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8年7月20日,我拿回了護照和港澳臺通行證,交回了單位的門禁卡和鑰匙,還了在單位圖書館借的書,領到了離職證明……這一天,我在金融系統(tǒng)的職業(yè)生涯正式終結。
離開單位,意味著我也離開了體制,從此變成一個自由人,一個今后每走一步路都要完完全全學會自我負責、自我承擔的創(chuàng)業(yè)者。
離職的想法,其實早在一年前就已經(jīng)產(chǎn)生,但那只是一個“種子想法”,我不敢輕易付諸實踐。
是啊,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父母身體開始變差,孩子正是要操心和花大錢的時候,而我又是一個單親媽媽,家里家外都得靠我一個人扛,想要邁出這一步當真不容易。
更何況,我所供職的單位、所從事的職業(yè),在外人看來還是挺值得艷羨的。
邁出辭職這一步,我足足做了一年多的心理建設,也糾結了將近一年多的時間。
我遲遲做不出這個決定,一方面是因為害怕未知的未來,另一方面也是不舍得放棄目前擁有的一切。
在糾結要不要辭職的階段,我爸形容我對這份工作的心態(tài):“捏在手里是骨頭,松開了是塊肉。”
所有在體制內(nèi)待過的人,在面臨要不要辭職這個問題時,估計都會有類似的心態(tài)。
從大學畢業(yè)后,我就進入體制內(nèi)工作,到今天已13年。
在這13年里,我完成了從學生到社會人的蛻變,從一個不敢正眼看領導的新手變成了一個敢于在電梯里調(diào)侃boss的老將,從一個接到任務時抓耳撓腮、不知所措的“愣頭青”變成一個能獨當一面的業(yè)務能手。
金融系統(tǒng)也是一個金字塔,而我們處于金字塔尖的那一層,擁有相對比較高的社會地位、收入和相對比較好的發(fā)展前景(與一直呆在一線的苦逼基層員工相比)。
這份工作不能保我大富大貴,但能保我衣食無憂,讓我供得起樓買得起車養(yǎng)得起娃生得起(小)病,但它也存在很多令我感到壓抑甚至是痛苦的問題。
簡而言之,就是:體制內(nèi)的好,它有;體制內(nèi)的病,它也有。
我不想列舉老東家存在的種種弊病,是因為我覺得一個人若是“端了飯碗喊爹,放下筷子罵娘”,終究是一件為人所不齒的故事。
有些病,是體制通病,不是哪一家單位獨有的問題。
而我選擇離開,也不是“老東家”哪兒不好,而是我身處其中,再看不到“能成長得更好的自己”。
2
馬云說:“員工的離職原因很多,只有兩點最真實:錢,沒給到位;心,委屈了。這些歸根到底就一條:干得不爽?!?/strong>
馬云說話,向來一針見血,但這只是比較籠統(tǒng)的說法。
事實上,很多人選擇辭職并不一定是因為錢,也不一定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之前也有的同事辭職,是因為家庭原因,需要回家照顧病人;而我選擇辭職,是因為這份工作再讓我學不到新東西、看不到新的可能、得不到新的成長。
也許很多人會說:“在體制內(nèi),你混一混,一輩子也就過去了,反正單位給你的收入恒定不變,你可以偷偷降低自己的勞動強度,拉低自己的工作質(zhì)量,裝裝忙,磨磨洋工。錢照拿,活少干,誰也不會把你開了。”
我回答:“我就不是能混日子的。讓我混日子比讓我努力工作更讓我難受?!?/strong>
沒辦法,我是天生的勞碌命。就連離職前一個星期,我依然在各種忙,生怕因為自己一個疏忽,讓某項工作“收鞘”得不夠漂亮。別人對我有怎樣的評價,我無所謂,但不管做什么事,我都想先過了自己這一關。
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這份工作產(chǎn)生倦怠的呢?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
我只記得,越往后,我越懷疑自己,越是對這份工作失去耐心,甚至開始牢騷滿腹。
我喜歡創(chuàng)意類工作,但在體制內(nèi),那些新奇的想法、創(chuàng)意幾無施展的空間。更多的時候,時間、精力被淹沒在日復一日瑣碎的事務性工作中,而這些事務性工作有時并不能產(chǎn)生什么價值,反而會造成人力、財力的浪費。
這樣的浪費,有時真的會讓你感到心疼、肉疼,所以有時我也會自我調(diào)侃:我想我是太熱愛這份工作了,才會因那些無意義的浪費、消耗而感到痛苦。不然這是何苦呢?反正浪費掉的不是我兜里的錢。
某一天,我忽然覺得:這種狀態(tài),不正跟我離婚之前一模一樣么?對那個人(那份工作)不滿意,對現(xiàn)狀和前景不滿意,卻不敢付出行動做出改變,只是沒玩沒了地抱怨。
這樣下去,我只會成為一個怨婦,一個負能量發(fā)射體,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和loser。既然離婚并沒有讓我墜入沼澤,反而讓我獲得了新生,為何我還那么害怕辭職?
去年,單位進行了一輪比較大的人事改革(裁員分流),很多跟我相處多年的同事被分流到各個地市。雖然我不屬于被分流對象,但這事兒對我的心理影響比較大。
一個朋友聽我說起這事兒,感慨了一句:“連你們這樣穩(wěn)定的單位都會裁員,說明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鐵飯碗啊?!?/p>
當時,這個朋友也剛剛瞞著父母從體制內(nèi)辭職,開了一家餐館,起早貪黑干得熱火朝天。
我回答她:
“這世界上本就沒有穩(wěn)定這回事。金融業(yè)躺著賺錢的日子早結束了,未來可能還會迎來更多的變革。真正的穩(wěn)定不是找個看起來穩(wěn)定的單位呆著,而是煉就自己離開哪個單位都能活下去的技能。洪水來襲的時候,最讓人產(chǎn)生安全感的,不是一棵看起來難以被洪水撼動的樹,而是你的自救技能。”
朋友問我:“那你辭不辭職?如果你做得委屈的話,我建議你辭?!?/p>
我說:“我再想想?!?/p>
講真,那時我真的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在體制內(nèi)13年,委屈當然是有的。
最后一次跟同事一起去外省出差,我們自費租了一輛車從一個海濱城市開到了會議地點。我負責開車,開錯了好幾個路口,本該一個半小時走完的車程我們走了兩個半小時。
路上,我跟同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主要還是聊工作。
聊到后來,天黑了,她也睡著了。駕駛室突然靜了下來,我想起工作,突然感到莫名的委屈,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止都止不住。
這樣的場景,離職前還有兩回。
某天下大雨,我下班路上忍不住給閨蜜發(fā)了一連串帶著哭腔的語音。一開始只是傾訴,后來是真哭。
我把車停在路邊,看著雨刮奮力地刮著玻璃,滿心悲涼。
我跟閨蜜說:“老娘不干了!”
閨蜜發(fā)過來兩個字:“我懂。”
現(xiàn)在想來,多多少少覺得自己矯情,但當時當下,我就是覺得很委屈,很,委,屈。
我當然不是受不得委屈才離職的。
在體制內(nèi)13年,我有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委屈,但也無數(shù)次釋然,是因為最終我明白:受委屈,本就是工作的一部分,也是人生的一部分。你拿的薪資里,有一部分本就是支付給你的“委屈費”。
你看我們的領導,在我們面前可能威風八面,但去到更大的領導面前,也得點頭哈腰、滿臉堆笑。他們受的委屈不一定比我們少,只是工資卡里的“委屈費”比我們更多一些罷了。
奇怪的是,在單位上班的最后一天,我看啥都順眼,聽啥都順耳……有一種“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的感覺。用“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來形容或許不恰當,但我當時就是這種感覺。
一旦選擇了離開,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親切了起來。
3
辭職當然不是目的,辭職后去做什么才是。令我糾結的也不是辭不辭職,而是辭職后去干什么。
踏入體制內(nèi)的第一年,我像個嬰兒一樣,對一切新事物感到好奇,并且愿意花時間去探索。
在體制內(nèi)第四五年,我覺得美好的職業(yè)藍圖像是在我眼前打開,渾身充滿干勁。那會兒單位搞改革,有時候凌晨一二點鐘我還在布置會場,周末也得回來加班,但對工作毫無怨言。頭天不管奮斗到多晚,次日起床都能精神抖索地去上班。升職加薪?jīng)]我份,也不覺得有什么。單位改革成功搞慶?;顒樱乙哺辜?,心中無來由地升起自豪感、榮譽感。
到了第七八年,開始對工作感到倦怠,工作能讓我學習到的新東西、接觸到的新事物在遞減。令人感到安慰的是,我的工作效率在提高,單位時間內(nèi)我能完成更多的工作。
到了第十年,我發(fā)覺工作像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你越是資格老,承擔的工作量越繁重,而職級升到某種程度以后就再上不去了。我開始萌生退意,卻還是差點勇氣。
到了第十一二年,我開始覺得自己無法克服對工作的倦怠感,也曾申請過調(diào)崗但因為單位一時找不到能接受我這攤工作的人,最后不了了之。
長期重復性的勞動讓我再學不到任何新東西,也讓我對自我價值產(chǎn)生嚴重的懷疑。我依然在認真工作,但卻開始有“油條化”傾向。
這點自我發(fā)現(xiàn),讓我開始陷入焦慮:要不要變成一個年輕時自己都討厭的老油條?這是個問題。
于是,我開始認真考慮辭職這件事情。
辭職念頭一產(chǎn)生,就常常折磨得我寢食難安。想到辭職后的未來,我又是興奮又是害怕。
再找一個單位或公司呆著?我是不愿意的了。
給自己打工?風險似乎又太大。
我開始認真地剖析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更適合做怎樣的工作,還做了一個性格測試。
測試系統(tǒng)告訴了我這樣的答案,跟我對自我的認知非常吻合:
“你在內(nèi)部世界內(nèi)向使用情感功能,所以你異常注重內(nèi)心的和諧——追隨內(nèi)心的想法、意愿、價值觀和信仰體系。 社會主流元素充斥商業(yè)化,強調(diào)的是利益最大化,由此建立的主流社會規(guī)則,包括職場的各項公司制度,對你而言是一種無形的桎梏。 另外,在這種利益驅(qū)動型的制度下,職場如戰(zhàn)場,人與人之間的利益角逐關系,會讓你心力交瘁。 同時,錯綜復雜的職場叢林,會帶給你很多束縛和阻礙,導致你難以發(fā)揮出你的天然稟賦和才能。 你只有認同公司的產(chǎn)品、服務和文化理念,只有從事自己喜歡、符合自己價值準則的工作,才有可能有所成就,獲得職業(yè)滿足。金錢、社會成就和階級地位等等外在的身份象征,對你而言都不如自我理解、自我探索并自我表達的內(nèi)在自我身份確認來得重要?!?/blockquote>最終,讓我下定決心要離職的基礎,就是這樣的自我探索和認知。
過去那么多年,作為甲方代表,在長期跟乙方接觸的過程中,我大概了解了乙方的運行邏輯。
對與廣告創(chuàng)意類有關的工作,我擁有“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熱情,業(yè)余時間也愛去研究各行各業(yè)的宣傳套路和推廣案例(雖然研究這些并不會讓我漲工資)……
我常常在想:既然市場上乙方的水平未必比我高,或許我也可以試試?特別是如果有志同道合的朋友邀我加盟的情況下?
我問過自己,如果辭職后每個月只能賺以前四分之一的收入,但你做的是自己喜歡做、而且做得比較開心的事兒,你愿意么?我的答案是,愿意。
在工作場合,我是一個怎樣的人?是一個擅長做事,并且能從所從事的具體工作中得到極大成就感、價值觀和滿足感的人。
我不是不擅長處理錯綜復雜的職場關系,更多時候我是不屑,是覺得那樣做浪費時間。比如,明明“兩點之間,直線最短”,但如果有人硬要繞著彎子來溝通以顯示自己的“政治智慧”,我就很容易陷入崩潰。
在體制內(nèi),想要加薪,唯一的渠道似乎就是升職,但有太多因素左右升職結果??冃]法量化的時候,升職標準也就漂浮不定。
而我,沒有太強的權力欲和管理欲,在團隊中一直是孫悟空式的角色,優(yōu)缺點非常明顯,能耐有點,棱角也有點。
我甚至都沒辦法跟那些和自己三觀極度不一致的人相處,這對于體制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塊能決定木桶能盛多少水的致命短板。
奇妙的是,體制內(nèi)外的人對我的評價,比較不一樣。體制內(nèi),我可能是不講政治、“二”、不穩(wěn)重的代名詞,而體制外的朋友對我的評價卻建立在一個與體制內(nèi)完全不同的評價體系上。
在體制內(nèi)討生活,需要形成體制化獨有的“三觀”。
這些“三觀”不一定是寫在墻上、印在紙上或是說在嘴上的那一套,而是一種人人都遵守、追隨的另一套為人處世的“規(guī)則”。
這些年來,我與這套規(guī)則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血肉碰撞,最終都以我受傷結束。
之所以會發(fā)生碰撞,是因為很多時候我不大能理解和認同那一套運行邏輯和規(guī)則。到了后期,因為與體制“三觀”內(nèi)外不一致而產(chǎn)生的“自我內(nèi)耗”越來越嚴重,我覺得自己需要適當改變一下了。
我開始找朋友們聊天,然后驚奇地發(fā)現(xiàn)那些平日里跟我玩得比較好的朋友,幾乎全都已經(jīng)下海創(chuàng)業(yè),有的剛剛小試牛刀,有的已經(jīng)在商海摸爬滾打了好幾年。
我甚至有些奇怪:我和他們很多年前就認識,那時候大家都在體制內(nèi)工作,誰也想不到對方會離職去創(chuàng)業(yè),只是覺得比較聊得來,所以長期保持著聯(lián)系。怎么到了最后,就這波人還能成為站在我身后的朋友?
是因為我們骨子里都有不安分的基因,還是因為我們各自的“三觀”自始至終沒有出現(xiàn)太大的分歧呢?
有一段,我跟這些逃離體制的朋友聊起我辭不辭職的糾結,并向他們形容了自己的狀態(tài):
“我現(xiàn)在就像是一個站在跳水臺上的新手一樣,游泳衣都穿好了,看著下面的游泳池,很想跳下去試試,但我現(xiàn)在雙腿發(fā)軟,擔心游泳池的水是不是足夠滿,擔心自己掉下去以后會不會把腿摔斷。我找你們聊聊,只不過就是想看看你們的狀態(tài),看到你們安然無恙,沒摔死,我也就有點勇氣了?!?/blockquote>一個朋友哈哈大笑:“我真想踹你屁股一腳,把你給踹下去。明明是只老虎,卻一直以為自己是只貓。體制的籠子把你關傻了吧?”
我說:“也許你看走眼了呢?也許我只不過是一只披著虎皮的貓呢?”
朋友說:“選錯了又怎樣?人生從來不會因為你選錯而毀掉。你當年嫁錯了人,但現(xiàn)在不也一樣活得好好的?”
我開始反省,是什么原因讓我對未來充滿那么多的恐懼?是未來真的很可怕么?很多事情“不是難才不敢,而是不敢才難”,你到底在怕個什么?
說到底,還是因為內(nèi)心有太多的怯懦,不敢主動打破自己的舒適區(qū),也害怕失敗以后顏面無存。
留下來,拿一份穩(wěn)定的收入,擁有一個一眼看到頭的未來;走出去,嘗試更多的可能,去更廣闊的天地去認識更多的人,未來不一定能收獲成功,但一定能收獲成長。
至于顏面,那都是活給別人看的。很多在體制內(nèi)的人,走出去不都光鮮亮麗的,但背后各有各的心酸苦楚、千瘡百孔,不足為外人道罷了。
既然走到哪里都要吃苦,那就換種苦法試試?苦瓜吃多了,黃蓮的味道也想嘗一嘗。
都說“大公司做人,小公司做事”,既然我自己更能在做事中獲得成就感,那就專心去做事好了,興許還能成為某個領域的中高端人才。
說來有點好笑的是,最糾結、最猶豫的階段我還去找人算了個命。
對方告訴我:“你這人啊,一生有懷才不遇之感?!蔽艺f:“還好,至少還有才,只是不遇而已?!?/p>
事后,我忽然覺得,這話對誰說都會引起人家的強烈共鳴啊。誰還能承認自己目前過得不好是因為自己不是塊料?
那些寫個通知都寫不清楚的人,那些一年到頭沒給企業(yè)創(chuàng)造多少價值的人,誰不覺得自己勞苦功高、懷才不遇?
好事兒輪到自己頭上,大家就覺得體制公平;輪不到自己頭上,就覺得不公平。普遍的人性而已。
就這樣,經(jīng)過漫長的心理建設,做足了相關的物質(zhì)準備、征求了家人的意見后,我提交了辭職申請。
這里要特別說一下我的父母。
我人生中每一個重要的決定,都是我自己做的。從11歲開始,他們就沒有再干涉過。一方面是因為我自己成長速度確實快,能為自我的決定負責,而他們已經(jīng)不懂下一代的世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比較懂得尊重我(雖然在小事上我們摩擦不斷)。
就我爸中風后一瘸一拐的樣兒,他還能跟我說:“活不下去我養(yǎng)你啊?!?/p>
我問他:“現(xiàn)在你們都是要我養(yǎng)的年紀了。你拿什么養(yǎng)我?”
我爸認真地回答:“回老家當保安啊,撿垃圾啊?,F(xiàn)在社會變好了,餓不死人。”
而我那個從體制內(nèi)辭職去開餐館的朋友,現(xiàn)在還把父母蒙在鼓里。為了不讓父母起疑心,她經(jīng)常早起,假裝去單位上班。待把車開出小區(qū)后,就在路上補個覺。
4
離職之前,我給幾個相處得比較要好的同事寫了一封告別信。
在那封告別信里,我是這樣說的:
對于從中國西部最貧窮的農(nóng)村走出來、前幾年又把婚給離了的我而言,離開體制出去闖一闖,并不是一個輕松的決定,甚至很冒險。只是,一想到馬上年近35歲,以后可能再沒法生出這樣的勇氣,就想趁現(xiàn)在心中的夢想之火尚未熄滅,跳到兇險的大海里學學游泳。之前我身上所有的光環(huán)都是我所在的這個平臺給的,我也想知道離開這個平臺之后我是誰、能是誰。 人生中做的每個“突圍”決定,都意味著種種艱辛和風險,誰都不知道自己會成為“范本”還是“笑話”。離職并不意味著幸福的開始,但是起碼可以換一種苦法。 很多同事聽聞我離職,頗有艷羨之意。其實,人到中年,你會慢慢發(fā)現(xiàn):哪里有什么更容易的人生,不過就是從一個坑跳到另一個坑。更何況,俗語有云“命里只有五斗米,走遍天下不滿升”。這話聽來很“喪”很“宿命”,但有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命運留給每個人輾轉(zhuǎn)騰挪的空間委實不多。我只能說,凡事有得必有失,人活的就是一個“取舍”。往后的日子,誰知道呢?也許會風和日麗,鮮花遍地;也許會狼狽不堪、遍體鱗傷。 文學只是我的業(yè)余愛好,畢竟靠寫作養(yǎng)活自己不是一件易事,何況當你的愛好成為你的職業(yè),這種愛好也會慢慢變得不再純粹。離職后我還會從事廣告宣傳、培訓等行業(yè),還望大家多多支持。 人到中年,開始覺出人生寒涼。真心感謝過去大家給我的支持,希望以后還能成為朋友。請原諒我在離職前說出這一番矯情而多余的話,它折射出的,其實是我不舍、害怕以及興奮等五味雜塵的離職心情。我甚至有點愧疚,過去沒有在崗位上多學點東西,在某些時候沒有拼盡全力,在某些忙得腳不點地的時刻可能待人不夠友善、溫和。 全省的縣市名,我早在10年前就背得滾瓜爛熟(云南老家有哪些縣市我反而不知道);給我一個單位名,我?guī)缀醵寄苷f出該單位經(jīng)常跟我聯(lián)系的人員的名字。即將離開,怎么可能沒有不舍的心情呢?畢竟在這里,我度過了13年的青春。它有它的好,也有它的壞,但不管好還是壞,都是我生命中一段難忘的經(jīng)歷,而且,此生不會再有。 原諒我不是一個完人,擁有與體制內(nèi)工作格格不入的、很“二”的性格。如果過去有哪些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還請大家原諒。以后還請大家多多支持我崗位接手人的工作,也真心希望未來的日子里,我們大家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愿你我都能奮力成長,不負晨昏。
這封信,我寫得言辭懇切,一些同事說把自己給看哭了。
我開玩笑說,我不是在寫告別信,只是一個長期沒啥存在感的人想刷最后一波存在感罷了。文人有時候就是這么酸溜溜的,能用文字來祭奠的青春絕不用其他。再說了,誰讓我是表面低調(diào)、內(nèi)里超愛出風頭的獅子座。
從這周起,我就沒班上也沒工資拿了。現(xiàn)在我的心情啊,有點興奮有點慌……唔,像一個剛被從籠子里放出來的兔子,面對茂密的叢林一臉懵逼,不知道果子和狼都藏在森林里的哪里,不知道該撒丫子往哪兒跑……我打算先回老家休息一個月,回來再戰(zhàn)斗。
過去一年,確實太辛苦了。裁員分流后,一個人頂兩個人使,本職工作強度非常大,晚上回到家等孩子睡著還得熬夜寫公號,有段時間頸椎疼得直不起來,雙肘因為長期擱電腦桌上打字竟被磨出了繭子,我常常懷疑自己會不會下一秒就掛掉。
現(xiàn)在,確實需要好好休整一下。
我對物質(zhì)沒有太強的欲望,全身上下無一名牌,但很注重所從事的事情是不是與自己的信仰和價值觀統(tǒng)一(或者沒有太大的分歧),也是一個很愿意為夢想拼搏的人。換個天地試試,或許會有不一樣的體驗。
前幾日,我在微博上看到這樣一個問題:“解決中年危機的辦法是什么?”
有人迅速給出了答案:“環(huán)游世界、婚內(nèi)出軌、辭職創(chuàng)業(yè)。三招過后你的銀行卡還有余額的話,恭喜你,你只是個在無病呻吟的人生贏家?!?/strong>
我一看,就樂了。
父母還健在,不遠游,“環(huán)游世界”對我的誘惑力不大。
婚內(nèi)出軌,在我看來有點無聊,而且這種事兒只能別人對我做,我不想對別人做?,F(xiàn)在離婚了,也沒條件了。
“辭職創(chuàng)業(yè)”,九死一生。死了,很多人會笑話你“不作就不會死”;活下來了,很多人會贊你當初好有勇氣。至于最終你是不是覺得值,這答案藏在未來,只能由我們自己去尋找了。
今天寫這些,沒有任何鼓動大家辭職的意思,因為每個人面臨的情況不一樣,但我始終相信一點:愛學習、肯拼搏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不會混得太差。
我真的太多在體制內(nèi)討生活但從來沒有放棄提升自我的朋友。他們當中,有人在體制內(nèi)得到了重用,有人暫時沒有得到好的機會但擁有隨時可以離開體制的能力。
還有一類人,身無所長,也沒有持續(xù)學習的能力,混日子很在行,但其他什么也不會。如果你哪天突然把他們推到體制外,可能真的會變成廢柴。
我向來認為,不管是體制內(nèi)或體制外,都只是生活和生活方式發(fā)生了變化,并不存在優(yōu)劣之分。從體制內(nèi)辭職,也不顯得更高級,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兒。
雖然體制內(nèi)也有一些庸人,但總體而言,能“過五關斬六將”越過門檻進入體制內(nèi)工作的人,大多身懷絕技,非常優(yōu)秀。在體制內(nèi),我也見識過無數(shù)的匠人、匠心,他們的選擇、堅守,一樣值得尊敬。
不管在哪里,做好人、行好事,或者,至少不作惡,也是在為社會做貢獻了。
以前,我曾以為我會和我嫁的人白頭偕老,后來卻離了婚;以前我也以為自己會在這單位呆一輩子,今天卻辭了職……人生唯一不變的,便是變化。這世上也根本沒有“穩(wěn)定”這回事,有的只是偶爾的、動態(tài)的平衡。
離婚如離職,我有時候甚至有點后悔:如果今天會走這一步,那我當初應該行動更早一些的。
好在,現(xiàn)在也不晚。
未來還未到來,有怎樣的結果沒人提前能預知,但我們都該更勇敢一些的,擁抱每一種變化和可能。選錯了又怎樣?人生活得就是一場體驗。
祝福你們,也祝福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