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江南》皇甫松
蘭燼落,屏上暗紅蕉。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蕭蕭,人語驛邊橋。
《夢江南》又名《憶江南》,唐人用此調而詠本題的作品,今僅傳白居易三首,皇甫松二首。王國維編輯《檀欒子詞》(檀欒子為皇甫松自號)后記中稱皇甫松二首“情味深長”,在白居易之上。
“蘭燼落,屏上暗紅蕉?!痹~的開頭是說,更深燭盡,燭光暗淡,畫屏上的美人蕉模糊不清。
夜,已經很深了。蘭燭燒殘,燒焦了的燭芯沒有人去剪掉,自拳自垂自落,余光搖曳不定。屏風上猩紅色的美人蕉花,也隨之黯然,看不清了。這光景自然是一片朦朧。詞人就在這一片朦朧中進入了夢鄉(xiāng)。以下三句,便轉寫夢境。
“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蕭蕭,人語驛邊橋?!毙≡~的下三句是說,我昏昏欲睡,終于進入夢鄉(xiāng),夢中是我久別的江南,正是青梅熟時,江南雨季,我獨自在一艘船上,手握竹笛,和著船外那瀟瀟夜雨盡情的吹奏,時而聽見橋上驛亭邊有人說話,操著那久違的鄉(xiāng)音,訴說著難忘的故事。
雨簾掩蔽下的江船是朦朧的,雨簾掩蔽下的驛、橋乃至橋上之人也是朦朧的。而這一切連同雨簾,又籠罩在夜幕之中。而這一切連同雨簾,連同夜幕,有隱沒在夢云縹緲之中。雨朦朧,夜朦朧,夢朦朧,朦朧而至于三重,真可謂極迷離惝恍之致了。還有那笛聲,那人語。笛聲如在明月靜夜高樓,當然清越、瀏亮,但在瀟瀟夜雨的江船,卻不免嗚嗚然,悶悶然。而人語如在萬籟俱寂中側耳細聽,也許還清晰可聞,但一經與雨聲、笛聲相混,便隱隱約約、斷斷續(xù)續(xù)、若有若無了。詞中訴諸讀者的這些聽覺形象倘若轉換為視覺形象,仍然不外乎兩個字——“朦朧”。
皇甫松這首詞美在朦朧,是指它的氣象朦朧,境界朦朧。就語句而言,她字字如在目前,一點也不流于晦澀,披文見情,一讀便知道詩人曾經在風光旖旎的江南水鄉(xiāng)生活和漫游過,江南水鄉(xiāng)的旖旎風情給他留下了永遠也不能夠忘懷的美好回憶,使他朝思暮想,使他夢魂牽縈,最后禁不住滿懷深情的飛動彩筆,寫出了風流千古的清詞麗句。但一讀便知不等于一覽無余,細細吟味,全詞還是很蘊藉,很耐咀嚼的。具體的說,上兩句只寫燭殘屏暗,而詞人在入夢之前的輾轉反側,居然可知;下三句只寫夢中之愉悅,而詞人醒時的惆悵又可于言外得之。凡此都是藏鋒未露的含蓄之筆,不應草草看過。除此之外,更有一樁費人思量的事,那就是本篇的主旨究竟是懷念江南之地呢,還是懷念江南之人?或者,兩者兼而有之?如果孤立的看這一篇,也許大多數(shù)作者傾向于“懷地”說,但我們應該十分注意,詞人寫了章法大致相同的兩首《夢江南》,她們當是一對姐妹篇。據第二首中“夢見秣陵惆悵事,······雙髻坐吹笙”云云推斷,則本篇所寫,似乎也是當年“秣陵”之事;“人語驛邊橋”之“人”,或者就是詞人自己和他所鐘情的那位梳著雙髻的姑娘(“雙髻”表明她還是待嫁的少女)吧?據此,這首詞既懷其地,又懷其人,而以懷人為主理解,可能更接近事實。
附錄《夢江南》皇甫松
蘭燼落,屏上暗紅蕉。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蕭蕭,人語驛邊橋。
譯文
注釋 名家點評 明卓人月、徐士俊《古今詞統(tǒng)》:末二句是中晚唐警語。 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一:皇甫子奇《夢江南》、《竹枝》諸篇,合者可寄飛卿廡下,亦不能為之亞也。 《白雨齋詞評》:夢境化境,詞雖盛于宋,實唐人開其先路。 厲鶚《論詞絕句》云:“美人香草本《離騷》,俎豆青蓮尚未遙。頗愛《花間》斷腸句,‘夜船吹笛雨蕭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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