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問題很有意思,一般人們會問'唐詩與宋詩的根本區(qū)別',也會問'詩與詞的根本區(qū)別',所以初見此題便想,唐詩與宋詞二者一為詩一為詞,很明顯,文體的不同是二者最根本的區(qū)別,因為不同的文體勢必帶來作詩填詞過程中的千差萬別,表面上看確實如此,但這應(yīng)該不是最有價值的回答,前思后想許久此刻便做一嘗試性回答——二者的根本區(qū)別應(yīng)在于思想內(nèi)涵上的不同。 1、 唐詩主志,含氣象萬千之博大唐人寫詩,除了極少部分工于白描,為作詩而作詩,其余大多是為了表達自己某一時刻或悲或喜的情感。正如我們所讀到的那樣,唐詩極少寫男女之愛,詩人或直抒胸臆,或借景抒情、托物言志,通過詩來表明自己的志向,如: 望岳(杜甫)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曾云,決眥入歸鳥。 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杜甫的這首《望岳》被評為語語奇警的五言古詩,氣象磅礴。其氣勢不止從末尾一句詩人登臨泰山頂峰的決心、堅定豪邁的氣慨和高瞻遠矚、俯視一切的雄心中凸顯,叢首聯(lián)到頷聯(lián),由遠望到近觀,由朝至暮,層層敘寫,已然使得全詩的意境格外雄闊高昂。 或是反映廣闊的社會現(xiàn)實,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杜甫《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家田輸稅盡,拾此充饑腸'(白居易《觀刈麥》)詩人們此類描寫人民的悲慘生活、反映社會現(xiàn)實的詩中,其實暗含著改變社會現(xiàn)狀的'志'。此二類內(nèi)容的詩在唐詩中尤其突出,這與唐代的社會背景有關(guān),大唐盛世,機遇甚多,大多人渴望考取功名以實現(xiàn)治國平天下的抱負,不斷發(fā)出'盛世之音'。到了晚唐,多少濟世之才不抵國運衰微、民不聊生,故而發(fā)出悲天憫人之音,從社會背景這一層面看,唐詩比宋詞更加寫實,更加嚴(yán)肅,更加剛強。 二、宋詞主情,有別開生面之幽微與唐詩之言志不同,宋詞的題材主要集中在傷春悲秋、離愁別緒、風(fēng)花雪月、男歡女愛等方面,如: 《蝶戀花·鳳棲梧》(柳永) 蜀錦地衣絲步障。屈曲回廊,靜夜閑尋訪。玉砌雕闌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爐溫斗帳。玉樹瓊枝,迤邐相偎傍。酒力漸濃春思蕩。鴛鴦繡被翻紅浪。 這是因為宋詞最初流行于民間,最早由女子或樂工演唱,他們身份低微,這也決定了他們不可能有很高的政治抱負,所以宋詞初期艷麗浮華,流行于市井酒肆,貼近民間生活,由此形成了這一書寫艷思戀情的專門文體。當(dāng)時士大夫?qū)r代、對人生乃至對社會政治方面的感悟和思考,使得宋詞的內(nèi)涵漸漸得以充實和提高,出現(xiàn)了宋詞中的豪放派,但這也是后期發(fā)展的成就,并且也只是眾多宋代詞人中比較少的一部分。 雖然宋詞題材較之唐詩偏于狹窄,但讀宋詞卻更易見其性更可感其情,當(dāng)我們讀到柳永的《雨霖鈴》時: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fā)。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此去經(jīng)年,應(yīng)是良辰好景虛設(shè)。便縱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纏綿悱惻之景如在眼前,完美的離別之境,可謂語淺情深,讓人百讀不厭。 近代大學(xué)者王國維說過:'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xué):楚之騷、漢之賦、六代之駢語、唐之詩、宋之詞、元之曲,皆所謂一代之文學(xué),而后世莫能繼焉者也。'唐詩與宋詞分別是兩個時代的產(chǎn)物,代表著兩個時代的社會生活、時代風(fēng)尚和審美情趣,宋詞雖無唐詩的博大,但自有它的細膩幽微。(一往文學(xué)作者:南方有嘉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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