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經絡是血管或包括血管，那么經絡的周期性循行或氣血的周期性循行就是血液循環(huán)或包括血液循環(huán)。在西方，公元二世紀時，蓋倫提出動脈和靜脈如潮水漲落，心臟的作用是把產生的熱量送到全身。這一謬論在西方統(tǒng)治達一千五百年之久，直到十七世紀哈維發(fā)現血液循環(huán)，也因此血液循環(huán)的發(fā)現具有非常重要的科學意義。英.李約瑟（Joseph Needham）著《中國科學技術史》（Science and Civilization in China）（第六卷）中肯定了經絡循行是血液循環(huán)，是中國人首先發(fā)現了血液循環(huán)。隨后美.羅伯特著《中國：發(fā)明和發(fā)現的國度》（China，Land of Discovery and Invention）中再次明確了中國人在這方面的絕對領先地位。我們通過對《內經》有關針灸經絡內容的全部歸納分析后，在《古典經絡學與現代經絡學》中明確了經絡包括血管性經絡和非血管經絡兩大部分。不幸的是，現在仍然有不少研究者執(zhí)迷不悟，斷章取義，按經脈伏行分肉之間深而不見的描述，堅持經絡不是血管，要到深部的血管走行處尋找不是血管的經絡，或要到肌肉間的結締組織中甚至肌肉中去尋找所謂的非血管的經絡。也有的研究者，干脆把經絡都當作血管，自然就會面對諸如循經感傳、穴位特征、針刺效應等無法克服的困難。難能可貴的是，羅伯特已經非常明確地把氣血循環(huán)稱為雙流體循環(huán)概念或雙循環(huán)理論?？傊瑓^(qū)分不出哪是血管性經絡，哪是非血管經絡，經絡研究豈能登堂入室。

－－－－－－－－－－－－－－－－－－－－－－－－－－－－－－－－－－－－－－－

中醫(yī)血循環(huán)理論的論證

一、血液循環(huán)學說到底是什么時候提出來的？

　　生理學(Physiology)一詞源于古西臘哲學家亞里斯多德(Aristotle)，十六世紀才用來表示生理這門學科，現代生理學的創(chuàng)立源于十七世紀維廉.哈維(William Harvey)，這是人們一貫的看法。之所以認為哈維是現代生理學的奠基人，是因為他用實驗的方法創(chuàng)立了血液循環(huán)理論。之所以創(chuàng)立血液循環(huán)理論重要，是因為在哈維之前，西方人一直接受的是蓋倫（Gallen）在公元二世紀建立的錯誤學說。這個學說認為動脈和靜脈如同漲潮的一起一落，而心臟的作用是把其產生的熱量或元氣輸送到全身，與之相應的，大腦就成為一個散熱的器官，這個學說在西方統(tǒng)治了一千五百年之久。
　　真的是哈維首先提出血液循環(huán)的理論嗎？中國的古代文明中，最富成就的就是醫(yī)學，現在稱之為中國傳統(tǒng)醫(yī)學或中醫(yī)學，其經典著作為《黃帝內經》（以下簡稱《內經》），分為《靈樞》和《素問》兩部。事實上，中國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明確認識到血液是循環(huán)的，血脈可分為動脈和靜脈，血液由動脈而出，由靜脈回到心臟，動脈和靜脈在肢端、頭部、內臟等進行交換，血液的作用是把從胃腸道吸收的營養(yǎng)物質運送到肌肉和內臟等處。作者在《古典經絡學與現代經絡學》一書，對這方面的問題進行了詳細歸類、對比、討論和實驗研究，把經絡區(qū)分為血管性經絡和非血管性經絡，分別命名為經絡脈和經絡帶，下面粗略介紹有關血管性經脈的一些基本概念。

二、中醫(yī)學中關于心、血和脈的概念和研究方法

　　在比《黃帝內經》還早的長沙馬王堆《帛書》中沒有經絡的概念，全部稱為“脈”，如“臂太陰脈”、“足陽明脈”等。《靈樞.經脈篇》開始介紹十二經脈時也只用了“脈”字，如“肺手太陰之脈”、“胃足陽明之脈”等，介紹完十二條主要的脈以后，為了與細小的脈進行區(qū)別，把主要的縱行粗大的脈叫做“經脈”，數目較多、細小的脈叫做“絡脈”，此外，還把比絡脈更小的脈稱為“孫脈”。所謂經絡本來是指各種長短粗細的脈，是粗的經脈和細的絡脈的合稱，當我們只取“經”和“絡”兩個形容詞來表示這一概念時，再也不可能從“經絡”的字面意義上看出與脈的關系，由此成為研究中的一大障礙。
　　《靈樞.經脈篇》“經脈者受血而營之?！饪啥攘壳醒弥?，其死可解剖而視之?！}之長短，血之清濁，……皆有大數”。這段經文首先表達了古人認識人體的基本出發(fā)點－－度量、觸摸、解剖觀察，有力地表明中醫(yī)學建立于對人體的客觀觀察上。觀察和實驗是現代科學的基本方法，中醫(yī)學使用的是科學的觀察法?！饵S帝內經》中詳細記述了對正常中等身材人體的骨骼長度，骨髓腔大小，脈管長度，內臟器官的大小、重量和容量，每日呼吸和脈搏次數，呼吸與脈搏比例（1: 6）等解剖和生理參數，作者由此提出了“古典解剖生理學”的概念。同時，這段經文也明確指出，經脈是接受血液而營行的，且脈有大小不同，血有清濁之別。大小應指血管的長短粗細，清濁很可能是指動靜脈的顏色差異。
　　血是什么？《靈樞.決氣篇》“何謂血？岐伯曰：中焦受氣取汁，變化而赤，是謂血?！笔钦f腹腔中的胃腸道消化食物，吸收其精華，變成紅色，即是血液。
血與心有什么關系？《素問.五藏生成篇》“諸血皆屬于心”，即全身所有的血都歸屬于心，受心臟的控制。
　　脈與心有什么關系？《靈樞.本藏篇》“肝應膽，…心應脈。”心與脈的關系，就如同肝與膽的關系，可見脈是與心相連的血管。
　　血與脈有什么關系？《靈樞.邪客篇》“營氣者，泌津液，注之于脈，化以為血”， 表明食物的精華部份進入血管中，變成血，亦即血在脈中運行。
　　《靈樞.邪客篇》“地有十二經水，人有十二經脈?！笔钦f地上有十二條大河，相應地人也有十二條經脈，把人體的經脈或血管比喻為河水的流動。
由此不難說明，心、脈、血三者的關系就是現代醫(yī)學心臟、血管、血液的關系，這是古典生理學與現代生理學重要接合點，有力表明所謂的千古之謎－－經絡－－經脈和絡脈－－脈必然包括血管。
　　《靈樞.經脈篇》中“經脈十二者，伏行分肉之間，深而不見；其常見者，足太陰過于內踝之上，無所隱故也。諸脈之浮而常見者，皆絡脈也。”意即粗大的縱行血管－－經脈，走行在深部的組織間隙里，但有一個例外－－足太陰脈走行淺表，在內踝上可以看見，其實就是這里的大隱靜脈－－體表最大的淺表靜脈。其它浮在體表、經?？梢钥匆姷难}是絡脈－－細小的血管，即體表靜脈。
　　《靈樞.營衛(wèi)會生篇》曰：“營在脈中，……，營周不休，……，陰陽相貫，如環(huán)無端”。《靈樞.營氣篇》曰：“營氣之道，……，常營無已，終而復始?！奔粗笭I氣在脈中周而復始、永不停息地運行。
　　有了以上的概念，我們就可以認為，經脈的走行路線即是血管的的解剖結構，經脈的循環(huán)運行就是血液循環(huán)。這就是兩千多前的中國血液循環(huán)理論，以解剖和觀察為依據所得到的基本正確的血液循環(huán)理論。

三、中醫(yī)學對動脈和靜脈的描述

　　“動脈”的概念在《內經》中有明確的敘述，《靈樞.動輸篇》“經脈十二，而手太陰、足少陰、陽明獨動不休何也？”，特別指出了“手太陰脈”、“足陽明脈”和“足少陰脈為何持續(xù)搏動，即撓動脈的腕后搏動、頸動脈的氣管旁搏動和脛后動脈的踝內搏動。內經》指出踝后的搏動是沖脈經過該處的搏動，并非足少陰脈的搏動，因為足少陰中流動的是向心的靜脈血。
　　從經脈的流動方向和交接部位可以判斷出哪些是動脈？哪些是靜脈？手三陽經從胸走手，并且在其經過的腋下、肘內、腕后有搏動，因此當屬動脈?！鹅`樞.邪客篇》特別指出了手三陰經的三維走向，其三維走向與上肢從指端經腕、肘關節(jié)到腋下的上肢動脈走行的途徑相當吻合。僅此一點就足以令人驚嘆當時學者的解剖水平所達到了何等地步，文字的描述又是何等干練準確，可現在很少有研究者注意這一篇的內容。手三陽經通常認為是從手走頭，這當然不是血行途徑了，但《靈樞.經脈篇》中明確指出手三陽經是從手到胸內，上到頭的只是其分支（從胸中到頭部的支脈）。經脈在上肢外側走行，與其淺表的大靜脈（頭靜脈、貴要靜脈等）極其相似，因此，手三陽經應是靜脈。足三陰經從足走胸，于腹股溝處進入內部，當是靜脈。其中的足太陰經過內踝之上，這可以看見的經脈顯然就是經過內踝的大隱靜脈。足三陽經從頭走腳，與血管明顯不符，但仔細考察可見，所謂“從頭到足”只是一個一般性的概括?！秲冉洝访鞔_指出足陽明胃經先是從胸上行，再下行到足；足少陽膽經從腋下行，并不是在頭部。而且胃經的全線：面部、頸部、胸部、腹外側部、小腿前部、足背部都有動脈的搏動，并以此來判定胃經的路徑和作用。
　　沖脈為血之海，從頭到足，實指體內的最大的動脈－－主動脈和下肢大動脈。
　　總之，十二經脈，再加上沖脈是血液運行的通道?！秲冉洝烦Ｓ谩盃I氣”或“營血”的原因正如《內經》所述，雖然知道骨髓具有造血樣功能，但不知道血液何以變成紅色（“莫知其妙”），故常以血液的營養(yǎng)功能來表達血液的概念，避免了可能造成的錯誤。

四、作為皮膚信息傳遞通路的脈或經絡概念

　　經絡的另一個內涵是衛(wèi)氣運行途徑，《內經》明確說明營衛(wèi)各行一道。所謂衛(wèi)氣，與現在人們體會到的氣功中的內氣運行、循經感傳中的感覺傳導很相似。作者已有大量的事實提示，高等哺乳動物的皮膚中存在一種信號傳遞通路，后者是以兒茶酚胺類物質的釋放和作用為核心的連鎖傳遞機制。
　　《內經》中描述的經脈循行途徑比起血液循環(huán)來，更類似于一種皮膚中的信號傳遞（衛(wèi)氣主要走行于皮膚中）。實際上，這正是《內經》著者面臨的一個嚴重問題，衛(wèi)氣的運行可以在病人身上或氣功狀態(tài)下感覺到，但找不到形態(tài)上的證據。血液循環(huán)雖然感覺不到，卻可以解剖到或從體表觸摸到或肉眼看到（“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視之”），這給《內經》著者帶來很大的麻煩，導致他們將兩者混淆起來，把感覺到的線狀運動和看到管道結構聯系起來，但又力圖區(qū)別開去。因此，有的篇章分別敘述營衛(wèi)的區(qū)別和運行途徑，有的地方以“氣血”二字概而論之。當我們區(qū)分開營衛(wèi)的不同作用和不同途徑后，就真切看到古人杰出的生命科學成就和重大的現實意義－－皮膚信號傳遞通路沒有被現代科學工作者所關注。
　　綜上所述，在人體生命科學領域內，中國古人有不可動搖的優(yōu)勢地位，他們以撲素的自然科學方法，獲得了許多重要的認識，作者以“古典解剖生理學”的概念進行了概括和歸納，這應該成為中國解剖生理學工作者的常識，并有理由為之驕傲和自豪。隨著《黃帝內經》中一些未被現代科學所認識的生命現象的深入研究和再確認，定能在世界上重塑其歷史地位和現代意義。作為一名中國生理學者，應該了解我們自己的歷史。
　　最后，值得指出的是，英.李約瑟編著的《中國科學技術史》中，早已經把經絡視為血管系統(tǒng)，并明確指出，是中國人首先發(fā)現血液循環(huán)。后來由美. 撰寫的《中國，發(fā)明和發(fā)現的大陸》中，進一步肯定了這一判斷，并以“誰最先發(fā)現血液循環(huán)”為題專門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