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身體是無法無限和圓滿的,唯一能夠無限和圓滿的,只有心靈或精神。但我們總在有限的生命里,追求無限的圓滿。 就如蔡崇達(dá)寫的《皮囊》-中所說:我們的生命本來多輕盈,都是被這肉體和各種欲望的污濁給拖住。 我們被世相的名利所束縛,歡喜又掙扎,無可奈何。 蔡崇達(dá)的這部自傳,又像小說,為我們講述了人生的歡欣與悲涼。 01、活著,自我需求的實現(xiàn) 上世紀(jì)80年代初,男女一般是經(jīng)媒人介紹認(rèn)識。條件得當(dāng),彼此合意,沒有過多的交流,一輩子的事情,就這么簡單的定了下來。 父母相親后的第一次約會,父親帶著母親去看一塊地,沒有山盟海誓,只是告訴她,會把這塊地買下來,建一座大房子。 多年后,房子建成,父親卻突然中風(fēng)了。 自此,母親拼命賺錢,獨自支撐起這個家,摸爬滾打存了不少錢,與孩子商量,想另外建個四層的樓房。 房子建至一半,因小鎮(zhèn)的發(fā)展,必須要將這座房子拆除。 在這種局勢下,母親卻毅然堅持把房子建完,哪怕不能支持兒子去北京買房,哪怕為節(jié)省開支,去菜場撿人家的菜葉度日。 一個家庭婦女,丈夫已中風(fēng)偏癱,又要冒著極大的經(jīng)濟(jì)壓力去建房子,且明知是要被拆的房子。這份倔強(qiáng)里,有常人難以理解的情愫。 母親所建的房子,是母親的精神寄托,是內(nèi)心的安慰與表達(dá),是自我的安全感的需要,是尊重丈夫為幫其完成心愿的責(zé)任,更是自強(qiáng)并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證明。 面對家庭的變故,明知將要吃很多苦,卻依然選擇迎難而上。 這種執(zhí)著,不為常人所能理解,但也正是這種偏執(zhí),即是人性中實現(xiàn)自我最獨特的需要。 母親房子建好的那天,鞭炮放得震天響,猶如她內(nèi)心的吶喊。 周圍開始傳起了風(fēng)涼話,說母親寧愿拿錢建房,也不愿給丈夫治病。 其實,病沒有耽擱治,但生病的人聽了,會異常敏感,覺得自己受了委屈。 因為脆弱,所以憤怒。 外人無法懂得一個弱小女人的堅持,在看似的一意孤行里,是母親內(nèi)心里對這個家最深沉的愛。 若付出沒有得到親人的認(rèn)可,不被理解與信任,那是比累,更大的難以承受之重的苦。 人活著,有時會去做一些看似徒勞的事,只為爭一口氣。 那是對命運的抗?fàn)?,是生命為之努力的希望,也是需要有這股力量,來支撐自己努力走下去的理由。 就如電影《我不是潘金蓮》里的李雪蓮,想要擺脫被人安在身上不好的名聲,以各種辦法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討說法,用盡了十年。 她無數(shù)的申訴里,到最后秦玉河因交通意外死亡,都始終咽不下這口氣。 她不服,不服被離婚,不服被罵潘金蓮,不服法院判決她輸,不服為官者不給她撐腰。 后來李雪蓮找歪脖樹準(zhǔn)備上吊自殺,有人給她出主意,去對頭老曹的樹上吊死比較好。李雪蓮反而由此頓悟,決定放下。 而母親因為建房,在面對丈夫的誤解,她表面看似平靜,內(nèi)心卻絕望到想要自殺。因為愛,想以死來表清白;也因為愛,最終選擇放棄自殺。 深情的人,總會比常人吃更多的苦。為無法傾訴而委屈,更為自己拼死努力的情義被辜負(fù)。 而父母之間,應(yīng)該是有愛情的,盡管母親未必懂得。 做為妻子,為維護(hù)丈夫的尊嚴(yán),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便是讓這個家看上去體面和完整。這是她對愛的詮釋。 就像作者文中最后所說:“即使房子終究被拆了,即使我有一段時間里買不起北京的房子,但我知道,我這一輩子,都有家可回。” 是的,因為家里有情,有愛,有溫暖。是這一生的妥帖與慰籍。
無論是文中的母親還是李雪蓮,她們在無意識中尋求著各自的最高需求,這是一場對自我的抗?fàn)?,更是一場實現(xiàn)自我的救贖。 02、人生,生老病死的無助
文中寫到父親中風(fēng)后,舌頭僵硬,沒說幾句話就氣喘,左側(cè)身體癱了一半。 前來慰問的親友,相互夾雜著哭泣與玩笑,父親含混笨拙的配合著。 第二天,父親因為不習(xí)慣自己的身體,摔倒了。他誤以為自己還是以前的那個人,因不能駕馭自己而氣惱,變得歇斯底里。 但父親依然堅強(qiáng),不服命運帶給自己的遭遇,不愿承認(rèn)自己殘疾的事實,不想妥協(xié)。他相信自己一定會好起來,將來還能騎著摩托車,帶一家人去海邊兜風(fēng),他還想回到過去。 第三天他就出了鍛煉計劃,早上八點出發(fā),十二點回來吃飯,在小巷里來去,在痛苦中尋找希望。 所有的勞動落在母親身上,瘦弱的身體,每日操勞。面對命運,她沒有逃避,更加堅強(qiáng),努力的在將日子過下去。 父親每日堅持鍛煉身體,風(fēng)雨無阻,但絲毫未見成效。 在一個臺風(fēng)的日子里,他不聽家人勸阻,執(zhí)意出門,在暴風(fēng)雨下跌倒,氣急敗壞地掙扎,卻拒絕幫助。 生命是脆弱的,疾病在吞噬著生命的堅韌,也謀殺了父親的信念,他的堅韌不拔和錚錚鐵骨,在一次次的跌倒后,被消磨殆盡。 他大哭了一場,不再裝堅強(qiáng)。是的,又有誰能一直堅強(qiáng)呢? 有時候,人的奮力堅強(qiáng),只是努力給別人看的,只因跨不過自己不愿服輸?shù)男摹?/strong> 父親最后把余生都用來自嘲,他放逐自己,而殘疾是他仇恨的源頭。 他變成老小孩,會負(fù)氣的去敲鄰家孩子的頭,開始跟人耍賴、發(fā)脾氣、撒嬌,父親的形象崩塌。 父親能坦然面對死亡,但又畏懼死亡,因為他舍不下親人。最終,無奈離世。 人生的離別,從生到死,只是一眨眼,只是一口氣的距離。 對于世間而言,沒有什么比生命更大的局限。 沒有誰會永遠(yuǎn)活著,也沒有什么東西能一直存在。盡管如此,生離死別,仍是人生難以逾越的苦。 如果你還擁有家庭的溫暖與和樂,珍惜,是我們最應(yīng)該有的覺悟。 我們難以企及超然的境界,放不下故去的親人,也放不下自己,身體的禁錮,力量的卑微,是人生最大的遺憾。 03、生命,靈魂的棲息之所
追求,是活著的證明。 阿太(外婆的母親)說:“肉體是拿來用的,不是拿來伺候的。” 我們一直在為生活忙碌,裝飾打扮,以肉身為手段,來實現(xiàn)各自的愿景。 沒有人愿意生活在牢籠里,可生命本身就是一個牢籠,我們難以擺脫它的禁錮。 然而生命的頑強(qiáng),不是我們所能想象的。 九十九歲高齡的阿太,手指切斷了不會喊痛,好像那是別人的事;為使兒子學(xué)會游泳,狠心把他扔到海里,說肉體是拿來用的;女兒過世沒有哭過一聲,只因她已將人世看透,所以舍得。 后來,阿太因摔傷受困于這副皮囊,終日不得動彈。 我們的靈魂寄住在這副皮囊下,身體像是一座移動的房子,我們不斷為這所房子添磚加瓦,卻常常忘了點亮這所房子里的燈。 我們?yōu)檫@副皮囊穿衣吃飯,安養(yǎng)生息,外表流光溢彩,內(nèi)心卻暗淡無光。生生死死,流轉(zhuǎn)不息。不變的,是皮囊下那顆不斷追逐的心。 我們急于求成,失了耐性,所走的每一步,都在渴望成功。
也許,我們應(yīng)該靜下心來思索,應(yīng)該問問自己:這一生,將要如何度過。 無論我們經(jīng)歷過什么,都應(yīng)該反觀自省,永遠(yuǎn)讓自己保持內(nèi)心的赤誠。 《皮囊》的字里行間,有悲喜,有溫情。有飽含著對親人與朋友最深的眷顧,有每一個家庭每一個人的縮影。他們都在各自的追求里繾綣,生生不息,書寫著人生的悲欣離合。 我們活著,一直都在追尋,追尋愛,追尋自我,追尋靈魂的歸屬,以此繾懷心靈深處最真實的圓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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