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耳九

“齊天大圣孫悟空，身如玄鐵，火眼金睛，長生不老還有七十二變，一個筋斗云就是十萬八千里”，當《大圣歸來》這段話在電影院響起的時候，我的內(nèi)心是無比激動的。

哪怕天上的神靈眾多，可是仍舊沒辦法取代大圣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大圣爺算是當代中國民族的一個精神符號吧。有了它，我們的當代民族精神才算是比較完整。

雖然齊天大圣是《西游記》里虛構(gòu)的角色，但在福建一帶齊天大圣的廟宇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數(shù)量繁多，并且以福建為中心，齊天大圣信仰已經(jīng)擴展到了廣州、臺灣一帶，輻射到全國。

同時齊天大圣與媽祖、關(guān)圣帝君一樣被海外華人擴展到了全球，成為了一位受到全球華人實際香火供奉的神靈。此時的齊天大圣應該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有道場、有信眾、并且有實際感應的神靈。

雖然目前齊天大圣信仰在總體上并沒有被納入正統(tǒng)道教體系之中，仍處在民間俗神信仰階段，但齊天大圣擁有的土生土長的神靈特質(zhì)和神格功能讓其仍舊可以被視作一位還在成長期的道教神靈，同時大圣信仰的各種儀式也與道教有關(guān)。

在歷史上，福建一直有猴神崇拜的歷史，一開始的猴子神并不是指齊天大圣孫悟空，而齊天大圣成為福建猴神代表的經(jīng)歷其實具有很強的典型性：其揭示了在過去、現(xiàn)在、未來之間，我們自己、神靈與萬物的一種趨勢和走向，告訴我們關(guān)于道教部分神靈由來的歷史與現(xiàn)狀。

三類原始神靈：神奇的福建地區(qū)

福建與其周邊地區(qū)在神靈信仰上有諸多特點是其他地方并不具備的。第一點是地域神靈眾多，而且許多地域神靈一躍成為了道教大神，比如媽祖、陳靖姑、保生大帝、廣澤尊王等等。

第二，該地域的神靈與民眾生活、民間信仰非常地貼近，是大家生活中實際求助的對象，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靈；第三福建與其周邊地區(qū)的神靈信仰有很大的全球影響力，被諸多海外華人信仰。

第四福建與周邊地區(qū)的信仰很多都是從“巫覡”文化中延伸出來，然后被納入中國本土宗教——道教中來，但是其法脈系統(tǒng)還是會具有自己的特色。

福建地區(qū)的信仰之所以有這樣的特點，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自古以來，福建與周邊地區(qū)的自然環(huán)境就比較惡劣，山林毒瘴、猛獸眾多，當?shù)厝藶榱藴贤ㄗ匀惶斓厍蟮酶杀佑?，就發(fā)展出了各種各樣的原始神靈與巫覡文化。

另一個重要原因則是移民。歷史上幾次遷徙移民都跟福建有關(guān)，所以人口成分很復雜，帶來了各種各樣的文化，形成了目前福建與周邊多神靈混雜的特點。

福建一帶的海洋文化也很發(fā)達，在對外擴張定居的同時，人們也把當?shù)氐纳耢`文化帶到了全球。諸多地方神靈逐漸成為了護佑一方華人的赫赫大神。

由于福建地區(qū)宗教文化本身的特點，其神靈的演變過程可以看到諸多神靈演變的規(guī)律和痕跡。

從神靈的善惡角度來說，原始的神靈可以分為三種：惡神、乖戾神、善神，并且神靈的性質(zhì)是會隨著時間而改變。

一些道教神靈，比如關(guān)圣帝君與王靈官，都有一個從惡神到善神，再超越善惡、融合各種宗教文化因素成為道教大神的過程，福建的齊天大圣信仰也具有這樣一個從惡到善的過程。

惡神：猿猴信仰與丹霞大圣

對惡神的崇拜并不僅僅是中國本土原始信仰的一個特點，這種信仰在全球范圍內(nèi)都是存在的。對于善神的祈求，多是為了所祈所愿有所滿足；對于惡神的祭祀崇拜則是出于畏懼，人們認為只要對惡神進行祭祀，就能平息惡神的怒氣，然后達到平安的目的。

福建地區(qū)山林眾多，自然猿猴眾多，諸多歷史記載中都有福建地區(qū)猿猴為禍的記錄，人們對于猿猴惡神的控訴主要集中在毀壞作物、騷擾民眾；強搶民女，為害一方；散播瘟疫，奪人性命。

這三種控訴有的是實有其事，有的則是民眾附會上去，但是無論如何，出于對于猿猴的畏懼，民眾自發(fā)開始對猴神進行祭祀希望能夠平息猴神的怒氣，保佑一方平安，這就是齊天大圣信仰的來源。只是此時的猴神并不是齊天大圣，而是惡神猴精。

在猴神發(fā)展的過程中，其他的內(nèi)容開始與其混合，其中包括福州祭祀的“五帝信仰”以及被臨水娘娘陳靖姑收服的丹霞大圣。

“五帝信仰”即是古代對于瘟神的祭祀信仰，由于福州地區(qū)當時瘟疫盛行，出于禳災避禍的考慮，民眾開始祭祀瘟神“五帝”，而五帝中的劉帝很多人認為就是猴精。

同時，臨水夫人陳靖姑傳說中，則有收服千年猴精丹霞大圣為手下的故事。目前福建等地的猴神廟里大部分祭祀的都是齊天大圣，但是也有部分祭祀的是丹霞大圣等其他猴神。

在猴神崇拜與祭祀過程中，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諸多的波折，比較突出的就是上層與下層之間關(guān)于“淫祀”的斗爭。

曾經(jīng)因為“淫祀”即祭拜不符合儒家神靈教義、不被國家承認的神靈，福建地區(qū)諸多的地方神靈都受到過一定的打擊，其中就包括齊天大圣的信仰。

善神：《西游記》與大圣歸來

在福建的猴神信仰從多位惡神猴神到集中到齊天大圣的這一過程中，《西游記》巨大的影響力是不可忽視的。對于神靈的崇拜，民間與士大夫階層具有不一樣的路徑，民眾眼中的神靈崇拜更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擾與影響。

在《西游記》出現(xiàn)之后，其中剛正不阿、降妖除魔的齊天大圣孫悟空的形象開始深入人心，于是福建以及其周邊地區(qū)大量猴神的廟都開始改為齊天大圣廟，包括原來部分丹霞大圣的廟宇也被改成了齊天大圣的廟宇。

齊天大圣的神格與功能也從原來的惡神逐漸轉(zhuǎn)變成了善神，并且根據(jù)民間的需求，逐步兼具了降妖除魔、招財納福等等的功能。

雖然相對于道教的其他神靈，齊天大圣的信仰地域相對有限，但信眾之虔誠卻是不容置疑的。

在清代李家瑞書寫的《停云閣詩話》中寫道：“閩人信神，甚于吳楚，其最駭人聽聞者，莫如齊天大圣之祀孫悟空，自省會至各郡皆盛建祀廟?！?/p>

從這段話中可見當時齊天大圣信仰之繁盛，而當下，齊天大圣的信仰也并沒有衰弱，反而以福建為中心在各地輻射擴散，并且在一些海外地區(qū)成為了一部分華人信仰核心之一。

同時，齊天大圣信仰也形成了生日儀式、符箓神咒、游神儀式、對聯(lián)文化等等一系列的神靈信仰系統(tǒng)，并且多在道士或者當?shù)孛癖娊M織下進行，具有很強道教地域神靈的一些特點。

道教神靈：純粹與駁雜

道教是一個多神的宗教，其神靈譜系的發(fā)展很有特點。在宋朝之前，道教多為士大夫所掌握，道教經(jīng)典、教規(guī)教義、修煉方式、法脈傳承以及神靈譜系都十分系統(tǒng)且相對純粹單一。

宋代之后，道教開始深入民間，更富包容性。在逐漸演變的過程中，道教吸收了民間信仰中的部分神靈，并據(jù)此發(fā)展出了新的道術(shù)法門。道教也就逐漸變得駁雜豐富。

從總體上來說，道教是一個很純粹、很系統(tǒng)的宗教，其基本的一些法門都是以祖師為核心長久以來流傳下來行之有效的一整套體系，但是我們也必須正視其中的一些駁雜的互動與變化。

道與法如是，神靈如是，我們亦如是，都要經(jīng)歷從簡至繁，從繁到簡的過程。福建的大圣信仰以及其他諸多的地域信仰都是道與法變化中的一部分，雖然未必特別的純粹，卻也具有很大的能量與作用。

最后還是要說一句，如果選擇朋友的話，我還是會選擇大圣、哪吒這些神靈，他們?nèi)缤殡S我長大的朋友一般，更富親切之感。

（編輯：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