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值得大家思考。 但如果性與繁衍后代幾乎沒有關(guān)聯(lián),我們又會如何看待它呢? 哈爾伯林(David Halperin)有一篇以此為題的論文,大膽出位,其中也提出這個問題。我們認為,性行為總要有一個“理由”。這種觀點未必是壞事,畢竟,人類要在心智和情感上有好奇心。作為一種花大部分時間進行高層次批判的動物,體驗性行為并將這種行為可能的含義總結(jié)成理論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 人類性行為有顯而易見的生理原因,它能滿足人的生理需求,是繁殖和建立親密關(guān)系的必要驅(qū)動因素。事實上,西方傳統(tǒng)里保持至今的正是這兩個原因,都圍繞著我們哲學上所說的“telos”,也就是終極目標。 古希臘的斯多葛學派(Stoics)為了遏制自我放縱,嘗試賦予性行為一系列含義:如果沉迷于性愛的歡愉是為了繁衍后代,就沒有問題。眾所周知,這一道德思想也通過奧古斯?。ˋuguestine)被基督教傳統(tǒng)思想所吸收,進而對整個西方世界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根據(jù)這一理論框架,只要性行為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生育,那么性就是道德的。(在此說明,雖然這一理論是作為基督教道德觀呈現(xiàn)的,其起源卻是其他地方。事實上,圣經(jīng)中的《所羅門之歌》(Song of Solomon)就用自己的表達,贊頌了一對并不是夫妻的愛侶之間狂野、色情的性愛。隨后,基督教評論家錯誤地闡釋了這一首詩。) 正如哈爾伯林指出,發(fā)生性行為的其他重要原因則是亞里士多德(Aristotle)提出的。這位古希臘哲學家在公元前4世紀所著的《前分析篇》(Prior Analytics)中寫下了以下的三段論: “根據(jù)情欲的本質(zhì),比起性交,人們更愿意被愛。情欲更多是對愛而非性交的渴望。如果情欲主要是為了性,那么性就是情欲的終結(jié)。亦或者性交并不是一切的終結(jié),也可能是為了被愛?!?br> 正如哈爾伯林指出,對亞里士多德而言,“愛是情欲的終極目的。愛并不以性為目的……而是性以愛為目的?!备鶕?jù)亞里士多德的論證,人們發(fā)生性行為的原因并不是因為我們想要這么做,而是因為我們想要愛人和被愛。性并不是為了某一些事情而做,而是為了某一些更高層次、更高尚的東西。 像許多人一樣,亞里士多德也理所當然地認為性和愛是同時存在的——但他從未試圖證明這種假設的合理性。然而至少按照哈爾伯林的解讀,他確實證明了“性并不是情欲的最終目標”。如果確實如此,那么哈爾伯林認為最有趣的問題并不是關(guān)于性和愛之間的關(guān)系,而是性和情欲之間令人驚訝的關(guān)系。如果亞里士多德是正確的,那么性并沒有任何情欲的目的——它真正的目標在別處。簡而言之,性實際上并不是關(guān)于性本身。 那么人們?yōu)槭裁窗l(fā)生性行為呢?為了生育和建立親密關(guān)系,那當然。但是這些只是許許多多可能的答案的其中兩個。和許多文化現(xiàn)象一樣,性的意義已經(jīng)超越了其發(fā)生的原因。以食物為例,從生存的角度來看,我們要吃東西很容易理解,而且我們要一起吃東西——畢竟,對我們的祖先而言,把資源集中在一起是有優(yōu)勢的(更多是為了集體而非個體)。但當我們把這些事情放在現(xiàn)代飲食文化的場景中,就越來越難確定我們和食物之間這種關(guān)系的確切目的。人類和其他動物的區(qū)別在于我們經(jīng)常樂于做無用的事情。我們做這些事是因為很享受,因為參與這種活動能帶給我們快樂——這種快樂不會讓我們問出“為什么?”這種問題。哈爾伯林寫道,有可能“性行為本身毫無意義的時候才真正有意義?!?br> 或許是時候承認,大多數(shù)人發(fā)生性行為是為了享受——即便是我們之中最虔誠的人也是如此。 平心而論,性行為總是有某些意義的。今天很多大學生都注意大一時的顏值,否則我們就會去做其他事情了。但過去的幾十年我們一直在挑戰(zhàn)這一個觀點——只應該出于某種特定的目的進行性行為。 在這一方面,口服避孕藥是革命性的,讓一些人充滿恐懼。賽珍珠(Pearl Buck)在1968年《讀者文摘》的一篇文章中寫道:“人人都知道避孕藥是什么。它很小,但對我們社會的潛在影響甚至可能比核彈還要具有破壞性。”和許多傳統(tǒng)人士的觀點一樣,賽珍珠的論點似乎是基于一種歇斯底里的看法,認為沒有目的的性行為會讓文明走向終結(jié)。對這些人而言,所謂的性解放就是當代性行為容忍度放寬的罪魁禍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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