一地區(qū)占統(tǒng)治地位,中華儒家文化逐漸淡出中亞,這對中國和中亞地區(qū)的民族文化都產生了重大影響。 但怛邏斯之戰(zhàn)也有積極的一面,就是客觀上將唐代的科學技術傳播到西方。在戰(zhàn)爭中唐軍戰(zhàn)敗,被俘虜者兩萬,這些俘虜中有許多造紙和織絡的工匠,他們大多成為了阿拉伯帝國的工匠,讓中國古代的絲、瓷、紙、茶等不傳之秘在西域得到普及,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造紙術,據唐人杜環(huán)所寫的《經行記》中記載:“有漢匠起作畫者,京兆人樊三叔??織絡者河東人樂緩、呂禮”,反映了在大食有漢人在從事造紙,紡織等工作的場景,此后造紙業(yè)和紡織業(yè)在阿拉伯帝國日益興旺,為其賺取了數不清的財富。而戰(zhàn)后雙方友好關系也并未中斷,而唐的造紙術通過戰(zhàn)爭傳播到阿拉伯半島及歐洲,對中亞、歐洲乃至全世界的文化事業(yè)做出巨大貢獻。 四、結束語唐代是中國古代的最強盛王朝之一,唐前期的中亞戰(zhàn)略以及對中亞的經營,對保障絲綢之路的正常暢通起了很大的作用,但其后唐朝的一些錯誤的民族政策以及國力的衰減,致使絲路貿易在時斷時續(xù)中艱難維繼,更重要的是絲路文化的主導權喪失了,中華文明自此在中亞地帶無法形成像東南亞那樣持續(xù)深遠的影響,而伊斯蘭文化在這一過程中逐漸取代中華文化在這一地區(qū)的影響,對中亞許多國家產生深遠影響。 參考文獻: 《唐會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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