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城和成都大城一樣,也是屢經(jīng)戰(zhàn)亂,屢遭毀敗。第一次大毀敗是在東晉永和三年,大司馬桓溫入蜀,征成國、滅李氏政權(quán)的時候。這次破壞十分嚴重,據(jù)《方輿勝覽》記載:“桓溫平蜀,夷少城,獨存諸葛廟”。恒溫為什么要下如此的狠心呢?《酉陽雜俎》說他是“怒其太侈,焚之?!贝舜纹茐?,影響久遠,直到二百三十多年以后的隋朝初年,隋文帝楊堅封其子楊秀為蜀王,才把少城重建起來。 楊秀重建的少城,經(jīng)過以后的各朝各代的裝點,又開始繁盛起來。你看唐代就有“東望少城花滿煙,百花高樓更可憐”的比喻了嘛。到了五代,前蜀國和后蜀國的宮殿都在少城之中,他們對少城的裝飾更加不遺余力。再經(jīng)過兩宋時期的建設(shè),少城當然就更繁華了?!啊侵行鄯笔f戶,朱門甲第何崢嶸!錦機玉工不知數(shù),深夜窮巷聞吹笙。”——《晚登子城》,從陸游的詩里對少城的繁華景象,就可以領(lǐng)略個大概了。 明末清初的戰(zhàn)亂,又使成都遭受了一次最嚴重的破壞,地面建筑幾乎蕩然無存,連城郭都被摧毀了,那么,少城當然也不例外。清王朝統(tǒng)一全國之初的成都,完全是一派破敗景象。到順治十七年,巡撫司道田保寧率兵入成都時,接管的是一個滿城頹垣殘壁的爛攤子,他都只好“草建城樓以居”——《成都縣志》。從康熙五十三年開始動工修建成都大城。過了四年,就是康熙五十七年,才又附著大城西南另建小城,作為“八旗”營地,專供滿洲人和蒙古人居住,這就是后來的“滿城”,也就是少城?!冻啥伎h志》說:成都“有少城大城,少城一名子城,今滿城也”。 但是,滿城的建造,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從醞釀到建成,前后經(jīng)歷了二三十年的時間。清王朝建立初期,實行的是民族統(tǒng)治政策,再加上在服裝上和削發(fā)等方面的強制措施,民族矛盾十分尖銳。因此,清軍一入城,就把官吏、軍隊及其家屬都集中在少城一帶居住,這就是所謂的“滿營”。最初,進駐成都的滿蒙“八旗”軍隊,是從荊州抽調(diào)來的,所以稱為“荊州營”。當時沒有準備久住。三年后,清廷從赴調(diào)的3000名兵丁中,留了1600名永駐成都,其余的歸回荊州。康熙末年到雍正期間,成都的旗軍僅由副都統(tǒng)統(tǒng)率。乾隆十四年,阿桂鎮(zhèn)壓了大、小金川的少數(shù)民族起義后,奏請清廷,在成都特設(shè)將軍一員,統(tǒng)帥旗軍,“控馭”西陲。旗軍人數(shù),自乾隆之后就陸續(xù)增添,至咸豐十一年,就有2673名了。 駐防成都的“八旗”,無論是官是兵,都可以攜帶家屬。為了減少滿、漢的接觸,避免民族沖突的發(fā)生,清政府又從外省調(diào)入部隊,駐扎在滿營的周圍。從福建調(diào)來的部隊,設(shè)大、小“福建營”,在現(xiàn)在的西玉龍街一帶;由寧夏調(diào)來的騎兵,設(shè)“寧夏營”,駐在現(xiàn)今的寧夏街。另外還從西北移來大批回民,遷入滿營西南居住。就這樣,在滿城的西側(cè),設(shè)置了一道所謂“防御”性的“緩沖”地帶。 康熙五十七年,由年羹堯主持建筑的滿城,周長四里五,高一丈三尺八寸。城門有五處:大東門、小東門、北門、南門、大城西門。四座城樓,共十二間——《成都縣志》。今天的東城根街,就是當時滿城的東垣,也就是大城的“西墉”。滿城的大東門叫“受福門”,在現(xiàn)祠堂街口;小東門叫“迎祥門”,在今東門街口;北門稱“延康門”,在今東順街口;南門稱“安阜門”,在現(xiàn)今的西較場中;西門也同是大城的西門,稱“清源門”,在現(xiàn)在的西大街口。 同歷代的少城比較,滿城的建制有許多不同。整個少城共建大街八條,沿大街又建三十二條胡同。大街稱為“官街”,小巷叫“兵丁胡同”。胡同沿街排列……這么說吧:就像是八條蜈蚣,街就是身軀,胡同就是蜈蚣腳腳。 由于滿城是專供旗人居住的,“八旗”的許多重要官署,都設(shè)在這里。在這些官署中有:將軍衙門——在今天的將軍衙門街;左司——在東勝街、右司和恩賞庫在西勝街;都統(tǒng)衙門——在今長發(fā)街;還有火藥局、永濟倉……等等。今天的多子巷,原來叫“刀子巷,就是“八旗”當年的刀劍鑄造地。滿城中,還設(shè)有官學一所,由“八旗”官辦,選“八旗”的優(yōu)秀子弟入學;義學二十四所,由各兵軍部隊籌資自辦。后來又增設(shè)了“少城書院”,定期講學,還可以推薦成績優(yōu)異的學生做官。 滿城是民族矛盾的產(chǎn)物,對于漢民是不可逾越的禁區(qū),城內(nèi)的防衛(wèi)也很森嚴。除了五座城門設(shè)有卡房而外,又在各個街口要隘和各條胡同增設(shè)有步軍營大卡和夜巡卡三十六處,各條街道還設(shè)棚子。今天的棚子街就是它的遺名。這么多的官署、營房、大卡、小卡,在整個少城是隨處可見,可謂戒備森嚴。 滿城居住著滿族人和蒙古人。據(jù)《成都縣志》記載:康熙十六年,滿城初建不久,城中居住的滿蒙人僅有兩千多戶,五六千人,到了同治元年,就增加到了四千五百多戶,一萬三千七百多人。根據(jù)清王朝的規(guī)定,這些人一生下來就享受特權(quán),“爾田爾宅,月賜銀糧,不耕而食,不織而衣”,坐吃俸祿,全靠各族人民的血汗供養(yǎng)。滿城中的恩賞庫和永濟倉,經(jīng)常是裝得滿滿的。單就說永濟倉——遺址在今天的小南街,每年都要裝滿從成都、華陽、新都、雙流、溫江、郫縣、新津、新繁、金堂、什邡、彭縣崇寧以及崇慶州、漢州(今廣漢)、簡州(今簡陽)十六個州縣運來的二千二百八十八石大米,計有九十二萬多斤。 按清政府要求,這些“旗人”和他們的子弟,應(yīng)日習武功,勤練騎射,驍勇者才能夠披甲做官。但是,隨著全國的統(tǒng)一,形式安定下來之后,這些“旗人”就不再那么積極地去習文練武了。坐吃俸祿,天長日久,使他們的大多數(shù)人懶惰下來,成為游手好閑的寄生蟲。清朝中后期,滿城中那些享有特權(quán)的居民們,成天拖著兩片鞋,手里不是提著鳥籠就是團弄這鐵彈子,整天出入于茶館、酒肆、妓院、賭場,從小到老在養(yǎng)尊處優(yōu)、百無聊賴中打發(fā)日子。當年曾國藩在給清廷的奏折中不得不承認蜀中“八旗”子弟“吸食鴉片,開聚賭場”,“無事則游手姿雎,有事則顧無賴之人代充,見賊則望風而逃,賊去則殺民以邀功?!薄痘食m(xù)文獻通考》-“兵”。曾國藩道出了當時“八旗兵”的腐敗沒落情況。他們祖先的那種精于騎射,能征善戰(zhàn),生氣勃勃的精神,早已喪失殆盡??梢赃@樣說,滿城旗人的墮落,就是清王朝腐朽沒落的一個縮影。 還值得一敘的是“少城公園”的開辟和對外開放。 滿城的東南角,原來是一處風光明媚的地區(qū)。那里林木翠竹成蔭,假山溪水遍布。金河水從西北流來,從此分成兩股,一脈南流,一脈東去。沿河兩岸、假山叢中,建有許多樓臺亭閣。池水清波蕩漾,圃園百花爭芬。真是個“景色四時新,幽情暢于懷”的好去處,名聲早傳于外。 辛亥革命前夕,當時的成都將軍玉昆把滿城的東南角劃出來,增設(shè)一些樓臺水榭,圈養(yǎng)一些虎豹鹿狐,設(shè)幾處茶房酒肆,置備了棋弈射場彈子房,建成一個游樂的處所,主要供旗人游樂,也向漢人開放。這就是“少城公園”。成都有公園也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少城公園的開辟和開放,打破了滿城這個神秘的禁區(qū),漢族和其他民族的百姓,開始進入滿城,滿漢及各民族之間的交誼增多,聯(lián)系日益增進。隨著辛亥革命的一聲炮響,清王朝宣布倒臺。這時,從杭州、荊州、西安等地仇殺旗軍的消息傳達到成都,滿城上下,異常驚慌,以為滅亡之禍迫在眉睫。實業(yè)街的三英小學,就成了滿族群眾聚議的地方,白天晚上都有很多人在那里討論怎樣應(yīng)付這一劇變。有些人認為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拼命死斗。許多人把家畜家禽都殺來吃了,只等風勢一變,老幼婦孺先行自殺,精壯青年便撲向漢城,拼個你死我活,形勢特別緊張。尹昌衡就任督軍殺了趙爾豐之后,形勢越發(fā)危急起來。成都的滿漢之間視同水火,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 好在,經(jīng)過滿漢士紳和四川軍政府的調(diào)停,坐下來談判,一起研究磋商,終于達成了和平解決滿城問題的協(xié)議。條件是:旗兵交出槍支武器,軍政府發(fā)給旗兵三個月餉銀,并撥銀洋二十萬元修建同仁工廠,收容窮苦旗民學藝,以解決他們的生計。這樣,一場民族仇殺的風波終于平息了。 辛亥革命以后,首先拆除了滿城的東墻,正式開放了滿城。 隨著光陰的流逝,作為禁區(qū)的神秘“滿城”,在人們的頭腦中就漸漸地失去了蹤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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