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馮亞民 編者/陳路 編者按: 回顧歷史,似乎自秦漢以來,大中華從不缺乏建立世界秩序的雄心壯心,我們這個偉大民族,如不同時期不同地域的羅馬人一般,堅信自己有著領導世界的天選之民資格。 然而,“唯中華而有主,豈夷狄而無君?乾坤浩蕩,非一主之獨權;宇宙寬洪,做諸邦以分守。蓋天下者,非一人之天。”故中華有中華之雄心,夷狄雖小,也有夷狄之意氣。 隋唐帝國要建構由其所主導的世界秩序,但東北亞的諸小國,也不會因為隋唐帝國代表著先進的文明,便自愿放棄自己的獨立,而接受隋唐帝國的支配。但是因各種因素,他們?yōu)榫S持自身獨立而做出的選擇,卻導致了不同的結果。 高句麗自持兵強,與隋唐帝國搏戲于賀蘭山前,雖屢挫隋唐天兵,但終因?qū)嵙^于懸殊,在內(nèi)外交困之下滅亡。甚至整個族群都被強制移居江南,徹底消失于歷史的塵埃之中。百濟則憑借傳統(tǒng)的歷史因緣,援引倭國及高句麗以自圖,雖最終也難免滅亡之途,但是他們的子孫卻在東瀛孤島存續(xù)下來,構成日本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倭國則憑借優(yōu)越的地緣條件,繼續(xù)維持他那個珍貴的閉鎖空間。唯有新羅通過巧妙的外交手腕,不僅借唐帝國之手消滅了勁敵高句麗,更為日后的高麗王國,打下堅實的基礎。 而推行積極政策,來建立輝煌的世界秩序的隋唐帝國又如何呢?隋帝國三征高句麗,導致自身的敗亡。唐太宗,唐高宗父子二人,勵精圖治數(shù)十年,終于得償所愿,一舉消滅百濟、高句麗,確立其對東北亞的支配地位。然而高句麗滅亡僅八年,公元676年新羅叛唐,將唐軍逐出朝鮮半島。二十年后,乞乞仲象父子叛唐,與高句麗殘黨合流,進出高句麗在東北的故地,建立震國,即日后雄踞東北數(shù)百年的渤海國。隋唐帝國五代雄主,耗時數(shù)十載,花費無數(shù)財力,軍力建立的霸業(yè),僅僅只維持二十八載便煙消云散,真可謂是世事無常。 請輸入標題 bcdef 本文歡迎轉(zhuǎn)載。 朝鮮與東北亞古代史專題文章: 高句麗曾經(jīng)比慕容氏更華夏,卻被慕容氏活活打成蠻夷 大唐高宗總章元年(公元668年),十二月的朝鮮半島寒風刺骨,安東都護府大都護薛仁貴站在平壤城頭,極目望去,遠處戰(zhàn)場上的硝煙依舊彌漫,累累白骨默默述說著戰(zhàn)爭的殘酷。 已到知天命之年的薛仁貴望著腳下這座城市,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個白袍小將,駐蹕山大戰(zhàn)時,只見這名白袍小將“躍馬橫戟,沖突遼陣,如入無人之境”(《薛仁貴征遼事略》),《舊唐書·薛仁貴傳》記載道:“仁貴自恃驍勇,欲立奇功,乃異其服色,著白衣,握戟,腰鞬張弓,大呼先入,所向無前,賊盡披靡卻走。大軍乘之,賊乃大潰。”唐太宗贊許的目光至今令薛仁貴難以忘懷,“朕舊將并老,不堪受閫外之寄,每欲抽擢驍雄,莫如卿者。朕不喜得遼東,喜得卿也!”這一番話經(jīng)?;仨懺谘θ寿F耳邊,激勵著他在遼東戰(zhàn)場上拼殺戰(zhàn)斗。 斯人已逝,活下去的也都到了半百之年,故事的結尾總會帶有這樣的傷感,如一曲悲歌,在最慷慨激昂的地方,戛然而止,故事的開頭則有一個漫長的前奏。 夷狄與中華 1 西漢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解決了北方草原匈奴問題的漢武帝,果斷出兵消滅了衛(wèi)氏朝鮮,在其舊址設立樂浪、臨屯、玄菟、真番四郡,實現(xiàn)了漢帝國對朝鮮半島的直接統(tǒng)治。 “朝鮮”這一稱呼最早可見于戰(zhàn)國末年編撰的《管子》一書,涵蓋了古代的檀君、箕子、衛(wèi)氏三個時期。 檀君朝鮮和箕子朝鮮至今沒有直接的史料證明,是朝鮮的神話傳說時代,有史料記載的是衛(wèi)氏朝鮮,衛(wèi)氏朝鮮的首領是戰(zhàn)國時期燕國的亡命者衛(wèi)滿,族群主要由當時東北地區(qū)的獩貊和朝鮮半島南部的韓種的結合體構成。這種統(tǒng)治時斷時續(xù),真正的轉(zhuǎn)折發(fā)生在東漢末年。 東漢末年的一系列事件,開啟了中國歷史上長達400年之久的分裂時代,不僅僅影響了中國歷史的走向,使中國由上古邁入中古,余波所及,也將這一命運傳遞到東北亞的其他國家和地區(qū)。東北亞是一個地理概念,也是一個文化概念,指以漢字為紐帶聯(lián)結起來的文化圈,包括現(xiàn)在的中國、朝鮮、韓國、日本和俄羅斯遠東地區(qū)。 漢字文化圈大致范圍 以秦皇漢武為標志的秦漢帝國是一個標準的農(nóng)耕帝國,帝國的凝聚依托于“內(nèi)中華而外夷狄”這一理念,“中華”和“夷狄”截然有別。 理念上雖說如此,實際情況卻是生活在秦漢帝國邊緣的異域民族不斷內(nèi)遷,內(nèi)遷的原因除了自身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和漢地優(yōu)越條件對比所產(chǎn)生的吸引力外,也有秦漢帝國不斷向四周擴張領土,將邊地化為郡縣的緣故,其中包括西北被稱之為“羌”的古代族群和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 隨著秦漢帝國對西南地區(qū)的開發(fā),“西南夷”在帝國境內(nèi)的存在越發(fā)重要。如何妥善處理“中華”和“夷狄”的關系是秦漢帝國的重要任務,然而受困于政治理念資源的限制,秦漢帝國一直未能找到處理這種危機的合理方案。 經(jīng)過西晉王朝短暫的統(tǒng)一,這一矛盾在晉末八王之亂中激烈的爆發(fā)出來,原本隸屬成都王司馬穎的匈奴首領劉淵拉開了“五胡十六國”的序幕。 五胡指匈奴、鮮卑、氐、羯、羌,他們陸續(xù)在中國北方地區(qū)建立政權,彼此征戰(zhàn)不斷,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以這些名號為民族的族群存在了(雖然56個民族中有羌族,但內(nèi)涵和外延皆與中古時期的羌不同,詳情請參考王明珂的研究),他們早已融入進了一個更具包容性的“漢”之中。 漢末魏晉之際,時人談玄論道,從漢朝開始實行的察舉制此時已變成“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的狀況,奢侈之風蔚為大觀,“五胡亂華”則開啟了“胡”與“漢”的融合,融合進程充滿了血腥和曲折。 結果是中國從秦漢帝國的“小華夏”一躍而成為囊括萬千氣象的隋唐世界帝國“大中華”。陳寅恪先生在《金明館叢稿二編》中說:“取塞外野蠻精悍之血,注入中原文化頹廢之軀,舊染既除,新機重啟,擴大恢張,遂能別創(chuàng)空前之世局”,這一見解今天看來依然高明。 隋唐帝國與三韓崛起 2 與此同時,中國東北地區(qū)和朝鮮半島,也在醞釀著巨變,東漢的崩潰,使得東北地區(qū)和朝鮮半島出現(xiàn)了權力真空。中國的三國鼎立時期,遼東的公孫家族幾代人持續(xù)經(jīng)營遼東地區(qū),朝鮮三國中最先登場的高句麗也在這時候走上了歷史舞臺。 公孫氏和高句麗對曹魏與孫吳采取了首鼠兩端的政策,慢慢積蓄力量,這種態(tài)度激怒了曹魏,蜀國丞相諸葛亮去世后,曹魏西部防區(qū)的壓力驟然減輕,于是將精銳部隊調(diào)往東邊,司馬懿一舉擊破公孫氏政權,隨后毌丘儉又擊敗高句麗。 從現(xiàn)有的史料和考古學發(fā)現(xiàn)可知,高句麗建立于公元前37年,相當于中國的西漢末年,第一個都城是遼寧桓仁縣,不久遷到了丸都(吉林省集安市),最初高句麗只是玄菟郡內(nèi)的小國,后來經(jīng)過對周邊部落的長期兼并,東漢末年時成為一個強大的政權。 五胡十六國的混亂狀況給了高句麗重新崛起的機會,這時高句麗的敵人是鮮卑慕容氏建立的前燕政權,面對強大的前燕政權,高句麗向西北擴張的態(tài)勢受到阻擋,于是采取了南下朝鮮半島的策略,南下進程中,朝鮮三國時代的另外兩個國家百濟和新羅,也逐漸登場。 《三國志·東夷傳》記載百濟原是馬韓五十四國之一,后來發(fā)展壯大,掩有馬韓之地。新羅的開發(fā)在朝鮮三國中最晚,核心地帶是月城郡,在今天韓國慶尚北道慶州。 戰(zhàn)爭首先在前燕和高句麗之間爆發(fā),隨后開始的是高句麗、百濟和新羅之間的“朝鮮三國”混戰(zhàn),激烈程度絲毫不亞于同時期的“五胡十六國”。 朝鮮三國中,高句麗領土最廣,占有中國東北的東南部和朝鮮半島北部,實力最強;新羅雖然國家形成最晚,但實力上升最快;百濟則和倭國(日本)結成了盟友關系。 中國北方地區(qū)的亂世,迎來了北魏短暫的秩序,孝文帝拓跋宏邁開了胡漢合流的第一步,他力排眾議將都城從平城遷到中國的政治文化中心洛陽,接著禁胡服,說漢語,“定姓族詔”——將胡族的姓氏改成漢族姓氏,納入漢族的門第體系中。 激進的變革引起了保守勢力的強烈反彈,年輕的孝文帝病逝后,不久便發(fā)生了以鮮卑軍人和融入胡族的北方漢人為主體的“六鎮(zhèn)之亂”。 歷史總是以曲折的方式前進,讓我們把焦點聚集在六鎮(zhèn)之一的武川鎮(zhèn),武川鎮(zhèn)位于黃河倒U型大拐彎的東北方,現(xiàn)在是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中部的武川縣,年平均氣溫只有3℃,嚴酷的氣候磨煉了武川軍士的堅強意志,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中,武川軍士形成了一個休戚與共的利益共同體,陳寅恪先生稱之為“關隴集團”,這一集團提供了北周、隋、唐整整三代皇室。 當六鎮(zhèn)軍士將自己的不滿、憤怒和怨恨釋放出來時,北魏一分為東魏和西魏,隨后東魏被北齊替代,西魏讓位于北周。歷史的腳步無法停止,胡漢合流的趨勢在緩慢中前行,正是在北周,孕育出了下一個偉大時代——“世界帝國”——大唐帝國的種子。 隋唐帝國與高句麗的地緣之爭 3 結束漢末400年紛爭的隋王朝,第一代帝王是隋文帝楊堅,隋王朝建立后面臨的主要外患是北方的游牧帝國突厥汗國,突厥原本附屬柔然,后來聯(lián)合北魏消滅了柔然,一舉成為草原霸主,“控弦數(shù)十萬”。 面對突厥的強大壓力,隋文帝采用長孫晟的離間計,離間“大可汗”沙缽略和“西方可汗”達頭,突厥在內(nèi)訌中分裂為東西突厥,隋王朝拉攏東突厥,打壓西突厥,暫時解決了北方問題。 這時候隋朝的東北邊疆發(fā)生了一件重大的事,阿爾泰語系蒙古語族的契丹內(nèi)附隋朝,隋朝在東北亞的聲望到達巔峰,周圍國家皆遣使來朝,這里面就有高句麗。 契丹的內(nèi)附導致高句麗與隋朝直接接壤,高句麗漸漸感到了隋王朝在邊境地區(qū)給予的強大壓力,古代使者有時也兼有間諜任務,高句麗的這次朝貢很有可能是為了刺探隋朝的信息。 此前高句麗通過黃海水道同南朝的關系更為親密,并且與北亞草原的柔然和突厥都有聯(lián)系,甚至遠在中亞的粟特人也與高句麗有交往。 隋文帝開皇十八年(公元598年),高句麗聯(lián)合靺鞨諸部落入侵隋朝遼西邊境,這次進攻被營州總管韋沖所擊退。 這正好給了意欲征服高句麗的隋文帝一個借口,于是隋唐兩代四位君主與高句麗之間長達七十年的戰(zhàn)爭拉開了序幕,戰(zhàn)爭期間百濟、新羅和倭國卷入其中,戰(zhàn)后高句麗和百濟被滅國,新羅領有朝鮮半島,倭國開始學習唐朝,整個東北亞格局為之一變。 隋文帝為什么要征服高句麗呢?其實不僅隋文帝,之后的隋煬帝、唐太宗、唐高宗都繼承了這一對外政策。隋唐立國以漢朝為榜樣,對漢武帝在朝鮮半島設立的四郡重新進行郡縣化統(tǒng)治,是當時隋唐帝國的政治理念,隨著隋王朝的建立,東北亞由原來多極間的勢力均衡轉(zhuǎn)變成以隋王朝為主導的一元化國際關系,國際格局的變化必然導致這些國家調(diào)整以往的對外政策。 在隋朝還沒有征服南朝陳時,高句麗向陳國朝貢,拉攏突厥,同時感受到隋朝強大壓力的陳朝、突厥和高句麗結成了微弱的同盟關系。朝鮮三國中,高句麗最強,不斷向半島南部擴張,隋朝建立后,百濟和新羅迅速向隋朝進貢稱臣,接受冊封,高句麗的南下相當程度上挑戰(zhàn)了隋王朝在東北亞的權威,對隋王朝建立的國際關系構成了實質(zhì)性挑戰(zhàn)。 對高句麗來說,趁著中國內(nèi)亂向西北擴張,經(jīng)過與曹魏和鮮卑慕容幾致滅國的殊死拼殺,方控制了遼河流域??刂谱∵|河流域,就可以同其他國家爭奪對東胡部落的控制,這里土壤肥沃,極大加速了高句麗的經(jīng)濟發(fā)展,遼東作為橋梁,很方便中原地區(qū)先進科技和文化的引入。 對隋王朝而言,且不論東北的自然資源和經(jīng)濟利益,從政治地緣的角度考量,東北也是中原王朝必須控制的地方,東北對掌控東胡等部落國家意義重大,在與突厥的抗衡中也相當于斷其右臂,漢武帝當年經(jīng)營東北,設立四郡就有這種考量。且當時中國正經(jīng)歷經(jīng)濟文化中心從關中平原轉(zhuǎn)移到華北平原,東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戰(zhàn)爭一促即發(fā),隋王朝沒有退路,高句麗也沒有退路,東北注定會成為此后東北亞歷史上的主角,契丹和女真先后從這里崛起,明朝傾覆一國之力在此處構筑抗擊滿洲人的前沿陣地,二十世紀時,這里又成為日本和沙俄角逐霸權的場所。 隋唐帝國的征伐與高句麗的滅亡 4 開皇十八年,隋文帝以漢王楊諒為行軍元帥,高穎為行軍長史,率領三十萬大軍遠征高句麗,然而卻遇到了夏秋雨季,軍隊未能東征,驚恐萬分的高句麗連忙遣使上表謝罪:“遼東糞土臣元”。 六年后,隋文帝駕崩,繼位的是晉王楊廣,大業(yè)三年(公元607年),隋煬帝出巡突厥,這次出巡的主要目的是“出塞耀兵”,傳統(tǒng)史觀一般認為隋煬帝是一個好大喜功的人,但單論這次巡游不全是為了個人舒坦,其主要目的是震懾突厥,隋煬帝深知突厥的臣服是不得已而為之,并非心悅誠服,借耀兵突厥之際,同時也可以壓服周圍其他國家,使之不敢反叛。 這次出巡途中,隋煬帝發(fā)現(xiàn)高句麗潛通突厥,回國后,隋朝君臣就高句麗問題進行討論,大臣裴矩力主討伐,理由有兩條,一是高句麗是中國領土,二是高句麗不臣。 大業(yè)七年(公元611年),隋煬帝下詔討伐高句麗,翌年,113萬隋軍分24路軍,“每天遣發(fā)一軍,每軍相去四十里,連營漸進”。 這次出兵高句麗繼承了“出塞耀兵”的策略,意不在戰(zhàn),意在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隋軍專門設有“受降使者”團隊,等待高句麗投降。高句麗這邊則死戰(zhàn)不降,邊打邊退,最終在平壤城展開反攻,隋軍因指揮失當,一敗涂地,最后回到遼西時只剩兩千余人。 慘敗令自比秦皇漢武的隋煬帝大為惱怒,他立刻下令準備第二次征討,這一次隋軍攻勢甚猛,連敗高句麗軍隊,高句麗依然采取堅壁清野的戰(zhàn)術,正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負責督運糧草的楊玄感在黎陽造反,一時間遼東前線人心惶惶,兵部侍郎斛斯政叛逃高句麗,將隋軍的戰(zhàn)略計劃和盤托出,隋煬帝不得不班師回朝。 此時的隋王朝身陷農(nóng)民起義的汪洋大海之中,隋煬帝不顧國內(nèi)局勢的惡化,仍然發(fā)動了第三次對高句麗的戰(zhàn)爭,這一次水陸兩軍并進,來護兒的水軍成功在遼東半島登陸,迅速逼近平壤,經(jīng)過前兩次戰(zhàn)爭,高句麗國力耗盡,民眾疲憊不堪,再也消耗不起了,高句麗王高元上表乞降,隋煬帝下令班師。 隋煬帝對高句麗發(fā)動的三次戰(zhàn)爭,不僅未能起到重建東北亞政治秩序的作用,反而導致了自身的覆滅,公元617年,隋煬帝在江都被手下部將縊殺。繼隋王朝而起的是隴西李氏,同為關隴集團的李氏家族起兵于太原,經(jīng)過李淵和李世民父子多年奮戰(zhàn),重新統(tǒng)一中國并建立大唐帝國。 在唐高祖和唐太宗兩代人的經(jīng)營下,唐帝國消滅了隋末動蕩中重新強盛的東突厥,在東突厥舊地設置都護府。接著帝國開始對西域用兵。 公元640年,唐將侯君集攻破高昌城,焉耆、龜茲、疏勒諸城邦國家皆降,唐帝國在此地設立安西都護府。此時,北方諸民族和各國使者皆尊稱唐太宗為“天可汗”,唐帝國聲望直逼當年強盛時期的隋王朝。 北方和西方穩(wěn)定后,唐王朝將目光望向了東方,望向了高句麗,這個讓隋王朝滅國的海東大國,也是唐王朝走向世界帝國的最后一個屏障。 貞觀十五年(公元641年),唐太宗派遣陳大德為使者趕赴高句麗,陳大德此行有一個隱秘任務,他一路上偷偷記錄了高句麗的山川形勢和風俗人情,回國后遞交給唐太宗一份軍情情報《高麗記》。 在中國南北朝時期,“高句麗”就開始被寫為“高麗”,到隋唐時,史書對高句麗的稱呼大部分用“高麗”,國家還是原來那個國家,只是稱呼變了。 貞觀十六年(公元642年),朝鮮半島發(fā)生了一件大事,高句麗權臣泉蓋蘇文發(fā)動政變,殺死高句麗王,另立新王。泉蓋蘇文是通俗小說《薛仁貴征東》中蓋蘇文的原型,反派角色的出場,意味著主角薛仁貴終于要登上歷史舞臺了。 淵蓋蘇文 契機發(fā)生在貞觀十七年(公元643年),新羅遣使入唐求救,上表稱受到高句麗和百濟聯(lián)合入侵。尚未完全做好準備的唐太宗先派遣使者至高句麗,要求高句麗停止侵略新羅,高句麗對唐王朝的警告置若罔聞。貞觀十八年十月,唐太宗下達《討高麗詔》,因隋亡而短暫和平的遼東又一次響起了戰(zhàn)爭的號角。 唐軍的主帥是初唐名將李勣,李勣用聲東擊西的戰(zhàn)術繞過了高句麗修筑的長城,成功渡過遼水后,唐軍對高句麗的重鎮(zhèn)遼東城展開猛烈進攻,機動的騎兵負責擊退前來救援的高句麗軍隊,攻城部隊使用了拋石機等攻城器械,七日后,唐軍攻克遼東城。 在城險兵精的安市,唐軍遇到了幾倍于自己的高句麗和靺鞨聯(lián)軍,這一仗就是故事開頭薛仁貴回憶的駐蹕山大戰(zhàn),唐太宗以自己為誘餌,在高處誘惑高句麗軍隊強攻,長孫無忌和李勣的部隊前后夾擊高句麗軍隊,形成三面夾擊的態(tài)勢。 白袍小將薛仁貴在這場戰(zhàn)爭中橫空出世,日后成了大唐帝國第二代軍事將領中的翹楚。野戰(zhàn)雖然獲得勝利,安市卻久攻不下,一直拖到陰歷九月,凜寒已至,唐太宗不得不下令班師回朝。 力挫唐太宗的安市守將楊萬春 陳寅恪先生在《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中對征遼東的時機有過分析:中國東北方冀遼之間,其雨季在舊歷六七月,而舊歷八九月至二三月又為寒冬之時期。 故以關中遼遠距離之武力而欲制服高麗攻取遼東之地,必在凍期已過而雨季未臨之短時間獲得全勝而后可。否則,雨潦泥濘冰雪寒凍皆于軍隊士馬之進攻餱糧之運輸已甚感困難,茍遇一堅持久守之勁敵,必致無功或覆敗之禍。唐以前中國對遼東、高麗進攻之策略為速戰(zhàn)速決者,其主因?qū)嵲诖恕?/p> 此時,北方草原代替突厥而崛起的薛延陀部成了唐帝國的勁敵,唐太宗第一次征高句麗時,泉蓋蘇文就試圖拉攏薛延陀部夾擊唐朝軍隊。 唐王朝的注意力這段時間一直停留在北方草原,貞觀二十一年(公元647),唐太宗以鐵勒部為先鋒,動員邊境州縣軍隊,一舉擊潰薛延陀部,在薛延陀故地設立燕然都護府。北方問題解決后,征討高句麗的問題重新提上了議程,唐太宗接受謀臣建議,采用隋王朝平定陳朝時的戰(zhàn)術,以小股部隊不斷騷擾高句麗,趁機燒毀其糧草儲備。 高句麗面對唐軍新戰(zhàn)術,疲于應付,高句麗王遣質(zhì)子入長安謝罪,唐軍的行動告一段落。貞觀二十二年(公元648年),唐軍繼續(xù)采用這一戰(zhàn)術騷擾高句麗。同年,太宗計劃明年(公元649年)發(fā)兵三十萬,解決高句麗問題。 然而,上天并沒有給唐太宗充足的時間,去完成他征服遼東的夙愿,貞觀二十三(公元650年)年五月,唐太宗病故,征討高句麗的重擔,落在了太宗的繼承人唐高宗李治身上。 李治登基時,唐太宗給他留下了豐厚的遺產(chǎn),高效的行政機構,戰(zhàn)斗力極強的胡漢混合部隊,以及一大批能征善戰(zhàn)的將領。 永徽五年(公元654年),作為使者從唐朝歸國的金春秋繼承新羅王位,是為新羅武烈王,親唐的金春秋即位,引發(fā)了高句麗和百濟的聯(lián)合報復,新羅在隨后的戰(zhàn)爭中丟失30余座城市,唐帝國果斷做出回應,“欲吞滅高麗,先誅百濟”。 顯慶五年(公元660年)春,山東半島此時還有些許寒意,從揚州建造的戰(zhàn)船陸續(xù)到達了山東萊州,三月初十這天,神丘道行軍大總管蘇定方率水陸聯(lián)軍13萬實施登陸作戰(zhàn),與新羅軍隊約定會師百濟都城。戰(zhàn)爭以百濟滅亡而告終,朝鮮半島的“三國時代”從此一去不復返。 平定百濟后,唐軍以百濟為基地設立都督府,對高句麗形成了南北合圍之勢。形勢再一次向有利于唐軍的方向發(fā)展,乾豐元年(公元666年),泉蓋蘇文去世,他的三個兒子因爭奪權力發(fā)生內(nèi)訌,長子泉男生遣子向唐帝國求援,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唐帝國當機立斷,70多歲的老將軍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兼安撫大使,契苾何力、薛仁貴等名將皆受其節(jié)制,劉仁愿從百濟故地聯(lián)合新羅軍隊北上與唐軍主力會師。 唐軍這次做好了打持久戰(zhàn)的準備,由北向南,步步推進,逢城必攻,圍城打援,薛仁貴表現(xiàn)相當出色,以3000人先鋒軍大破高句麗主力部隊??傉略辏ü叮叮改辏?,契苾何力的胡族騎兵兵臨平壤城,這是高句麗的都城,唐軍將平壤團團圍住,九月二十日,高句麗王高藏投降,立國700年之久的高句麗消失了。 半島從此進入了新羅時代,在唐羅聯(lián)軍攻滅百濟的戰(zhàn)爭中發(fā)生了一個插曲,至少對我們要講的故事而言是個插曲,唐王朝的水軍在白江口大勝百濟和倭國聯(lián)軍。這場戰(zhàn)爭后,倭國開始學習唐王朝的制度和文化,慢慢邁入了中古社會,整個東北亞的局勢重新趨于穩(wěn)定,交流和融合代替了敵對和仇殺。 薛仁貴舒了一口氣,他開始回憶經(jīng)歷過的大小戰(zhàn)爭,回憶同生共死的兄弟,還有九泉之下的恩主唐太宗,遼東的故事暫時結束了,薛仁貴的故事還沒有結束。這時候,一封詔書從長安而來,總章三年(公元670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這一年崛起于藏南地區(qū)的吐蕃帝國攻陷了唐帝國在西域的安西四鎮(zhèn)。 唐王朝任命薛仁貴為邏娑道行軍大總管,兩個新興帝國之間的戰(zhàn)爭即將開始,那是一個唐、吐蕃、南詔和大食都被牽扯其中的大事件,天山腳下的綠洲沙漠代替了遼東的沼澤平原。對薛仁貴和唐朝而言,下一場戰(zhàn)爭在等著他們。 而東西兩線作戰(zhàn),最終是唐朝失去大片高句麗故地的最重要的原因。 歡迎參加征文大賽,獎金十分豐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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