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美學的人,連顏值都會變高 茶道,花道,木屐,相撲……考察起來,隔壁那位與我們一衣帶水的國家與我國的淵源實在是很多。 而當我們再仔細研讀,日本于中國轟轟烈烈的“追星”熱潮之下,還留下了一些被我們日常所忽略的“鐵證”。 甚至很多中國文化的積淀,在中國沒有完全得到傳承,卻在日本奉為精髓。 日本從中國文化中到底吸取了哪些精華? 日本人又為何如此愛中國文化? 日本的詩意何來? 當我們翻閱古籍,會發(fā)現(xiàn)日本有許多諸如《懷風藻》《凌云集》這類的詩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竟然都是用漢字寫成的! 我們挑出一首日本人寫的詩,請大家來品品。 “銜命將辭國,非才忝侍臣。天中戀明主,海外憶慈親。伏奏違金闕,騑驂去玉津。蓬萊鄉(xiāng)路遠,若木故園林。 西望懷恩日,東歸感義辰。平生一寶劍,留贈結交人。” △該詩是遣唐使阿倍仲麻呂所寫,《妖貓傳》中也有他出場 如果不說,大家不一定能區(qū)分這是一個外國人的作品。而日本之所以有如此多的漢詩創(chuàng)作,與中國詩文對其的影響極為相關。 漢字傳入日本之始,就從日本宮廷開始,掀起了一陣學習漢學的風潮。據(jù)《日本書記》記載,485年甚至還在皇后后苑舉辦了曲水流觴宴。 而后,漢文化一直在日本源源不斷的發(fā)展。 唐朝,詩歌進入了發(fā)展的全盛時期,日本高層大力的鼓勵日本人學習中國詩詞。不僅派遣遣唐使和留學生入唐,將作詩作為與中國交往不可或缺的教養(yǎng),更是仿照科舉制度的形式,用作詩來考驗應試的文人。 △遣唐使的船 中國詩人編纂詩集,日本詩人也一樣。《懷風藻》《凌云集》《文華秀麗集》等等詩集依次編成。 最開始的《懷風藻》中,我們可以看到日本詩的層次還停留在很淺顯的層次上,韻律和詩歌的內涵都還不夠豐富。比如這首: 臥病已白鬢,意謂入黃塵。 不期逐恩詔,從駕上林春。 松巖鳴泉落,竹浦笑花新。 臣是先進輩,濫陪後車賓。 △《懷風藻》的作品按照長幼加以排序,而非以官職排序。也正是這種排序方法,使得《懷風藻》一集的公正性較為可靠。 而到了后期,我們明顯的可以從詩句之中看得到日本詩人的進步。修辭,押韻與平仄都有所改善。 比如這位被譽為是“日本的李白”的梁川星巖所寫的詩句: “日車紅閃曉風回,樹樹晴煙次第開。 青壓馬頭驚欲倒,萬峰飛舞自天來?!?/p> 以及他的妻子梁川紅蘭所寫的詩也很動人: “西征千里更西征,云態(tài)山容關遠情。 又是刈萱關外水,似聞阿爺喚兒聲?!?/p> 在明治維新之后,為我們所熟知的夏目漱石也是一樣,他在學生時期受過扎實的漢文學教育,一生留下了兩百多首漢詩。 △夏目漱石 “白眼甘朝與世疏,狂愚亦懶買嘉譽。 為譏時輩背時勢,欲罵古人對古書。 才似老駘駑且騃,識如秋蛻薄兼虛。 唯贏一片煙霞癖,品水評山臥草廬?!?/p> 有人說其詩句和魯迅的風格很像,讀過這首詩后,似乎覺得確實如此。 在了解了漢詩在日本的發(fā)展過程之后,或許我們不難明白為什么白居易在日本如此受歡迎了。 一則是白居易的詩句用詞淺顯易懂。 畢竟其詩詞被稱之為是“老嫗能解”所以對于日本人來說,白居易的詩句是最好的“入門教材”。 其二是因為白居易的詩數(shù)量大,容易獲取。 并且詩句所涉及的范圍也很廣,諷喻詩、閑適詩、感傷詩,雜律詩應有盡有。因而也方便日本人作為學習的材料。 △《妖貓傳》中的白居易與空海 第三則是他們非常欣賞白居易詩詞中的美學價值,或者說,正是白居易幫助他們建立了一套美學體系。 白居易晚年,唐朝內外困境越發(fā)突出,于這種情況之下,他選擇了“中隱”。 而日本這是也正恰逢天皇式微,貴族權力不復以往的時候,導致了他們厭世情緒高漲。 白居易詩中的那種追求自然融合,心物一體的精神,正好與日本人“感傷”,“物哀”,“風雅”的審美風趣。 日本書法什么樣? 與詩文幾乎是一道傳入的,還有中國的書法。在日本,人們將書法稱之為是“書道”,直到今天在日本也擁有很高的地位。 一個很典型的例子就是《朝日新聞》的報頭。 《朝日新聞》創(chuàng)辦的時候,幾位籌備委員非常尊崇歐陽詢的書法,很想以歐陽詢的字作為報頭,但歐陽詢早在641年就去世了,也沒法為他們“題字”了…… 這可咋辦呢? 聰明的他們找出了歐陽詢的《宗圣觀記》,從中選出“朝”“日”“聞”三個字。但帖中沒有“新”字呀……這群人就把“親”和“析”字分別剔除“見”和“木”,合成了“新”字。 就這樣,歐陽詢強行成功為《朝日新聞》“題了字”。 但從這件事我們也可見,即使是到了近代,中國的書法對日本的巨大影響也未消逝。日本書法的發(fā)展過程之中也充滿著中國影響的影子。 公元八世紀,中國書法進入日本不久。 在日本別有聲望的嵯峨天皇、空海、橘逸勢的書法被稱之為是“唐樣”,也就是當時的日本人所研習的中國書法風格。 他們的創(chuàng)作比較忠實于中土原作。 △空海,《灌頂歷名》,既體現(xiàn)了王羲之的優(yōu)雅又有顏真卿的革新。 △空海,《風信帖》局部 日本人對王羲之的書法極為推崇。在都城奈良,最有名的寺院東大寺和唐招提寺的匾額均是仿照王羲之的筆法所題。 △嵯峨天皇《哭澄上人詩》 △橘逸勢《伊都內親王愿文》 而伴隨著后期日本假名文字的出現(xiàn),日本書壇上又形成了與“唐樣”書法相對立的“和樣”書法。 字如其名,“和樣”就是指以書寫日本假名為主的書體。它的源頭就來自于王羲之書法。 △藤原佐理,《頭弁帖》 △藤原行成墨跡 △小野道風墨跡 上面三幅圖所展現(xiàn)的三位就是當時寫“和樣”寫得最好的三位書法家:小野道風、藤原佐理,藤原行成。 “唐樣”與“和樣”貫穿整個日本的書法史。 上層的公卿、歌人以及國學家等等熱衷于和歌創(chuàng)作,所以更多的使用“和樣”,而儒學家、僧人等人因為書寫漢詩文的機會較多,所以更常使用“唐樣”。 但無論如何,兩國人對于書法的藝術追求都是共同的。 Japan=漆器? 眾所周知,China既是指“中國”,也有瓷器的意思。但卻少有人知道,Japan既是指“日本”,也是漆器的意思。 中國人善做瓷,日本人精于漆。 但實際上漆器技術最初也是從中國傳到日本的。 唐代中國漆器的制作非常奢華,以至于唐肅宗在位之時,都曾經(jīng)頒下相關的禁制法令。 △中國各個時期的漆器 中國的漆藝技術傳入日本后,中國的漆樹也被引種日本,并且逐漸成為了日本往所出漆器的主要用漆。 奈良時代,日本的漆工已經(jīng)開始將金粉、銀粉運用到漆器之上。使之看起來非常華貴精致。 在學習了中國的「平脫」和「螺鈿鑲嵌」技術之后,日本人又在已經(jīng)有的技術上發(fā)展出了本土獨特的漆工藝。 標志性之一的技法是——蒔繪。藝人將以金、銀屑加入漆液中,干后做推光處理,顯示出金銀色澤。 蒔繪非常講究雕琢之功。 比如山川、千鳥、藤、櫻等等。紋路花樣自然、深沉、含蓄,無不體現(xiàn)著日本特有的審美情趣。 <置稿> <圖案繪制> <丸粉固粉> <打磨拋光> <題字落款> 日本人吃套餐的餐盤要用漆盤托著,喝湯的湯碗要用漆碗,裝點心的糖果盒子也要用漆盒…… 就像中國人認為白酒放在瓷器中才顯得高檔,日本人則認為熱氣騰騰的米飯只有放在漆碗中,米才會顯得像珍珠一樣,熠熠生輝。 谷崎潤一郎道出了日本人為何如此喜愛漆器的原因: 他認為,只有漆器的這一色彩厚重的器具才能與陰翳想配,才是真正的美。“它表面上那锃亮的光澤如果放在昏暗之處,就會照出搖曳的燈光,教人知道在寂靜的房間里也時時會有微風吹拂,不由得誘人想入非非。” 漆器那厚重的色彩正符合了日本民眾的審美情趣,幽暗,低沉,且?guī)в薪z絲哀怨的感覺。 日本為何癡迷中國文化? 日本為何癡迷中國文化?我們回到這個話題。 對于日本來說,特殊的地理位置,讓日本文化基因中就有著島國獨有的“吸納”的特質。而在19世紀以前,中國則是日本最依賴的文化富礦。 日本一直把中國當成自己的老師。并且在文化吸收過程中,不斷的內化,將中國文化內化為日本文化。而對于日本人來說,“島國危機感”讓民族凝聚力及民族文化有著執(zhí)念。 在歷史演進中,無論是中國還是日本,兩國的文化與藝術都展現(xiàn)了其獨特的魅力與文化特質。 強大的中國文化并沒有完全吞噬日式美學,兩國在隨著時代推移的同時,對于文化與藝術的追求都在不斷改變和創(chuàng)新。 參考文獻: [1]白居易詩歌的海外傳播,吳俊奕,西南大學 [2]日本漢詩變遷概說,何乃英,揚州師院學報 [3]探究日本的漆器文化——“生活化”,王素娟 [4]物有本末,事有始終——再論日本書法形成中的中國之影響,陳華,山東大學學報 [5]日本“和樣”書法與“唐樣”書法略說,馬亞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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