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以此文獻給在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斗中英勇頑強、威震

南疆的炮九師戰(zhàn)友們！想念你們?。?/strong>

-------請為英雄轉(zhuǎn)發(fā)！

第四章 占領(lǐng)觀察所

第6節(jié)： 我在心中祈禱 菩薩保佑 炮彈千萬別落我們車上

1984年7月19日 輕霧 今天輪到我和報話班長朱殿虎（江蘇寶應(yīng)縣人）下山背水。我倆每人提一個50公斤容量的白膠壺，帶上沖鋒槍就匆匆下山了?，F(xiàn)在是雨季，趕在下雨前把水背上山可省大半力氣。為防止敵特襲擊，我倆保持十五米間距，講好由我注意左邊和前方的敵情。他負責右邊和后面的情況。

俺倆下山的速度很快，越往下走，散霧反而越大，能見度越低。我不停的回頭望他，怕距離拉得太遠。見他邊走邊從山道邊摘下野果吃，那種枝上帶刺的小紅果山上很多，酸酸甜甜的很有味道，我也喜歡。

圖：偵察股長（右）徐小丹帶領(lǐng)偵察兵前沿察看地形1984

在大山的中部，有一處清泉，附近的村民都在這里挑水?？旖咏貢r，坡度明顯較緩，我也就放松了警惕，關(guān)上槍保險，把沖鋒槍背在背后。心想有朱殿虎在后邊呢，怕咋的。

正走著，忽然從山道的巖石后邊竄出兩個全副武裝士兵，一人穿著雨衣，可以識別出領(lǐng)章和帽徽，另一人穿著軍裝，端著槍對著我，大驚！我丟掉水壺，快速把槍掉轉(zhuǎn)過來，剛摳開保險，從樹林中又走出幾個持槍士兵把我圍起來。經(jīng)過對話，才知道他們是兄弟部隊的巡邏隊。我們互通了部隊番號，家鄉(xiāng)省份，才知鬧了場誤會，把我倆當越南特工了。巡邏隊是奉命上山搜查敵特工的，凌晨有士兵被殺。

背著水返回時，在山道上碰見去前沿察看地形歸來的吳英來副營長和許正樓連長，人多一起走路，心里踏實很多。

聽吳副營長說，7月12日那天死在我軍陣地前沿的越軍尸體還在那里躺著。望遠鏡看過去，地上橫著、卷著、樹枝上掛著的滿山遍野都是殘缺不全的尸體，有一兩千人。由于天氣炎熱，尸體開始腐爛，臭味難聞，一線步兵配發(fā)了防毒面具。這幾天我軍一直往那邊用炮彈打傳單過去，也派了人員順盤龍江用塑袋包往越南漂傳單，讓對方來收尸。

連長從衣兜里拿出兩張?zhí)焖{色雙面印刷的傳單給我看，紙的質(zhì)量很好，淋不濕的那種紙，是我軍前指給越軍二戰(zhàn)區(qū)指揮部下的通知。大意是說，我軍從人道主義考慮，要越軍在天氣良好時過來收尸。需要打白旗，不準攜帶武器，人數(shù)在五十人以下，我軍絕不開槍開炮。7月16日，越南軍隊派出五十人收尸，那天霧較大，他們沒按照傳單上的條文行事，不但沒打白旗，還帶著武器，就被我軍步兵用重機槍給突突了。越軍用喇叭喊話，說我們不守信用，想趁機占便宜。我軍陣地也向他們喊話，只要遵守傳單條款，絕不開槍開炮。后經(jīng)多渠道交涉，十八日越軍派人過來收回去二百多具尸體，余下大部分尸體不要了，天熱，尸體已爛。

注：以后得知，十九日夜，越軍再次發(fā)動進攻，并對越軍余下尸體進行多次轟炸。我方還擊，雙方炮火似有默契地把余下越軍尸體輪番轟炸翻進土中。至二十日，表面陣地已很少看到敵尸。

說話間，我們已到山頂。副營長把全體偵察員和保障人員集中在一起，要各分隊準備一下。他說：“戰(zhàn)前訓練到此結(jié)束，明天開拔，夜間占領(lǐng)觀察所。也就是說，從明天開始，我們正式投入戰(zhàn)斗，祝大家好運！”

圖：民兵騾馬隊 1984

吳副營長是從一營調(diào)來的，原任三連連長，講話從不啰嗦，軍事技術(shù)也很好，挺喜歡這個人。

7月20日 早晨，有附近村里民兵牽來幾匹騾馬，幫著我們運送行李裝備。大家高興壞了，這讓我們輕松很多。我們的車輛已經(jīng)在山下巖頭寨公路邊等候，車廂篷用偽裝網(wǎng)包的嚴嚴密密。

大家整理好武器裝備，連長說：“我們六連的觀察所位于那馬村旁的646高地，位置非常好，視野開闊?？梢杂^察到越軍的大部分地域，大家抓緊準備，今晚趕到觀察所過夜。”

駕駛員劉文剛（江蘇銅山縣人）在不停的檢查車輛，電打火就反復試了多次，都是一次就著。戰(zhàn)場上夜間行車禁開遠光燈，怕招來敵人炮襲，因此兩個車前小燈他仔細的試幾遍。

劉文剛報告連長：車輛檢查完畢！

偵察班副班長姚志杰報告：偵察班準備完畢！

報話班長朱殿虎報告：無線電通訊設(shè)備檢查完畢！

電話員嚴治平（安徽霍山縣人）報告：有線電話檢查完畢！

炊事員欒加利（江蘇鹽城市人）報告：炊事用品準備完畢！

偵察兵是炮兵的眼睛，我們這個戰(zhàn)斗集體含連長一共十人組成（偵察班長汪如申去敵后偵察尚未歸隊），是全營的先遣隊。連長掃視大家一眼，手一揮：上車！

圖：偵察分隊出發(fā)

正欲出發(fā)，電話班長吳尚斌急火火的邊跑邊大聲喊：“連長！等一下！等我一下！營部的車坐不下，我們怎么辦？！”

連長下車，朝吳尚斌喊道：“坐我們的車吧！”

電話班8人編制，此時也分開了，吳尚斌帶領(lǐng)蔣計專（江蘇銅山縣人）、蔣小杰（江蘇銅山縣人，二蔣是叔侄倆）去天保農(nóng)場執(zhí)行任務(wù)，其余人去炮陣地。

陽光火辣辣的照曬著，大家?guī)蛥巧斜笏麄儼央娫捑€裝上車，我早已渾身汗流，約半個小時后，汽車終于啟動了。

指導員、副連長向我們揮手致意并祝一路順風！ 副指導員王松山去團后勤處領(lǐng)取軍需物資，還沒回來。

今天夜里，指導員和副連長將帶領(lǐng)全連炮班在子夜占領(lǐng)跤趾城炮陣地，并需做好一切戰(zhàn)斗準備。

指揮車沿著戰(zhàn)區(qū)坑坑凹凹的山路向一線開進，沿途經(jīng)過幾道軍警檢查站。我們每人胸前佩帶一枚炮十六團特配發(fā)的天藍色銅制“長頸鹿”識別標記（長頸鹿長長的脖頸很像130炮管），通報作戰(zhàn)番號后都順利過關(guān)。

圖：陡峭的戰(zhàn)區(qū)公路 1984

沿途有炮五團和其它兄弟部隊撤下來，炮五團和我團的炮一個型號，都是有“戰(zhàn)爭之神”美譽的130加農(nóng)炮，在我軍炮兵中是射程最遠、威力最大的火炮，有效射程最遠可達27公里。不同的是炮五團在此長期作戰(zhàn)，炮管已打成黑紅，像燒火棍一樣，我們的炮還油漆新新。

看到我們坐在車里緊張兮兮的樣子，從前方撤下來的兵們都嘻笑著向我們揮手致意。有人手抓車箱板一邊扭著屁股，一邊爽朗朗的高唱：“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再見吧，再見吧......”好大的嗓門，有點陰陽怪氣、興災(zāi)樂禍，顯然是故意讓我們聽見、看見?？此麄兡桥d奮勁，好像馬上要洞房花燭夜似的。雖然他們表現(xiàn)出對我們友好，我們還是笑不起來，個個陰沉著臉，木呆呆的望著他們，臉上除了緊張還是緊張，偶兒有人機械的向他們禮節(jié)性招一下手，又趕快緊握著沖鋒槍，路太顛了。真弄不明白，他們打仗還為何那么高興。

天色漸漸黑下來，車內(nèi)每個人都緊張極了，我那顆激烈跳動的心臟，心速加快到幾乎令人窒息的地步。在即將要通過三轉(zhuǎn)彎之前，連長命令司機劉文剛把車停下來，讓他再仔細檢查一次車況，并繞到車后，告訴我們翻過這個山坡，就是三轉(zhuǎn)彎，可以看到越南的小青山了。一旦遭到炮擊，請大家迅速跳車，疏散隱蔽。

我已經(jīng)緊張到了極限，聽到連長那緊張得有點變音的語調(diào)，還在反復交代，我本能的握緊了沖鋒槍，手心和腳心已開始冒汗。

我們行進在三道彎公路中段時，右前車輪滑進一個彈坑，熄火了。（事后劉文剛說，當時他緊張得快要哭了，在這里熄火，不是要命嗎？幾輛被炸毀的汽車只剩骨架歪倒在山坡上，他比誰都看的清楚。）天不絕人，當連長從駕駛室跳下來喊我們下車跑步前進通過這道鬼門關(guān)時，車又打著火了。一加油門，汽車“嗷”的一聲竟然揺擺著車身駛出彈坑。

過了三道彎，汽車沿著盤龍江公路快速行駛，前面?zhèn)鱽砺÷〉呐诼?，震耳的聲音好像就在附近，連長命令全體人員下車防炮，十米間距，靠山腳跑步前進。

剛下車，突然一道閃光，刺耳的炸響聲震得大地一顫，連長急吼“快臥倒??！”我們呼的一下全部趴在路邊，顏峰的動作最快，一頭扎進草叢中。連長經(jīng)歷過幾次實彈演習，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是我們這邊打炮，那門炮就隱藏在我們下車的馬路邊樹林里，天太黑，和我們近在咫尺卻沒發(fā)現(xiàn)?！班?！”的又發(fā)一炮，擊火聲震耳，閃光把大地照得雪亮，把人影拉長，我們這才看清炮手們頭戴鋼盔正在忙碌的裝填。

這時，有一個戴黃袖標的軍官跑過來說：“你們是剛上來的部隊嗎?趕快上車！快點駛離這里，這會是咱們打炮，沒事！幾分鐘后敵人炮彈就會打過來?！庇谑俏覀兛焖倥郎宪?，駕駛員加大油門，閉燈向前急駛。

車輛駛過，我看到江邊一個連著一個的大炮都在開火，道道閃光，映紅了天空，“咚咚”的擊火聲震耳欲聾。

圖：向敵人開炮1984

不一會，敵人的炮彈打過來了，江對岸的林中不斷有炮彈爆炸，伴隨著爆炸總會有一片耀眼的閃光。有炸點落在江里，炸起幾丈高的水柱，水柱落下來發(fā)出嘩啦啦的響聲。我在心中祈禱：菩薩保佑，炮彈千萬別落我們車上。

在天保農(nóng)場路口隱蔽處，電話班長吳尚斌和二蔣叔侄倆，把電話線搬下車，連長帶他們?nèi)マr(nóng)場聯(lián)系房子，六連的電話維護哨設(shè)在此處。還沒走多遠，一群炮彈在天保農(nóng)場爆炸，民房燃燒起火，我們跳下車分散隱蔽，等了好久，連長安頓好吳尚斌他們，返回到車旁。

當我們到達那馬村時，已是晚上九點。連長命令司機把車開到那顆千年大榕樹后面隱藏，上觀察所已不可能。山上住有兄弟部隊，一時無法取得聯(lián)系，萬一引起誤會，可能造成傷亡。

連長聯(lián)系到村里的一位大娘，我們晚上在他家擠住一晚。大娘告訴我們，這村不落炮彈，放心睡覺，村里的一個親戚在越南當副省長。大娘還為我們特意做了一鍋臘肉熬山圩，吃飯的時候，大家圍坐在一張柴桌旁，大娘和她的女兒站在一旁看著我們吃。她倆一點也不緊張，不時的說幾句我似懂非懂的話。在我那碗飯快吃完時，女孩在我身后輕手輕腳突然放進我碗里一大勺肉。我說：“哎呀！姐姐，我吃飽了，吃不下了?！?/p>

大家都笑我，大娘和她女兒笑得更開心。她們說：“吃得了，我們這里的規(guī)矩，不吃不行，哈哈......”隨后，大娘和她女兒又以相同的方式從背后“突然襲擊”似的給每人加上一勺。房間里不時的有這個美麗女孩朗朗的笑聲，她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善良，這笑聲竟然減少了我初到前線的緊張和壓力。

這一夜，雖然大家很累，可沒一個人睡得著，整個戰(zhàn)區(qū)槍炮聲陣陣，時有炸點閃光透進房間墻壁上。不斷聽到有炮彈帶著哨音從上空“嗚—嗚—嗚—”飛過，村子周圍時有落彈，但村里的確沒有挨炸。 我們把房子的前門后門都打開，靠墻坐在地鋪上，我時刻警惕的手握沖鋒槍，直到天亮。

第7節(jié)：我扎緊腿綁帶 往綁帶里悄悄塞了一粒子彈

天剛麻麻亮，我們已整理好行裝。我扎緊腿綁帶，往綁帶里悄悄塞了一粒子彈。昨夜我已想好，戰(zhàn)場上什么想不到的事情都有可能出現(xiàn)，往最壞處想，一旦和敵人遭遇，在不能取勝又無法脫身彈盡糧絕時，不能當俘虜，關(guān)鍵時刻，把這顆子彈留給自己。

圖： 16團夜間占領(lǐng)炮陣地 1984

大家準備完畢，連長讓欒加利取兩聽紅燒牛肉罐頭放在這家主人桌臺上，又親手在灶臺上的黑瓷鹽巴罐里放20元錢，大娘做飯取鹽時就能發(fā)現(xiàn)。隨后，連長布置劉文剛、欒加利幫電話兵嚴治平架設(shè)觀察所至營指揮所的電話線。我們告別大娘，向山上出發(fā)。

出那馬東村口左轉(zhuǎn)，走過一塊早已荒廢了的干涸稻田地，就看見了那彎彎曲曲通往山上的紅土小路。

今晨霧很大，老山主峰被大霧籠罩，越南的小青山基本看不清它的倫廓。穿過柑蔗林，是一片不小的咖啡叢。這一帶山勢較緩，雜草叢生。不一會，露水已打濕了我們的衣褲。連長打頭陣，姚志杰斷后，我和顏峰、王國良、朱殿虎居中。

圖：通往觀察所陡峭的山路1984

我們警惕的掃視著山道左右的情況，咖啡叢中怪石林立，突出的石頭黑乎乎的形狀各異。偶爾看到人形狀怪石在霧中顯現(xiàn)，讓人心中一驚，頭皮一緊，不由抬起槍口，隨后又恢復平靜。

咖啡叢盡頭，再往上走，是一個像天梯一樣的陡直坡。從山上面通下來一根繩索和五六條黑色軍用電話線。站在這里可以聽到山上有人唱歌，那男高音歌喉不錯，聽歌調(diào)是鄧麗君的《美酒加咔啡》：美酒加咔啡，我只要喝一杯，想起了過去，又喝了第二杯......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

我們抓住繩索，一步步艱難的往上爬，汗水和露水早已把軍裝濕透。滿頭的汗水滾下來模糊著雙眼，口中能品到汗水的甘咸。我喘口氣，右手抓緊繩索不敢松開，偶爾能停幾秒用左臂抹一把汗，亮開雙眼，再接著往上攀登。這段山路不長，最陡處呈90度，好吃力，上去后，40師偵察連傅連長站在山道口微笑著迎接我們。

我們連長前天來查看地形時他們見過面，已不那么生疏。他們打過招呼后，連長叫道：“姚萬富！”

我答聲“到！”快步上前。

連長說：“這是你河南老鄉(xiāng)?！?/p>

我忙點頭說：“老鄉(xiāng)好?！?/p>

傅連長高興地幫我把沖鋒槍從脖子上取下，一份暖意涌上心頭。一句純正的河南家鄉(xiāng)話，立馬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老鄉(xiāng)，你是河南哪里呀?”放下行裝，我用衣袖抹著汗水，用家鄉(xiāng)話問。

傅連長回答：“平頂山?！?/p>

“嘿！我南陽啊?！蔽殷@喜的叫道。

傅連長說：“咱很近，我去過南陽?！?/p>

在戰(zhàn)場上能遇見老鄉(xiāng)，又是這種場合，那個親勁就甭提了。接下來我大哥長大哥短的跟他套近乎，而他更是以老弟相稱。只顧我倆說話，不經(jīng)意間冷落了身邊的戰(zhàn)友。

兩個貴州兵已端來了洗臉水，大家千恩萬謝，我找到他們的“廚房 ”， 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三、四碗水。

傅連長介紹，剛才唱鄧麗君情歌的是42師偵察連俞連長，他老婆在家為他生了個胖兒子，接到信后，這家伙幾天高興得不停的唱。

許連長夸贊俞連長的歌唱的實在好聽，聽到我們講話，俞連長過來打招呼，笑得甜蜜蜜的朝傅連長擠擠眼，學用河南話說：“是啊，俺也當?shù)?，能不高興？”

俞連長是貴州人，一米八幾的個頭，雖然胡子拉碴，但滿臉英氣。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吧，待人特別友善。俞連長說：“這幾天，天天就盼著你們快點來。你們接防了，我們就可以活著回家了?！痹掚m不很中聽，倒也是實話，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不知咋了，我突然感到難過。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悲情涌上心頭，鼻子一酸淚水淌了下來，行前發(fā)出的信不知家里是否收到，我好想念我的母親。

圖：跟隨營長身邊的報話員曹紀靈 1984

汗水剛消，行裝還沒打開，營長通過電臺用密語向我們下達命令：立即下山，接受新的任務(wù)！

接到命令，我們立刻下山，朱殿虎背著報話機，一只手捉著天線，剛到山半腰，營長又發(fā)來密電，讓我們原地待命，大家坐在山道上等待，已沒有剛上山時那樣緊張，但還是設(shè)了警戒哨。

命令再次傳來，要我們立即去偏馬營指揮所。連長不敢怠慢，立即帶領(lǐng)我們下山，在那馬村大榕樹下集合。這里較為隱蔽，大榕樹東邊是一個長長的山丘，山丘上長滿了樹和幾尺高的灌木叢，形成天然的屏障。

我有些尿急，就躲在我們連那臺解放車后解決。突然聽到有人說話：“喂喂，去遠點尿，咋搞的撒......”扭頭后看，幾米遠有一個老兵正手拿著罐頭盒吃飯，顯然在說我。

“這住有人呀?”我尷尬的回一句。樹叢后又鉆出來倆兵，也用罐頭盒吃著面條，朝我笑笑， 沒說什么。

完畢，感覺渾身輕松，走過去瞧瞧，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個步兵彈藥堆積所，深綠色的彈藥箱靠山腳碼了好長。三個兵是看守彈藥的，兩個四川兵，一個河南兵。呵呵，河南人、四川人真多，在哪都能遇上。

注：后來，我和他們成了好朋友，曾向他們“借”過500發(fā)子彈。我用這些子彈在一個山洞里練射擊，試驗出一個滿彈匣30發(fā)子彈打連發(fā)只需十秒，得出一個結(jié)論：電影里那些英雄們的槍總有打不完的子彈，這些鏡頭絕對是虛構(gòu)的藝術(shù)化情節(jié)，實戰(zhàn)中決不能被誤導。在戰(zhàn)場上用那種打法，子彈必需非常充足，如果只有三、四個彈匣，用點射最佳，不到萬不得已，慎用連發(fā)。子彈打光沒人增援，那就死定了。和平時期，士兵每年打十至二十發(fā)子彈就算不錯，要不是向看彈藥的朋友索取500發(fā)子彈過過槍癮，連長和我關(guān)系雖好，他也不會舍得給我這么多子彈。更可怕的，要不是自己摸索出這個經(jīng)驗，還真不知道一滿彈夾子彈打連發(fā)指頭一扣瞬間就射完。

我回到車前，看到駕駛員劉文剛正在駕駛室睡覺，用力拍打幾下車門，把他驚醒了。他迷迷糊糊的問：“你咋回來了？”

我說：“連長叫你把車開過去，我們要去偏馬營指揮所有新任務(wù)。”

第8節(jié)：已有幾名偵察員陣亡守衛(wèi)部隊傷亡更嚴重

那馬通往偏馬這一段是暴露公路，小青山上的越軍觀察所可以把這里看得清清楚楚。還好，今天的霧到此時還沒散盡，十幾分鐘便抵達偏馬。這里已沒有一間完整的民房，越軍的炮火早把村子炸成廢墟。

圖：老山戰(zhàn)區(qū)藏兵洞1984

營指揮所設(shè)在偏馬村東邊的小山洞里，山洞有差不多大半個火車廂那么寬，一節(jié)車廂那么長的樣子。黑漆漆的洞內(nèi)點了幾根小蠟燭。我們班的兩位計算員黨進友、強風民和排長屈健都在洞里，他們正忙著計算作業(yè)。戰(zhàn)時，計算員配屬給營部。

營長給我們下達的任務(wù)是，讓我們?nèi)?175.4高地（被譽為“八十年代的上甘嶺”）開設(shè)觀察所，646高地觀察所交給四連偵察分隊。

圖：高機陣地 1984

連長交待我們，偏馬村常遭冷炮襲擊，讓大家不要隨意出去走動，他和吳副營長還有姚志杰去1175.4高地為觀察所選址， 具體情況回來再定。

我坐在洞里一張床上耐心的等待，幾天來的緊張和勞累顛簸，使我感到渾身困泛。營部的兵真的好福氣，有這個山洞，就是導彈打來也不怕啊。我胡思亂想著，就睡著了。

睡夢中，聽到有機槍響聲，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驚慌之下，呼的坐起來摸槍，見黨進友在我身邊坐著，正開一聽麻辣茄子罐頭，他笑我說：“你睡哩好香啊?！?/p>

又是一陣機槍聲傳來，我問哪響槍聲？黨進友說：“山洞上邊不遠的地方是個高機陣地，往越南那邊射擊，已經(jīng)打了一個下午了?！?/p>

吃了點麻辣茄子罐頭，我和黨進友溜出山洞去看打炮。出山洞口右轉(zhuǎn)，向前走十幾米上一小山坡，看到一挺雙管高機正在進行平射。機槍架在一個環(huán)形工事里，“噠噠，噠噠噠噠”的響，機槍手瞄準遠方，左右擺動著槍口，子彈出膛的震力很大，槍手的身體和面部肌肉隨著震力有節(jié)湊的抖動著，槍口升起縷縷細細的白煙。一個副槍手坐在地上叼著煙，一付不在乎的樣子。他負責續(xù)子彈，小黃瓜般粗細的彈殼“叮叮當當”的彈落一地。

我看不清射向遠方的彈著點，根據(jù)槍口指向的方位，能判斷出正對清水囗和左邊一點的步兵陣地射擊。我倆站在他們身后看射擊，人家根本不理我們，就像我倆不存在一樣。臨走時，我撿了個彈殼做留念，那黃銅彈殼還有點湯手。

接近黃昏，連長他們才回來。1175.4高地的守軍不讓他們上，理由是山上太危險，山頂能觀察的地方有限，且有很多雷區(qū)，活動范圍太小。已有幾個炮兵作戰(zhàn)單位在上邊開設(shè)了觀察所，敵人不斷打炮，最多時一天打上百發(fā)炮彈和導彈。近日內(nèi)已有幾名偵察員陣亡，守衛(wèi)部隊傷亡更嚴重。于是，在1175.4高地開觀察所的計劃泡湯了。

晚上七點，四連連長在646高地給營長打來電話（電話兵已架好線），說他們的偵察員沒和兄弟部隊搞好關(guān)系，對方強硬的不讓在那里開設(shè)觀察所，關(guān)系鬧的很疆，幾乎到了槍口相向的地步。營長馬上命令四連偵察分隊連夜下山，決定讓我們重返646高地。

是夜，我們住宿偏馬營指山洞。連長和營指領(lǐng)導一起分析了646高地的現(xiàn)實情況，最后決定讓姚志杰和我先上646高地觀察所。姚志杰頭腦靈活，很會混事，而我和山上的大當家40師傅連長是河南老鄉(xiāng)關(guān)系，這個組合有利于工作開展。

7月21日、22日、23日早上，我們趁大霧乘車返回那馬村，連長他們暫住村內(nèi)，我和姚志杰登上646高地，迎接我們的是一張張笑臉（姚志杰見人就笑著發(fā)煙，上山時專買了幾盒），并享受到40師傅連長親手為我們倆做的早餐。

圖：四連偵察分隊，前排右一是計偉烈士 1984

注：事后，我曾問傅連長那件事，傅連長解釋說：“那幾個兵牛逼烘烘的，不尊重人，好像老大一樣。給他們安排個觀察位置，他們說自己會選。可選了個位置，前邊有幾棵樹擋著視線看不出去，向我們借刀砍樹。”

傅連長有些激憤的說：“樹能砍嗎?還是偵察兵！對面小青山上的越軍偵察兵分分鐘鐘都在觀察這里的情況。觀察所的植被，包括一草一木都不能動。越南人打了幾十年的仗，精著呢。你這里突然少幾棵樹，他就知這里有情況，炮彈瞬間就飛過來，想活不想了？我們在這里這么久沒挨過炮彈，快回家了總不能把命留下。俞連長也向他們解釋不能砍樹，可他們不聽，非要砍?！备颠B長看無法阻止，只好請他們離開此地。爭執(zhí)之下，傅連長手下的兩個貴州籍偵察員拿起沖鋒槍并拉響了槍拴。

我也曾問過那個貴州兵小李。他的解釋有兩點：

1、那幾個兵瞧不起人，上來后一開口就叫“同志”， 應(yīng)該稱呼“老兵”撒。

2、傅連長79年打越南立過戰(zhàn)功，在這個觀察所期間又立了戰(zhàn)功，說的話他們也不聽。

我分析，并沒有發(fā)生什么嚴重的沖突，缺少溝通引起的小隔閡而已，人在不熟悉時，應(yīng)該虛心點，接觸久了，說什么話才會相互有個擔待。四連偵察分隊剛上來有些急燥，既然上級安排我們接40師偵察連的防，為什么不能多等幾天呢，在沒熟悉防地前虛心向人家請教是必須的。

第9節(jié) 越軍坦克

吃過早飯，傅連長帶姚志杰我倆去熟悉地形。我們沿著峭壁邊上開辟的一條小徑向前走幾十米就是觀察所。這里大約有15平方米的樣子，靠左側(cè)是懸崖峭壁，峭壁上邊是密密的樹林，右側(cè)是陡坡且長著帶刺的野棗樹和丈高的蘆葦、灌木叢。有幾棵數(shù)丈高的大樹像一把把大傘把陽光遮擋。向前方遠看，視野十分開闊，架設(shè)偵察器材的地方剛好有兩塊齊胸高的巨石橫臥在這里，從石縫里長出的小樹形成巧妙的掩護層。傅連長說這里是風水寶地，一點也不為過。

站在這里，右前方的老山主峰近在眼前，正前方順著盤龍江畔的天保農(nóng)場和船頭望過去，就是越軍的小青山。小青山右側(cè)連接著一個高低起伏的長長山脈，就像橫在老山山腳下的我軍步兵陣地面前的一幢墻。

圖：那馬炮兵觀察所 1984

從地勢上看，我軍步兵陣地并不占優(yōu)勢。青山口遠方的越南縱深，是一個寬十多公里，縱深二十幾公里的平坦區(qū)域。在四十倍望遠鏡里，能分辨出行人是男是女。

我問傅連長：“7月12日死了那么多越南人，現(xiàn)在能不能找個尸體看看?！?/p>

傅連長轉(zhuǎn)動炮隊鏡角度說：“你們要早幾天來，滿山遍野都是越軍尸體。嗯，這還有一個死的。”

我透過炮隊鏡看過去，鏡內(nèi)的十字線坐標正對著一具尸體。這小子真可憐，頭和腿不知是被炸沒了還是被埋在土里，只能看到他翹起的屁股和背部。這是我到前線看到的第一具越軍尸體。

正在觀察，姚志杰拉一下我的衣服說：“萬富，你咋看這么久，讓我也瞧瞧?！彼催^后，又在左側(cè)一點的草叢邊找到兩具半尸體。

傅連長說：“那兩具半尸體周圍是雷區(qū)?！?/p>

傅連長向我們介紹了越軍的幾十個目標。我用彩筆一一標注在地圖上，并牢記心中，隨后又學習了激光測距儀的使用方法。

據(jù)傅連長手下的貴州籍偵察員介紹，清水橋那里被我軍炸毀的三輛坦克、一輛裝甲車，是7月19號被傅連長發(fā)現(xiàn)的。那天中午，傅連長偵察目標時發(fā)現(xiàn)清水橋近方開闊地突然多出兩個土包，土包上還長著幾棵小樹，這個土包和小樹往常是沒有的。于是傅連長仔細察看了一個多小時，判斷是敵人經(jīng)過偽裝的坦克，小樹就是炮塔偽裝的，立即把這個情況報告給指揮部，上級領(lǐng)導當時還不信，以為敵坦克不可能開至離我步兵陣地幾十米的地方。經(jīng)過傅連長反復請求，指揮部才決定打幾發(fā)炮彈試試。

首發(fā)偏左5米位，較正射擊后命中敵坦克，炮火炸掉了坦克上面的偽裝，傅連長報告：打中了！打中了！是坦克！于是彈群一批批覆蓋過去，一輛裝甲車當場爆炸，炮團共發(fā)射90發(fā)炮彈。就在敵坦克正在爆炸燃燒時，40師首長親自把電話打到觀察所，為他記二等功一次。

圖：觀察所正前方那拉口戰(zhàn)場 1984

晚上，我和傅連長聊起那幾輛坦克，傅連長還有點興奮。他說當時自己向上級擔保，要不是坦克甘愿受處分，這種情況下指揮部才下令開炮。

“二等功，大哥你太厲害了。三輛坦克，一輛裝甲車，還有一起賠葬的幾十名越軍，真的羨慕死我了?！蔽矣行┘拥恼f。

傅連長笑著說：“小老鄉(xiāng)，祝你好運，早日立功?！?/p>

這幾天，姚志杰俺倆沒有開伙，吃飯在傅連長這里，兩個貴州兵做后勤保障，待我們很熱情。

84年7月29日 今天，我們正式和40師偵察兵交接646高地觀察所，這段時間，姚志杰我倆已經(jīng)熟悉了越南方向正面地形。我送傅連長下山，經(jīng)過柑蔗地時，砍了兩根最粗最好的柑蔗。在戰(zhàn)場上我沒有更好的禮物，只能就地取材，借花獻佛，來表達我對他的謝意和敬仰。

注：2007年11月28日，我通過“老山蘭論壇”網(wǎng)友聯(lián)系上了傅連長,他當時是14軍40師炮團副連職，手下的兵稱他副連長，多年來我一直以為他姓傅，現(xiàn)在知道他名叫余振，86年轉(zhuǎn)業(yè)到河南省平頂山市工商局工作，當我倆接通電話時，我流淚了，他也很激動。他動情的說：“想不到二十多年了，還有人記得我?！?/p>

我回答：“怎么會忘？一輩子也忘不了??！”余振是14軍的英雄，也是我心中的英雄。祝余振戰(zhàn)友永遠健康，全家幸福。

附文：隱于鬧市里的偵察英雄

2008年9月23日，在河南省平頂山市，我和相別二十四年后的14軍老戰(zhàn)友余振重逢。去年，在網(wǎng)上通過《親歷老山之戰(zhàn)》一書的作者李建國戰(zhàn)友聯(lián)系到余振后，我們一下子用手機通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直到我的手機電池沒電。當時可把我倆激動壞了，電話里，余振的聲音激動得有點發(fā)抖，而我，早已淚流滿面。以后，又通過幾次電話，問候一聲，或拉拉家常，激動完了，一切也就漫漫歸于平淡。

這次見面，時間雖短，但戰(zhàn)友情，久別后的興奮之情仍然喜形于色，溢于言表。當年在戰(zhàn)場上分別時，也不知道留下個通信地址，心想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了，想不到通過網(wǎng)絡(luò)又聯(lián)系上了，真乃天意。

24年前，我所在的部隊炮九師十六團奉中央軍委之命火速開往云南前線，做為陸一軍的先頭部隊，84年6月30下午2點30分從無錫營地出發(fā)，經(jīng)過五晝夜的火車輸送抵達昆明，7月11日投入戰(zhàn)斗。在長達五年的老山對越作戰(zhàn)中，我部是唯一沒有經(jīng)過戰(zhàn)前訓練就直接投入戰(zhàn)斗的炮兵團。也是唯一先后配屬14軍40師，11軍32師，1軍1師三個作戰(zhàn)單位的參戰(zhàn)部隊。參戰(zhàn)時間最長，達11個多月，大小戰(zhàn)斗參加一百余次。

初上戰(zhàn)場，心情十分緊張。我們偵察分隊占領(lǐng)觀察所是84年7月20日上午九點左右，也是這天上午，在646高地觀察所，我遇到了時任14軍40師炮團偵察連副連長余振，他那年29歲，經(jīng)歷過79年2月的戰(zhàn)火洗禮，又親歷了84年4.28、7.12兩場大戰(zhàn)，有著豐富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

餐敘中，我問余振：“老哥，這么多年來，你沒想再回老山看看嗎？”

“想啊，咋不想。早些年只顧著上班瞎忙乎，內(nèi)退后開了個茶葉店，一天到晚守在店里。是得回去看看，那馬村有個趙老師，84年端午節(jié)上觀察所給我們送去半條魚，那條魚好大，光魚尾就有一尺多長，不知她從哪弄來的。那么高的山，正打著仗，哎，我一直欠著她這份情。”余振感嘆道。說起清水口那三輛被炸毀的越軍坦克，余振說：“萬富，你文章里記述的用90發(fā)炮彈打掉敵人三輛坦克，一輛裝甲運兵車不夠準確。準確的說，是190發(fā)炮彈，先打90發(fā)，間隔半小時后，又打了一百發(fā)。”

李建國插話說：“打坦克那天是幾號？”

余振：“時間太長了，想不起來準確日期了。”

我回答說：“我7月20號上的觀察所，當時小個子貴州兵告訴我，坦克是19號打的。被炸壞的坦克有一輛黑乎乎的趴在清水口161高地右側(cè)的開闊地里，從觀察所看過去，另一輛坦克的三分之二被161高地遮擋，可以看見仰起的炮塔。”

余振說：“84年部隊凱旋后，我有一個月的探親假，在家那一個月可把我忙壞了，一些單位還有學校請我去演講。記得在魯山縣一個學校，天下著小雨，學生們把教室里的桌子搬出去，一個凳子緊靠著一個凳子坐得擠擠的，我講了三個多小時，教室里安靜得很，學生們都聚精會神的聽。臨別時一個老師跟我說，老余，你講哩太精彩了，娃子們連出去撒尿的都沒有，連老師們都聽傻了。”

同席的《中國文學》雜志社編輯邱偉敬了一圈酒后對余振說：“老前輩，細說說你打坦克的事?！?/p>

余振說：“都是過去的事了，好多年不聊這個話題，今天萬富從廣東回來看我，心里高興啊。我這個人，命運不算好，總趕不上好時候。小時侯，遇上三年自然災(zāi)害，沒餓死就算不賴。讀書時，趕上文革，在學校瞎胡混幾年，沒學到啥知識。當了兵，撈著打兩場仗，年齡有點偏大，靠軍事技術(shù)勉強提了干，又趕上大裁軍。回到地方，軍人的直性子，又不會拉關(guān)系，干部制度改革，起用年輕人，市場經(jīng)濟，一切向錢看，咱只能靠邊站?！?/p>

美麗清秀的女服務(wù)員輕手輕腳為大家斟上茶水，立于一旁，用期待的目光注視著余振。

余振說：“打仗的時候，我的任務(wù)就是反復觀察越軍陣地，662.6高地、那拉口、清水橋一線是重點觀察區(qū)域。緊急時，炮觀可以直接為一線步兵提供炮火支援。有一天，霧氣散開后，我觀察到清水橋近方越軍陣地前多了兩個草包，以前沒有，仔細看了一個多小時，判斷是越軍經(jīng)過偽裝的坦克。我把這一情況報告給指揮部，試射了四發(fā)炮彈，偏離目標5米位，修正目標后，一個彈點直接命中目標。我在炮隊鏡里觀察，一只手拿著電話機，彈點和坦克接觸爆炸后的瞬間，升起一團耀眼的火光。我立即報告說，打中了，起火了。又有幾十發(fā)炮彈打過去，坦克身上的偽裝被炮火剝?nèi)?，周圍的青草在冒煙著火，坦克卻沒有燃燒起來。我心里沒底，觀察坦克周圍動靜，煙霧中沒有發(fā)現(xiàn)越軍跑動。炮火停有三十分鐘時間，我擔心如果敵坦克沒有炸壞，待會越軍發(fā)起沖鋒時，坦克炮直接打咱們的步兵陣地火力點，肯定要吃大虧，還怕它修修開著跑了。我再次請示上級對坦克進行炮火覆蓋，二次打擊后，坦克爆炸起火。161高地反斜面也有兩輛坦克被擊中燃燒，二次打擊擴大了戰(zhàn)果，師政委當即打來電話，說給我記三等功。第二天，技偵部門截獲情報說，三輛坦克被炸毀，一輛裝甲運兵車被炸壞，死傷越軍50余人，還炸壞不少沖鋒槍、手槍，三等功給我漲為二等功，炮團記集體三等功。越軍是提前埋伏在那里的，大約有一個連的兵力，也活該他們倒霉。”

說起7.12戰(zhàn)斗，余振說他們炮團還剩下12發(fā)炮彈時，師長急了，命令這12發(fā)炮彈留著關(guān)鍵時候再用，文山地區(qū)庫存的炮彈幾乎用完。越南人出動五個團番號的兵力，前邊的人死了，后邊的踩著尸體又沖上來，我軍的前進觀察所被越軍步兵包圍，偵察兵們只好拿起沖鋒槍和敵人對射。三十分鐘后，炮彈運上來了，才解了圍。

關(guān)于這件事，幾年前李建國做過考證，炮彈用光，主要責任是當時一個貴州籍機要員把運送炮彈的“特急”電報當成普通電報發(fā)了出去，發(fā)現(xiàn)問題嚴重時，又補發(fā)了一個“特急”。

7.12戰(zhàn)斗，越軍布置在一線的步兵兵力遠遠多過中方一線兵力，越軍指揮官如果膽子再大一些，趁我軍炮彈短缺這功夫，來個死命大賭博，直插我軍曼棍指揮所，惡戰(zhàn)一場，我的天，7.12大戰(zhàn)的結(jié)局不知要咋著重寫。

9月24日清晨，我走出下榻的賓館，一睹中國煤城的市容。平頂山市寬闊潔凈的建設(shè)路，車流還不是很多，路邊的苗葡里，鮮花散發(fā)出醉人的芳香。

寬大的建設(shè)路休閑廣場，人們在悠閑地散步、唱歌、舞劍、放風掙或打太極拳。和廣場相隔幾百米的小街上，有一個不起眼的小茶葉店，店老板長著一付普通中國人的面孔，每天的上午8點半，他會打開小店的卷閘門，然后打掃一下店內(nèi)外衛(wèi)生，泡上一杯普洱茶，微笑著迎接每一位客人。

在這個城市里，沒有太多人關(guān)注他的茶葉店，也沒有太多人關(guān)注他這個人。那么，讓我告訴你，這個五十多歲的普通人，名叫余振，是一位老兵，是一位隱于鬧市里的偵察英雄。

（第五章 敵后偵查 精彩明日更新）