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門冬湯

《金匱要略》

【原文用法與原方用量】大逆[1]上氣，咽喉不利，止逆下氣者，麥門冬湯主之。(金匱咳喘：10)麥門冬湯方麥門冬七升半夏一升人參三兩甘草二兩粳米三合大棗十二枚上六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溫服一升，日三夜一服。注釋：

[1]大逆：徐忠可、尤在涇、吳謙等注本作“火逆”。

【功效配伍】麥門冬湯清養(yǎng)肺胃，止逆下氣。方中重用麥冬為君，取其甘寒之性，以潤肺養(yǎng)胃，清除虛火；人參、甘草、大棗、粳米為臣，養(yǎng)胃益氣，胃氣得養(yǎng)，則氣能生津，津液充足，則虛火自斂；半夏降逆化痰，其性雖燥，但與大劑量麥冬配伍，則能揚(yáng)長避短，燥性不顯，為佐使之用。諸藥合用清養(yǎng)肺胃，益氣生津，斂降虛火。費(fèi)伯雄《醫(yī)方論》云：“半夏之性，用入溫燥藥中則燥，用人清潤藥中則下氣而化痰。胃氣開通，逆火自降，與徒用清寒者，真有天壤之別。”

本方組成特點(diǎn)：一是麥冬與半夏7：1用量，即突出養(yǎng)陰清熱，佐以化痰濁，降逆氣；二是雖有火逆之氣，卻用人參、甘草、大棗、粳米養(yǎng)胃益氣生津以治本，津生則火斂。

上六味藥，水煮，去滓，晝?nèi)辗?，夜晚服一次?/p>

【方證論治辨析】麥門冬湯治咳嗽上氣，肺胃陰虛火逆證。癥見咳嗽氣喘，咽喉干燥不利，咳痰不爽。

本證為肺胃津液損傷，致虛火上灼于肺。胃為水谷之海，津液化生之源，若化源枯竭，必生虛火燥熱，火熱隨胃氣上逆，熏灼于肺，肺氣不利，故咳嗽氣喘；咽喉為肺胃之門戶，津液不足，繼而又被虛火熾灼，故咽喉不利，咳痰不爽。此證可伴口干喜涼潤，舌紅少苔，脈虛數(shù)。止逆下氣的治法，寓有養(yǎng)胃益氣生津以治本，使火逆之氣收斂下行。本病雖見癥于肺，而病源之本在胃，是胃之氣陰不足，致虛火上炎，肺津失之化源，最后形成肺胃之氣俱逆。故欲止肺胃之逆氣，必養(yǎng)肺胃之氣陰，清肺胃之虛熱，使肺降胃和，虛火咳逆自止。故方用麥門冬湯養(yǎng)陰益氣生津。

【用方思路】麥門冬湯是一首潤養(yǎng)肺胃、清虛火的良方。此組方提示，對(duì)于虛火證的治療，不能單純著眼于火而清之，尚須并用益氣之法以生陰、生津，陰津生則虛火自斂，并可兼以降逆化痰之藥以治標(biāo)。本方具有氣陰雙調(diào)的功能，除用于肺胃氣陰兩虛外，也可用于心肺、脾胃、肺腎氣陰兩虛等病證。臨證若陰虛甚加沙參、百合、石斛、生地黃等；若氣虛甚加人參、太子參、山藥等；若虛火甚加知母、玄參等；火逆咳喘甚加川貝母、栝樓仁等。本方臨床用于治療氣管炎、肺結(jié)核、肺不張、咽喉炎、慢性萎縮性胃炎、胃潰瘍病、膽汁反流性胃炎、妊娠惡阻、剝脫苔、糖尿病等疾病。

【醫(yī)案舉例】(1)張建榮醫(yī)案：傅某，男，6歲。1993年5月24日初診?；嫉貓D舌3年有余，其母帶來診，經(jīng)詳細(xì)詢問，其母言患兒平常納差，盜汗，磨牙，易感冒。因其父曾患肺結(jié)核，故有醫(yī)曾建議拍X光片，排除了肺結(jié)核?？淘\：舌尖紅赤，舌周邊有少許薄白苔，舌面苔呈橢圓形光剝約3cm×2.5cm，與周邊舌苔界限分明。扁桃體Ⅲ°大(慢性增生)，脈滑數(shù)。辨證：肺胃陰虛火旺。治法：滋養(yǎng)肺胃陰液，清降火逆。處方麥門冬湯加減：沙參10g，太子參10g，麥冬12g，天冬12g，石斛10g，半夏4g，梔子3g，連翹8g，玄參8g，射干8g，板藍(lán)根15g，甘草6g。3劑，水煎服。

1993年5月27日復(fù)診：觀其舌面，舌苔呈圓形線圈樣增生，原光剝舌面與周邊正常舌苔界限模糊，舌尖不紅，扁桃體仍大，脈細(xì)滑，飯量稍增。處方仍以前方為基礎(chǔ)加減：太子參12g，沙參10g，麥冬12g，天冬12g，石斛10g，五味子8g，黨參8g，山藥8g，茯苓8g，半夏4g，連翹8g，甘草6g。3劑，水煎服。

于1993年5月30日見患兒，舌淡紅，光剝苔已全部消失，呈薄白苔，其母言患兒飲食量大增。[張建榮.金匱證治精要.第2版.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2010：159.]

(2)張建榮醫(yī)案：蘇某，女，68歲。2013年1月15日初診。

咳嗽氣喘7天，喘不能平臥，咳吐白泡沫痰，不惡寒發(fā)熱，舌紅苔薄略黃膩，脈細(xì)數(shù)。有結(jié)核病史。檢查：兩肺可聞及干濕啰音，心率116次/分，律齊，體溫36℃。中醫(yī)診斷：咳嗽上氣病，證屬寒飲化熱，治宜宣肺止咳平喘，佐以清熱。處方小青龍加石膏湯去石膏，減麻黃、桂枝量，加黃芩、魚腥草、葶藶子，3劑，水煎服。2013年1月25日復(fù)診：因服前藥效不明顯，故在其他診所掛吊針5天，亦無顯效?，F(xiàn)癥：咳嗽氣喘甚，呼吸抬肩，可聞及喘息聲，舌紅苔薄黃略膩，脈虛略數(shù)。聽診兩肺有干啰音，心率96次/分。某醫(yī)院CT檢查示：考慮右上肺上葉及中葉不張，左肺上葉舌段改變，考慮感染。建議住院治療，并做進(jìn)一步檢查。患者系甘肅天水人，醫(yī)保不在當(dāng)?shù)?，又因?jīng)濟(jì)困難，不愿住院，要求繼續(xù)用中藥治療。余經(jīng)再三考慮，擬證為虛火喘咳，治宜潤肺清熱，行氣化痰。方用麥門冬湯加味，以觀療效。麥冬15g，沙參10g，半夏8g，炙甘草10g，粳米15g，桔梗12g，黃芩10g，魚腥草20g，葶藶子10g，厚樸15g，枳殼15g，枳實(shí)10g，丹參15g，神曲15g，大棗4枚。3劑，水煎服。

2013年2月1日三診：服前藥咳喘顯著好轉(zhuǎn)?；颊叻?劑自覺效果顯著，加之經(jīng)濟(jì)困難，便自將后2劑藥用較多水煎煮，連續(xù)服藥4天。檢查：兩肺未聞及干啰音，心率84次/分。舌淡苔薄黃，脈細(xì)弱。治宜繼用上方去枳實(shí)，魚腥草減至15g，黃芩減至8g，炙甘草減至6g。續(xù)用3劑。

2013年2月5日四診：諸癥好轉(zhuǎn)，續(xù)用前方5劑以鞏固療效。半年后回訪，病情穩(wěn)定。(編者驗(yàn)案)文蛤散《金匱要略》

【原文】渴欲飲水不止者，文蛤散主之。(金匱消渴：6)文蛤散方文蛤五兩上一味，杵為散，以沸湯五合，和服方寸匕。

【功效配伍】文蛤散清熱生津止渴。文蛤咸寒入肺、胃經(jīng)，清熱生津，止渴潤燥，導(dǎo)心熱下行。趙以德《金匱方論衍義》云：“嘗考本草，文蛤、海蛤……其味咸冷，咸冷本于水，則可益水；求其性潤下，潤下則可行水。合其咸冷、潤下則可治熱退火。審是證之渴飲不止，由腎水衰少，不能制盛火，火炎燥而渴。今益水治火，一味而得之?！绷硗?，吳謙《醫(yī)宗金鑒》云：“嘗考五倍子亦文蛤，按法制之名百藥煎，大能生津止渴，故當(dāng)用之，屢試屢驗(yàn)也。ys上一味藥，杵研細(xì)末，取適量藥，沸水沖服。

【方證論治辨析】文蛤散治上消，心肺俱熱證。癥見渴欲飲水不止。

本證消渴欲飲水不止，為熱盛傷津，故飲水不止，但所飲之水，皆被熱邪所消，雖多飲而不能止其渴?！端貑枴庳收摗吩疲骸靶囊茻嵊诜危瑐鳛樨??！惫手舷麨樾姆尉銦?。治用文蛤散清熱生津止渴。

【用方思路】文蛤散方中僅文蛤一味藥，臨證用于治療消渴，可與白虎加人參湯合用；若伴見胃或食道灼熱者，較為適宜，因其有制酸作用，并對(duì)胃及食道黏膜有保護(hù)作用。

【醫(yī)案舉例】醫(yī)案：鄰人馮在邦婦，胎前子腫甚大，產(chǎn)后腫益甚，臥床人如大字式，一足在內(nèi)，一足在外，一被不能覆二足。詢其故，陰門如五升斗，時(shí)產(chǎn)后八日。大方脈女科五六輩，老醫(yī)皆束手無法，獨(dú)周易堂尚未辭絕，然服其方亦不效，而喘促之狀欲絕。余初學(xué)醫(yī)，日三四往診，脈形氣色，皆無敗證。每思一方，諸醫(yī)皆用過，然殊不應(yīng)。乃考方書至二更后，神倦合目，室中別無人，忽聞云文蛤散，不知聲從何來，即而解衣就寢。才合目，又聞乎文蛤散。余奇其聲，驚而起，伏思此方出于《金匱》，乃披衣起檢查?！督饏T》云：渴不喜飲(編者注：渴欲飲水不止者)，文蛤散主之。惟思此方與水腫不合，更與產(chǎn)后水腫無關(guān)，乃熄燈安臥，臥未幾，突聞大聲言端的(太倉土音到底)文蛤散，余遂大醒。再三忖度，忽聞?chuàng)腴T聲甚急，即披衣拖履下樓，至門啟關(guān)，馮在邦在焉，則云病勢(shì)極危，求賜一方，望勿卻。余即書文蛤散三錢，淡姜湯調(diào)和分三服，頻頻徐進(jìn)。余不過聊為塞責(zé)。不意天才明，在邦報(bào)云：，已大效矣。余詢其故，在邦報(bào)云：三更第一服，四更第二服，聞腥即作嘔，遂欲瀉，扶而上桶，竟大瀉如注，少頃，欲起，又瀉。至天明已瀉至四十下?，F(xiàn)在腫已十去七，但第三服，腥穢之氣不能近口，奈何?余思文蛤散是蛤殼耳，何至腥穢如是，乃再往診。腫果退，改用四君子合五皮飲加附、桂、車前等，調(diào)治半月而愈。后至采芝堂藥店，談及文蛤，一李叟(南京人)云：文蛤有兩種，一蛤殼之邊有紋者；一五倍子，又名川文蛤是也。余問前夜半，向?qū)毺?hào)買文蛤散三錢者，寶號(hào)以何物與之?李叟曰：我親手為其煅研川文蛤三錢付之。余曰：奇矣!余之所書文蛤散，是蜃炭也，君所發(fā)者，為五倍子，所以腥穢之氣，難人人口。奇哉!奇哉!李叟目瞪口呆。余曰：無他，此非誤而殺人，乃誤而救人，君有功矣。[傅松元，張士驥.醫(yī)案摘奇·雪雅堂醫(yī)案合集.太原：山西科學(xué)技術(shù)出版社，20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