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詩壇：不一定人人做海子、昌耀

　　近十年，中國詩壇再也沒有出現(xiàn)昌耀、海子這樣的詩人，同時，80年代到90年代初，寫過震撼人心的作品的那些詩人也失去了當年的光芒，見不到令人驚奇的作品。

　　談起這一點，燎原說，這和時代有關(guān)系?！斑@個時代是一個相對輕松的、普通的、常規(guī)的時代，時代給人們的壓力不一樣?！彼f，“詩人沒有生存深度，常常忙著趕場子、參加研討會、出書，真正用于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與建設(shè)的心思并不多?！?/p>

　　燎原認為，即使在時代相對輕松的情況下，仍然有個別的詩人，能夠感受到深刻的東西，如鄭小瓊“打工者的詩歌”。這要看詩人能不能有更深的下扎力?！安贿^，我們不能要求所有詩人都是這樣，不一定人人都要做海子、昌耀?！彼f，“讓一個詩人為了寫詩主動去受苦受難，這個顯然是很滑稽的?！薄拔覍ΜF(xiàn)在和未來的詩壇并不悲觀，我也不要求詩人都要寫出經(jīng)典的東西。我覺得目前詩歌界大部分人這樣寫詩的情況，就不錯。對于詩歌本身，我們不要把它看得太重?！?燎原總結(jié)說。談起德州成長中的年輕詩人群體，燎原表示，在全國地級市中，這些詩人還是有優(yōu)勢的，但他們上行的空間仍然較大?！耙话阍娙嗽诳h級市、地級市，都要受到他交際的范圍的局限，有高質(zhì)量交談的機會顯然是很少的，這是每一個地方性的詩人都會遇到的問題?！彼f，“找一些水平比他們略微高一些的人，多和他們進行有質(zhì)量的探討，對一個地區(qū)的整體的詩歌寫作提高，將是一種有效的方式?！保ǖ轮菪侣劸W(wǎng)）

　　從海子詩歌中尋找溫暖的慰藉

　　2009年，詩人臥夫出資修葺了海子墓。海子熱緣何卷土重來？人們應(yīng)該如何紀念和理解海子的精神世界？記者專訪了臥夫。

　　大學生讀海子詩的情景，讓我很震撼

　　記者：當時，你出資修建海子墓是出于什么樣的想法？

　　臥夫：1989年3月26日，海子在山海關(guān)與龍家營之間的火車慢行道上臥軌自殺，并留有遺書：“我叫查海生，是北京大學政法系的教師，我的死與任何人無關(guān)?！彼篮?，遺體在秦皇島火化。其父母把他的骨灰?guī)Щ匕不諔褜幙h，埋在老家查彎村的墓地，沒有墓碑。我的朋友旅游時考察過海子家鄉(xiāng)，看了之后覺得很凄涼，呼吁人們?yōu)樵娙诵弈?，我一聽當即表示愿意出資做此事。在與其父母溝通后，我把海子的弟弟查曙明帶到了北京，起草了一個方案，敲定了修墓的細節(jié)。 2009年3月26日，海子去世二十周年的時候，海子墓修建完成。

　　記者：當?shù)卣疄榧o念海子舉行過哪些活動，他們?nèi)绾慰创弈挂皇拢?/p>

　　臥夫：2009年，我除了為海子修墓，還想在當?shù)嘏e辦一些詩歌活動。在海子墓地修建好以后，當?shù)氐恼块T知道了此事，就接手搞紀念活動，把紀念海子當成文化創(chuàng)意產(chǎn)業(yè)活動的一部分。后來，海子的堂姐出資對海子故居進行修葺，當?shù)卣畬Υ艘埠苤匾?，在通往海子墓地和海子故居的路上都豎了路牌。

　　記者：有人說為海子修墓是你重返詩壇的一種方式，你認同嗎？

　　臥夫：不是。在我心里，海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海子經(jīng)歷過的“流浪、愛情、生存”三次苦難，我?guī)缀跻步?jīng)歷過。我發(fā)現(xiàn)，我死不過顧城，活不過海子。顧城死的時候，他有勇氣把自己在意的東西同時帶走。海子死了，可他活在許多人的心里。我知道自己沒有做詩人的天分，可又偏愛詩歌，就想當一名詩人的服務(wù)生。

　　我給海子修墓，是因為野蠻而悲傷的海子實在讓人太心疼了。他選擇的生存方式如一堵堅硬的屏障擋住了我的出路，我左奔右突都沒找到逾越的理由，而且有了妻兒，才茍活至今。每當我看到已經(jīng)年滿12歲的寶貝兒子在我身邊跑來跑去，都覺得這幾乎是海子用他對自己的決絕額外給我的一份慰藉。雖然我與海子從未謀面，而且沒有任何聯(lián)系，但是海子用他的死潛在地挽救了我，我感激他。2010年清明節(jié)，我到安徽懷寧去給海子掃墓，遇到兩個四川大學的學生。他們在海子墓前讀海子的詩，讀一頁燒一頁，讓我很是震撼。

　　海子的詩對每個時代的人都有影響

　　記者：如今，詩歌處于低潮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新聞，而紀念海子掀起熱潮卻成了一個新聞，對此你怎樣看？

　　臥夫：最起碼，海子作為一種符號，讓人想起世界上還有詩人和詩歌。在秦皇島的研討會上，有詩人說，“60后”之所以喜歡海子，是因為在當今這個理想主義破滅的年代，海子的詩歌讓他們重新找回了當年的那種情懷。換句話說，海子的詩歌變成了一種“媒介”，連結(jié)著與海子同時代人們的共同記憶。

　　對這位詩人的觀點，我持保留態(tài)度。海子讓我們知道，寫詩的天分很重要，有的人把自己寫到土里也沒有寫出來。海子詩歌的最大價值在于文本本身，他的詩有巨大穿透力，對每個時代的人都有很大影響。在海子的作品中，有許多東西是超越了時代的。

　　海子詩歌中有這樣一句：“我有三次幸福：詩歌、王位、太陽?！彼言姼璺旁诹说谝晃??？炊嗔撕Ｗ拥脑?，我們能感受到“美好向往”遭遇“殘酷現(xiàn)實”之后，詩人內(nèi)心的痛苦。這種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差距，應(yīng)該是每個時代的人們都在經(jīng)歷并體會著的。所以我覺得，每個時代的人都能從海子詩歌中找到“靈魂的共鳴”，找到“溫暖的慰藉”，找到“力量的鼓舞”。

　　記者：很多人在質(zhì)疑，現(xiàn)在還有詩人嗎？有人說，能上新聞的詩人除了窮困潦倒的，就是為了炒作。對此，你怎么看？

　　臥夫：現(xiàn)在還有詩人嗎？有。據(jù)統(tǒng)計，中國有25萬詩人。我瞧不起那些窮困潦倒的詩人，有的人不勞而獲還叫苦連天，對讀者有意見，認為讀者讀不懂他的詩；對社會有意見，認為社會沒有讓他們發(fā)跡。有一次，我和一個詩人聊天，發(fā)現(xiàn)他什么都沒有，只有對社會的憤恨。在這個時代靠寫詩已經(jīng)無法養(yǎng)活自己，但對于某些詩人搞的手稿拍賣這類炒作方式我很厭煩。在北京宋莊，很多詩人除了寫詩以外，還做設(shè)計、開專欄等，我覺得這樣很好，我佩服那些去街頭賣菜也不整天做悲苦和清高狀的詩人。

　　懷念，是為了“走進比愛情更深邃的地方”

　　記者：除了為海子修墓地，你還用哪些方式紀念海子？

　　臥夫：我現(xiàn)在正在主編一本《圖說海子》。我要把海子去過的和生活過的地方全部走一遍，以圖片的形式展現(xiàn)海子的一生軌跡。比如他釣過魚的池塘、洗過澡的小河，還有他曾經(jīng)就讀的高河中學，以及他的故居。我翻拍了很多老照片，走訪了海子的同學同事。目前，除了西藏，其他地方我都已經(jīng)去過了?！秷D說海子》收錄了大量從未公開過的珍貴照片，包括海子的遺物、海子當年生活過的場景、海子女朋友的照片等。

　　此外，我還想在海子墓地后面的空地上修建海子詩歌的碑林，并為他豎一個銅像。目前，銅像已經(jīng)請北京宋莊的藝術(shù)家在設(shè)計，預(yù)計明年能夠完成。

　　記者：海子父母現(xiàn)在的生活狀況如何？

　　臥夫：音樂舞臺劇《走進比愛情更深邃的地方》里有一些虛構(gòu)的情節(jié)，比如把海子的母親說成一個很有文化品位的人。其實，海子母親是個普通的農(nóng)民。但是，海子父母都以自己的詩人兒子為驕傲。在秦皇島的海子詩歌藝術(shù)節(jié)上，海子的母親還朗誦了兒子的詩歌。目前，兩位老人在經(jīng)濟上沒有問題。這些年來，地方政府對他們很關(guān)照，我本人也一直在盡我所能資助他們，海子的同學同事也在幫助他們。西川主編的《海子詩全集》有七八萬元的稿費，也全都給了海子父母。海子母親已經(jīng)78歲，父親80多歲，他們的身體都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